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水漾
腦海裡突然浮現昨夜的場景,他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的動作,淺淺抿笑說不走嗎?還是要繼續吹風……那一刻,她真的很溫暖,即使喝了酒,還在風中冷得發抖,但那一刻,對著他咧嘴笑的自己,真的很真實。
什麼時候開始,為了保護自己,她開始不按照心中所想的去做了呢?
「小姐到了。」
霍地睜開眼睛,望著車窗外熟悉的家門,黃靜雅遲疑了,腦海裡翻來覆去都是——讓他走,還是留?
「小姐?」
「……哦!」
付了錢,她站在門口,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這麼快就回來了?」
「咦?」
她扭頭便看到了原本應該在房間裡的人,頓時有些措手。
看著她的慌亂,呂戚鳴笑了,不明白為什麼昨天她說要他跟她回家的時候那麼理直氣壯,今天反倒變得這麼無措。
「不進去嗎?」
掂掂手上三大袋東西,雖然有些反客為主,但東西很重,他還從來沒有提這麼多東西過,以前的日常所需有經紀人和保母照顧,還有涼子,所以他幾乎沒有去超級市場的經驗,更不會做飯整理家務,但現在,他想嘗試。
「咦?哦!」
手忙腳亂的讓開,黃靜雅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了,看他提著滿滿幾袋東西,她頭痛的凝眉,卻只能一路跟著他進門。
「你平時都不在家吃飯嗎?」
將東西放在桌子上,他好笑的望向站在廚房門口躊躇的她。
「哦,我很忙。」
看他從袋子裡掏出蔬菜水果麵包牛奶什麼的,她心不在焉的隨口回答。
他似乎已經很能進入狀況了,而她卻還在為難要不要讓他離開。
「很忙嗎?那——現在回來是為了?」
看出她似乎很苦惱,呂戚鳴索性放下手上的東西,好整以暇的望著她,他猜她的為難是來自他。
「為、為了……」
她知道這是個機會,如果現在不說,以後就更難開口了。
可是,看見他站在一大堆食品後面,臉上掛著淡到不能再淡的笑容回望自己時,她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現實和她所想的,到底什麼才更重要,到底什麼才是對的?她不再是五年前的黃靜雅,她是二十七歲,不能輸、不能讓那些等著看她笑話的人得逞的黃靜雅,是資產數億的皇家集團唯一繼承人,她的任何一個小小的決定就足以讓她的世界翻天覆地,這樣的她,有權利任性妄為嗎?有可能隨便抓一個男人留在身邊嗎?
「想我走嗎?」
呂戚鳴溫柔的勾起嘴角,她的矛盾和掙扎是那麼明顯,即使不開口也彰顯無疑,她很忙,很富有,喝醉酒後會耍大小姐脾氣,會流露掩藏得很好的失落。
可是,現在清醒後的她,不是昨夜的她了,他放柔了表情。原本早上就在等她開口,雖然晚了幾小時,但對他來說沒什麼差別。
「想我走嗎?沒關係,如果你說是,或者——點點頭,我收拾好這些就離開。」
盯著他含笑文雅的表情和毫無波瀾的笑容,黃靜雅不知道為什麼,一滴冰涼自眼角滑落,她知道自己哭了,也驚訝自己竟然又在他面前哭了,五年前被當眾悔婚的時候她沒哭,父親一蹶不振的時候她沒哭,頂著一大堆銀行欠款四處碰壁的時候她沒哭,打包送父母離開的時候沒哭,寧可一個人縮在被窩裡,或沉在浴缸裡也從不當著別人的面示弱,可是,看著他的笑容,她竟然頻頻落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見她的淚像斷了線一般,他有些憐惜的開口,「你的眼淚真多,我的存在,真的讓你這麼難過嗎?」
繞過流理台走到她面前,呂戚鳴抬手接住一滴自她下巴落下的淚水,深吸一口氣道:「知道了,我馬上離開,也許這樣你的眼淚就會止住吧。」
黃靜雅使勁咬住下嘴唇,看他面帶微笑的轉身走向客廳,彎身提起那個小箱子,她不禁失聲喊了出來。
「不!」
那一秒,他的手剛搭上門把。
她的聲音沙啞,帶著明顯的哭腔,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得這麼悲切,彷彿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更不知道讓他留下來是對還是錯。
但是,她只知道,當他問是否想他離開,當他接住她眼淚,笑著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她是真的厭惡自己,厭惡為了讓所有人羨慕而壓抑真實個性的黃靜雅!
他說對了,她是可憐,若是連她都不容許自己心疼自己,還會有誰心疼她。而他,卻說馬上要離開,好讓她的眼淚止住。
這樣的人,她真的不想錯過,就算日後會被看笑話,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只一次,五年來唯一的一次,就當作是她苦了自己五年的犒賞也好,她要留下他,讓他留在她身邊。
「留下來!」
意念堅定了,她伸手胡亂抹去臉上的眼淚,跑上前幾步拉住他的箱子,是命令也是請求,「留下來!不是說到我不需要為止嗎?我需要!我需要你留下來!」
呂戚鳴的手仍然握住金屬門把,他低頭看著同樣拉住他皮箱的小手,一樣的動作,昨晚她也是這樣固執的拉住他,他們只見面十幾個小時而已,他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名字,而她對他也一無所知,為什麼這畫面卻彷彿生離死別一般?
回頭望著她淚汪汪的眼中明顯的哀求,呂戚鳴輕輕釋出一個笑容,握住門把的動作鬆開了。
「你總是這麼愛哭嗎?」
伸手拭去自她眼角再次滑落的淚滴,他輕輕皺眉。以前聽說女人是水做的,但這麼愛流眼淚的女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涼子——從來不哭的。
看他皺了眉,黃靜雅生怕他就這樣走了,於是一手抓著他的箱子不放,一手胡亂的擦著眼睛,她不愛哭的,從來不愛哭,可是,彷彿他就是她的淚鍵,只要一個動作甚至是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能勾出她的眼淚無限。
她努力吸吸鼻子。「只要你不走我就不哭!否則,你很快就會看到一個現代孟姜女!」
是撒嬌,也是威脅,好像那個箱子就是他一樣,她用力的拉過小箱子,緊緊抱在胸前。
呂戚鳴忍不住莞爾,看起來她似乎要比他大一些,可是為什麼在他面前,她的所有舉動都比他更像個孩子,霸道不講理、愛哭、驚惶失措,甚至現在緊緊抱牢箱子的動作,都讓他忍不住順著她的意,否則,他還真怕她會哭倒自己家。
「你為什麼總是先抓住它?」
鬆開抓住箱子的手,看她抱得更緊,他問。
「這是你唯一的行李不是嗎?」她紅著鼻子說。
沒有說是也沒有否認,繞過小白兔一樣鼻眼通紅的她,他逕自折回廚房。
「你不是很忙嗎?」
「嗄?」
一時反應不過來他為什麼突然轉換了話題,他還沒有明確的告訴她是否答應留下來呢!
「還是可以放一天假?我想你該洗個澡上床睡一覺,或許再醒來的時候就可以喝我煮的海鮮濃湯了。」
拿起流理台上的青菜一包包放進冰箱,他沒有看她呆到不能再呆的表情。
「你——是說——留下來了?」
她從來不懷疑自己的智商,但是,此時此刻不聽到他的明確回答,她就不敢在確定,生怕一出門或者一覺醒來,又回到孤單單一個人的空間。
「對,你贏了,我留下來。」
從冰箱門後面探出頭,他溫柔的承諾,然後又埋頭收拾東西,不看她又哭又笑,有些滑稽的表情。
從來沒見過這麼缺乏安全感的人,和他相比,她擁有的太多了。可是,看她緊緊抱著他的琴盒不放,他卻真的一步都走不了,好像他一走,她就真的會一無所有。
「謝謝!」
眼淚又流出來了,她立刻伸手抹了去,知道自己真的該上樓洗個澡,也許沉在水底,淚腺才能堵塞。
「那個——」
抱著他的箱子黃靜雅飛快的轉身上樓,卻被他喚住。她皺著眉緊張的轉身看他,一副生怕他臨時反悔的樣子。
「我是說,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的緊張顯而易見,抱著箱子的樣子也很好笑,可呂戚鳴沒有點破,他只是微笑著問出自己原本就要問的問題。
「哦!原來——」
她倏地鬆了一口氣,笑著說:「靜雅,黃靜雅。」
第二章
「黃靜雅……」
客廳昏黃的燈光下,呂戚鳴看著手上的商業雜誌低聲呢喃,原本以為她只是比較有錢或者是單純的富家小姐而已,可是沒想到在隨便找來打發時間的商業雜誌上,卻看到了她的報導。
酒店業排名前三的皇家集團唯一繼承人,父母早在四年前便去澳大利亞安養晚年,也就是說,偌大的皇家集團全由她一個人挑起。
不由得想到初遇她的時候,她單薄的身子,以及淚流滿面的樣子,雖然當時她大呼小叫的發脾氣,但縱使她的外表再堅強,負傷的眼神以及她情不自禁流下來的眼淚都證明了一點,那就是她真的很孤單無助,需要有人陪在身邊,所以他留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