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報答未展眉 文 / 晴芊若素
對於她那揮之不去的身影，他習慣於視而不見。直到，那一天的那一秒，她消失了，只留下明明滅滅的回憶在倒帶。他的眼中閃現出一片刺痛的蒼白。
自從雪妮和樂莫宣翻臉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去找晨鴿補習英語。一方面是因為已經步入高三，每個人都在摩拳擦掌，她害怕會耽誤了晨鴿的學習時間。另一方面，雪妮害怕見到樂莫宣會尷尬。想想，人生真是變化莫測，以前一直都是樂莫宣在逃避雪妮，現在倒反過來了。這樣也好，至少雪妮可以不再因樂莫宣的若即若離而糾結，做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畢業生。
下課的時候，雪妮正挾持著小q，讓她給自己講解物理力學題。別看小q是個女生，那理科學得是出神入化。數學的最後兩道高難度選擇題，即便她不會做也能蒙的準確無誤。小q的超級排除法既可以提高正確率，還可以節約時間，簡直讓雪妮頂禮膜拜。而在物理學的難點力學中，小q更是兵不血刃。如果雪妮沒被物理白老頭講明白，那麼就回去威逼利誘小q，她絕對可以一針見血地道破玄機。
「借兩張作文紙？」雪妮感覺背後有人。她轉過頭嚇了一大跳，原來是樂莫宣。這位平時對自己甚為高冷黑的樂少今天怎麼主動踹上門來？樂莫宣表情平靜，眼神裡看不出任何異常，就好像他們兩個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只是普通同學那樣。
雪妮轉念一想，若是自己再說些不中聽的話倒顯得小肚雞腸斤斤計較了。於是，從書包裡抽出作文紙，看都不看地遞給了他。等樂莫宣走後，雪妮悄悄轉過頭，尋著背影望去。教室門口站著薛暝，原來莫宣是幫薛暝借的。這才聽班裡有人說，二班要隨堂寫作文才都來借作文紙的，看來一班下午也要寫了。定時定題寫作文向來讓人深惡痛絕，沒有題材沒有感覺，純屬是在套模板、無病呻吟。
只是，他怎麼知道她就一定有作文紙呢？
轉天早晨，雪妮一進教室就發現桌子上放了作文紙。她看著桌子上凸顯出的作文紙覺得分外的刺眼，「他就是這麼高傲，都不肯親口對我說句謝。」雪妮冷笑著想。她坐下準備收起作文紙，卻發現是四張。明明借給他兩張，卻還回四張。雪妮拉了拉剛坐下的小q說：「親，交給你個重任，幫我把這兩張作文紙還回去。」
「為什麼啊，你怎麼不自己去？」小q狐疑著問道。
「這是多還回來的。你就幫我送過去吧，我已經和他恩斷義絕了。」雪妮邊掏出書邊說道。
小q有些詫異，這兩人跟精神病似的，一會兒打打鬧鬧，一會兒就又翻臉了。
「乖啊，中午請你吃雞腿飯！」雪妮瞇著眼笑著誘惑道。
「這真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小q暗想，便雀躍著將作文紙送回。
「為什麼要拿回來？」樂莫宣抬起頭白眼看著小q問道。
「她說這是多的，讓我還回來。」
「我是特意多還的，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樂莫宣斬釘截鐵地說道。
不就是張作文紙麼，還不如手紙值錢呢！至於整那麼多名堂嗎？小q滿臉無奈地又將作文紙拿了回來，向雪妮遞了話。
雪妮聽著「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覺得耳朵都像是在潰爛化膿。「真是個笑話，我的情意可敵得過海水，可你是怎麼對我的？以怨報德！這會兒又人前假風度起來。」雪妮越想越氣，一把抓起紙丟到小q懷裡，順了順氣，冷冷地說道：「還回去，我不要。」
當樂莫宣再次看到小q拿回來的兩張作文紙時，感覺整個人瞬間被推入無底深淵，意外、驚慌、絕望。他望著作文紙有些失神。許久，他將它們隨意往旁邊一推，若無其事地拿出書準備早自習。
小q見他那白皙的臉上一陣綠一陣藍的，感覺不妙，就趁著沒人注意默默地逃了回來。她心裡有些擔憂，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卻又不想再牽扯進去。畢竟，好不容易自己才死心，肯放棄這段無結果的暗戀，那就要咬緊牙關，杜絕一切死灰復燃的機會。與此同時，生性聰慧的小q隱隱地感覺到樂莫宣已經變了，不再像以前那樣。這一次她確實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悲慼的神色。不覺得，她有些心酸，自己真的是與此人無緣了。
午休時，所有人都趴在桌子上休息，只有雪妮還在埋頭疾書。她想要用忙碌來控制住大腦，因為一停下來就會想起一些人一些事。她害怕自己會看清而看輕，畢竟那是她最愛的人。錯的不是他，而是命運。雪妮感到脖子有些酸痛，便抬起頭回過臉去看教室後面的表，已經寫了30分鐘的作業了。她伸了個懶腰，卻無意中看到傾斜45度角的位置處有個拱成完美弧度的脊背正在微微起伏著，竟還有些顫抖。雪妮只覺得滿心的酸楚。他，竟然在流淚。沒有任何抽泣聲，只是靜靜起伏著的脊背。
不是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麼？他怎麼就哭了？而偏偏只有雪妮看到了。那一幕深深地鐫刻在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悲情而溫暖。他是讓她傷了心，但她並不恨他，只是怨。因為她有一種想要衝過去輕撫著他的頭、為之拭淚的衝動。只是，雪妮癱軟在椅子上，渾身無力，不自覺地蹭了一下臉，卻發現滿手心的潮濕溫熱。這一次，他真的是為了她，而不是徐莉莉。這也是她唯一一次可以確定的。
既然不喜歡我，又何必因我傷懷。
雪妮將此事告訴了秋凝，卻只收到一條短信「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是啊，如果他真的動了情，早就在一起了，畢竟她給了他那麼多次機會。確實是「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雪妮頓時覺得自己覺悟太低，庸人自擾了。
一念起，百轉千回，是萬水千山的執著。一念滅，曲終人散，是滄海桑田的荒涼。世事莫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