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Chapter 3 文 / 尹轍
（十）
「舒簡，吹牛好歹也講究個清新脫俗吧？還敢說自己武術世家的後代……」馬小喵粗粗打量一番，「嘖嘖就你這內蒙古風乾牛肉的小體格，林黛玉都敢說自己單手能扛鼎。」
「我說馬小喵。」正和一幫同學聊得火熱朝天的舒簡慢悠悠地直視她，然後……順手拿起本書遮住自己的鼻子，「我怎麼聞到了羨慕嫉妒恨的酸味呀？」
「我？」她不可思議地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指指他，「羨慕嫉妒恨你？！」
「行了。」沒等她說完，他截去話頭，「承認還是好孩子。」自顧自說完轉回繼續聊。
「誰承認了？！」馬小喵對他歪曲事實的態度大動肝火，「舒簡，你說清楚，誰承認了？！」
遭無視。她正要破口大罵：「我去你大——唔——」爺字沒出口，被桃仙仙捂嘴夾走。
……
「沒見過你這麼笨的人。」桃仙仙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勸她，「你說你，十次吵架，九次被他氣得七竅生煙，讓人牽著鼻子拐進窮巷裡還以為自己多能耐呢。」
「哪有。」馬小喵氣呼呼地反駁，「這不還剩一次嘛。」
「嗯呢。」桃仙仙故作莊重地感慨，「狗急跳牆。九次撞上牆，第十次終於跳出去……你真厲害。」
對著桃仙仙不好發作壞脾氣，馬小喵小臉一陣白一陣紅。
「得了得了。」桃仙仙見形勢不對，也只能無奈地扯開話題，「你別忘了你來池川一中的目的。」
馬小喵一愣，她可沒有忘記自己是來幹嘛的。
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馬小喵就告訴自己，一定要抓緊時間向顧安生表白，然後死死拽手裡一輩子！
「……這不，時機沒到嘛。」她溫吞著示弱。
「還沒到？暗戀都三年了吧？你真要外星人侵略地球那天才肯表白啊？」
「我……」不敢，嗚嗚，馬小喵心裡發怵。
「暗戀？表白？」已經路過的舒簡又折回來，一副「馬小喵你勇氣可嘉呀」的讚歎，「馬小喵，原來你還有這特殊嗜好？」
「關你屁事！」她氣哼，「舒簡我一度懷疑你的性取向模糊，怎麼樣？要不要跟姐姐一起向你心愛的男生表白呀？」
「喲，原來你喜歡男生啊，我前幾天還有個要好的姐們想介紹你認識認識呢，可惜了。」他裝模作樣地惋惜。
「舒簡，你去屎！！」
「馬小喵，聽哥一句勸。先搞清楚自己的性別，再選擇配偶。」
場面——徹底凌亂。
（十一）
被桃仙仙各種逼迫，馬小喵擺出敢死隊的架勢，終於踏上了偉大的「告白之路」——
「你找誰？」一個男生從教室裡閃出來，饒有興趣地問。
馬小喵顯得惴惴不安，並沒有立即回答，目光大致掃視整個教室，輕易地便認出了顧安生的背影，他正低頭不知和誰交談，筆挺的身軀顯得高傲而穩重，沉寂好看的肩膀微微抖動，似乎在笑。
「我找他。」她緊張地指了指方向。
那男生先是錯愕，繼而略帶幸災樂禍地喊起來：「顧安生，有女生找！」
他轉過頭來，發現是馬小喵，才徑直出來。
日頭很足，穿透乾淨的玻璃窗，光暈倒轉上顧安生菱角分明的臉龐，他嘴角揚起笑，鼻樑微微起皺。
馬小喵撲撲直跳的心臟突然平穩下來，她眸中有些驚疑又有些明瞭。
剛剛顧安生站的位置，是一張課桌，坐落的長髮女生，正順道安靜地打量她，微微吐露不快和敵意。
「小喵？」顧安生的聲線彷彿大提琴的中音，親切間泛著疏離，「好久不見，原來你也考池川來了？」
「是啊。」她也笑，和她回答的一樣，言不由衷。
「找我有什麼事嗎？」他又問。
馬小喵這個時候其實想逃，因為她完全沒有準備說出告白以外的理由，所有子虛烏有的借口，都使她心虛，從而哆嗦，「我——」
「馬、小、喵！」舒簡不知從哪竄出來，嚇了她一跳。馬小喵不明所以地瞪他，這賤/人唱得又哪出啊？
「我不過是上趟廁所，你有必要撇下我就直接來找顧學長嗎？！我告訴你，邀功可不是這麼邀的！」他字正腔圓，義憤填膺，演得還真像回事，數落完還不忘給句教誨，「做人要厚道。」
本來心情就不爽，被莫名其妙地一通罵，馬小喵真心想直接踹死丫，沒等她開口回擊，舒簡早一步擠她到邊上，自己非常禮貌地自我介紹：
「你好，顧學長，我叫舒簡。」
「……你好。」顧安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搞得有點不知所措，只好硬生生地接道。
「我和馬小喵是陳老師派來找您要校刊樣本的。」他說出來意。
「這個啊。」顧安生恍然大悟，歉疚地說，「我該給陳老師親自送去的，最近忙了點就給忘了，你們等下，我找給你們。」
……
回來的路上，
馬小喵依舊搞不清狀況：「陳老師是誰？」
「管校刊的。」
「你怎麼知道顧安生有校刊樣本？」
「他是校刊主編啊。」
「哦，好巧啊你也這個點來找他。」
停了步子，舒簡偏頭淡淡地問：「馬小喵，你屬近視還是屬瞎子的？」
她一愣。
「沒見著人家身邊還貼個喘氣的活人嗎？」
似乎嫌她心情還不夠糟糕，補充一句：「更何況那麼漂亮。」
「……」
「還暗戀還告白，你怎麼不直接買個一克拉大戒指跪下求婚算了？」
「……」
「我就不明白了，你一二百五的腦子是怎麼想的，連人什麼情況都沒搞清楚就敢直撲撲地衝過去？」
「……」
「你還真當自己是英勇就義的烈士啊，不成功便成仁……當然，他的造人計劃裡也沒有你這塊邊角料。」
「……」
「多新鮮，這一不要自尊的倒追女，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還想不想在學校混了？」
「……」
「嗚啊——！！」馬小喵忍不住內心壓抑，原地蹲下身放聲大哭起來。
「舒……舒簡，你、你、你就一十足的賤/人！」她邊抽抽泣泣地哭邊斷斷續續地罵，連帶罵出一腔的傷心怨氣，「爛貨！垃圾！不是男人！我都這麼慘了還跟我過不去……你、你給我滾！馬不停蹄地滾！快、快馬加鞭地滾！」
舒簡也蹲下來，語氣依舊刻薄：「馬不停蹄？快馬加鞭？到底你是讓我滾還是自己滾啊？」
假設法律允許毒舌也屬於犯罪的話，馬小喵保證不給舒簡機會看見明天的太陽！氣得一時之間語塞，又著實想報復一把，正愁找不到紙巾，拉過他胳膊上的襯衫就往臉上蹭。
「哎？哎？哎？！這是白的，白衣服啊！姑奶奶您可瞧好了啊……我服了，服了行不，你別糟踐呀！……哎呀我去！我得勒個親娘四舅奶奶啊！」舒簡奮力掙脫，試圖挽救自己可憐巴巴的衣服，卻依舊遲了一步，乾淨的衣服徹底淪陷。
這場沒展開實踐就系統癱瘓的單戀結束得不甘不願，說實話，馬小喵被舒簡罵得相當舒服，起碼將自己那個依然縮頭烏龜一樣不願承認的心罵了個狗血淋頭，徹頭徹尾。來不及舔舐自己心底的傷痛，所以她現在哭得也越來越痛快。
曾經在微博上看見一段話，它說：也許你終會明白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生活。是不同的故事，更是不同的電影，每當自己奮不顧身想闖進某人的生活時，卻只是淪為配角。知道有天從噩夢中突然醒來，想想自己當時死不放手死不離開的模樣，才發覺自己的可笑。原來自己一直都是一個人。或許真的要打起精神好好斟酌起來了，一個人沒什麼大不了。
以前馬小喵揣測半天都沒明白，現如今似乎有些懂了。
（十二）
三三兩兩的有人路過，投來疑問怪異的目光。他一邊任由她玷污衣服一邊朝他們賠笑：「女人嘛，一個月總有幾天不舒服。」
她還定格在哭的狀態，眼淚鼻涕各種到位，笑點沒剎住，直接順著牙縫露出來。
舒簡一張好看的俊臉皺成苦菜花，欲哭無淚地遮臉：「老天！這簡直醜女無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