第13頁 文 / 水漾
「我也很奇怪呀!明明拉得那麼好,可是那位先生卻說沒有什麼可教我的,還說自己已經一年沒有拉小提琴了,說他的琴聲只能讓人流淚,可是這表示他拉得很好能打動人心呀!我……唉!我要怎麼才能讓他教我呢……」少年一邊小聲嘟囔一邊洩氣的搔著後腦勺。
一年?她不禁皺了眉頭,這些——僅僅是巧合嗎?
「他——我是說,那位先生拉得真的很好嗎?」
「對呀!我有一卷小提琴錄音帶,有空的時候就放來聽,這首『流浪者之歌』在我聽來,那位先生拉得比誰都好,我——說實話,我十歲就撿垃圾維生了,一個人也不覺得怎麼樣,可昨天聽了他的琴聲,我難過得都哭了,聽著聽著就不由得想到這幾年自己過的生活。」
少年似乎又想起了傷心往事,難過的垂下腦袋,黃靜雅深思了幾秒,突然眼睛一亮道:「你想跟他學琴對不對?」
「是啊!可是他不願意。」
「我有辦法讓他教你。」
「真的?」少年抬起頭頓時眼中佈滿光彩,她則肯定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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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黃靜雅。」站在自家門口,她不急著進門,卻在講電話。
「你能告訴我,在諾思克年會之後,Mic·約阿希姆·呂曾獨自舉行過一場小型演奏會,可卻很少人提起,這是為什麼?你知道答案吧!」
電話是打給汪子凱的,她就是篤定他一定知道一些外人不知道的內幕。
「你既然這樣問,就表示你已經查到了蛛絲馬跡,說說看是什麼?說不定你知道的就是答案。」
「因為他的音樂讓人哭泣。」
幾乎是一字一頓,她的語氣有透不出的壓抑,那個猜測讓她幾乎難以呼吸。
「哦?我只能說,皇家負責資訊收集的員工真的很有一套。」
黃靜雅轉頭望向身後的房間,一時理不出思緒。
「我還想問,京奈涼子和Mic·約阿希姆·呂的關係,他們——只是拍檔嗎?」
她忍不住還是問了,也幾乎可以肯定,上天在眷顧她的同時,又開了一個玩笑。
「這個問題,除了當事人,恐怕沒有人能夠回答你。」
「謝謝。」
掛了電話,死瞪著眼前那扇門,她突然有些畏懼,曾經的未知表示她不想探究,因為他們之間不過是一場短暫的相遇。可是現在,她想知道了,卻又不敢問,因為他的刻意隱瞞,也因為生怕當一切挑明,他就會離開。
這樣的想法,是否代表她有一點在乎他的去留,在乎他這個人,甚至,在意他對她的心意,是否可以長久……
「咦?剛回來嗎?」呂戚鳴打開門準備丟垃圾時,卻發現她站在門前。
「哦!嗯!剛回來。」倉皇的收拾心情,她低頭擦過他的肩,逕自進門。
他的目光跟著她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扔了垃圾也轉身進門。
「很累嗎?馬上就可以吃飯了,還是你想先洗澡?」
「哦!我——」目光跟著他進廚房的身影,黃靜雅的話尾頓住了,視線停留在他切菜的動作上。
「你用右手?」
呂戚鳴呆呆的回頭望著已經站在他身側的她,不明白他用右手有什麼不妥,可她的眉頭卻全部打結了。
「你用右手做事情嗎?」
盯著他握住菜刀的右手,黃靜雅滿腦子的猜疑一瞬間又全顛覆了,她開始絞盡腦汁的回憶,昨天的她是否看錯或者記錯了,難道他是用右手拉琴的?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他放下菜刀擦乾淨手回問。
「可是——」抬眼對視他深邃的眸子,她鼓足勇氣道:「昨天,我看到你在公園拉小提琴,那時——你用左手。」
她決定說出一部分,不想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地受煎熬。
「有時候我會用左手,但其實這沒什麼,右邊也用得很順手。」
伸出雙手擺在她面前,他笑得心無城府。
望著那修長而有力的手指,她伸手握住他的右手指尖,摩挲著他指尖粗糙的老繭,不由得輕輕皺眉,如果用左手拉弓,那壓弦的就是右手指了。
「這老繭是怎麼來的?」
他的笑容在一瞬間隱沒,沉寂了幾秒才回答,「練琴。」
她緩緩別開目光,不敢直視對方眼睛的那個人,竟然是她。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看她彷彿孩子一樣低垂著腦袋,握住他的手卻出奇的用力,呂戚鳴不躲不避,僅是淡淡微笑。
還有什麼想問的?她想問的很多,關於他的所有她都貪心的想知道,像是他為什麼突然不演出了?和京奈涼子的關係是否比夥伴更深一層?他說自己的琴聲只能帶給人眼淚,那是為什麼?又為什麼留在她身邊?她想問的太多了……可是,難道她問了他就會答嗎?如果她問了他也答了,他們——還會這樣相互溫存嗎?
「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終究無法問出口,所以她逃避的選擇另一種方式,旁敲側擊也好,說她是商人算計也好,她希望是他主動告訴自己一切,就如同她告訴過他的一樣。
「什麼?」呂戚鳴的表情依然一派溫和,可眼底卻壓抑著不為人所見的冷意。
「幫我帶一個學生,教他拉小提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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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已經全是午夜的深沉,室內卻總有一個人閉不上眼睛,起先是黃靜雅,但當她最終體力不支沉沉睡去後,身邊的呂戚鳴卻睜開了雙眼。
他側身望著一旁淺淺入睡的人兒,看著她連睡著都鬆不開的眉頭,不由得笑了。
她說要他帶一個學生,教公園裡那少年拉小提琴,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達成協議的,但相信她的目的絕不僅此而已。
伸手撫平她的眉心,他忍不住開始想,是否是他該離開的時候了。
這一年中不斷有人找他,目的都是一樣的,就是讓他重新拿起小提琴站在舞台上。
以撒·斯特恩也是,但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是涼子。
似乎很久了,他沒有再刻意回憶這個名字的主人,那麼,或許因為這個名字而牽扯出的心疼真的能隨時間而淡薄,又或許——這一切淡薄的原因,都是因為她?
手指輕輕滑過她線條柔軟的臉頰,他不得不承認,對於懷中的這個女人,他已經產生了深深眷戀。
是他們都掩飾得太好了吧!因為太習慣在人前掩飾真實的自己,所以他總是裝出一副與年齡相符的樣子,將那些壓抑的深沉埋在心裡,卻唯獨在她面前釋放。
而她,是因為現實才成長得太快,所以將那些軟弱幼稚的一面掩埋,卻遇到了他。
他們這樣的關係很奇怪,卻又像再自然不過的互補。是否涼子的迷失、他的流浪,都是老天冥冥中安排好的?否則他怎麼會遇到她,怎麼會停下流放了三百多日夜的腳步,重新碰觸那一直刻意遺忘的傷口,再拿起琴……
她是否就是上天安排的那個人,讓他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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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園裡的那個少年還好嗎?我是說姚方文。」
回家吃飯時,看他一直下說話,黃靜雅挑動盤中的義大利面,狀似隨意的問。
「嗯?哦!還不錯。」
「哦!」
看他似乎無意多說,她有些洩氣,說實話,對於他一直這樣隱瞞自己,她很在意,在他面前她彷彿透明一般的完全坦白,而他呢,是不信任她,還是根本覺得沒必要告訴她什麼?她不是想探他隱私,只是在意自己對於他來說,是否有意義。
看她低垂著腦袋一根根挑著麵條,卻不往嘴裡送,心事重重的樣子根本不知道掩飾,呂戚鳴實在沒轍。
「為什麼要讓我教他?之前我拒絕過他的,你該聽他說了。」
匡當!手中的叉子掉了,只見湯汁濺在桌子上,黃靜雅手忙腳亂的抓起餐巾擦,卻又碰歪了杯子。
「別慌!」呂戚鳴眼明手快的一把握住杯子,再伸手拿過餐巾擦乾淨她面前的桌子,忍不住悶笑出聲。
「你真的是女強人嗎?面對那些刁鑽的客戶你是怎麼處理的?」
他很好奇自己所沒有見過的她,在他面前有點無措、有點手忙腳亂,甚至根本不會掩飾心事的黃靜雅,在商場上到底是什麼樣子?
她洩氣的嘟起嘴,「才不會這樣!」
真的很丟人,連她也覺得奇怪,自己的沉著冷靜為什麼遇到他就全部蒸發了,害得她根本無處遁形。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為什麼讓我教他?」
「啊?那是因為,因為……」
「因為諾思克的年會嗎?」
「咦?你怎麼知道?」聽說這一次的年會連以撒·斯特恩都要親自過來參加,可見其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