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悵寂寥 文 / 茉綃昀鶴
魚期跪坐在床前,想起陵王那陰沉的臉色,此時仍心有餘悸,她不知她家小姐為何惹惱了陵王,但見小姐睡得很香沉,便也算是安心。
天已亮了,她醒來時,見魚期跪坐在一旁,便笑了。那一笑,有幾分柔媚,又有幾分說不出來寒意。魚期略抖了抖,總覺得今日的小姐有些不同。
她立在窗前,手裡搗鼓著一隻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墨綠色茶杯,看著漸紅的楓樹,淺淺地笑了。她說,這裡將會有一場紛爭。
魚期不解,只是侍立在她身後。她叫魚期吩咐了人去請陵王,一盞茶過去,陵王如約而至。不知何時,桌上的青花瓷茶具竟被換成了墨綠色茶具,陵王詫異道:「王妃竟還自帶茶具。」
魚期渾身一顫,她隨雲懿淺陪嫁過來,陪嫁之物她再清楚不過,這套茶具完全是憑空而來。雲懿淺施施然入座,舉手投足之間竟有幾分狐媚,魚期心裡不免揣測,小姐她醒來時便說自己失憶了,之後的行為有違常理,會不會是什麼妖精鬼魅上身了,可小姐待自己不薄,又沒什麼歹心,應當不會,也許是初為人婦的轉變吧。只是這套茶具,還是讓她渾身不適。
她轉動著茶杯,許久才啟口:「王爺,我本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雲懿淺早已死了,因緣巧合,我的靈魂寄居在這具軀體裡,我是黎昧,來到這裡,面對這個未知的世界,我多有不適。我本不想與你坦白,但今日醒來,手中無故多了這只茶杯,待你坐下,又多了這套茶具,我便覺得,有些話不得不說。」
「哦?」
「不知王爺是否聽說過一個傳聞。」
「什麼傳聞?」
「關於一位倭國女人的傳聞。」
「倭國?」陵王不由一愣,當今天下一分為三,哪來的倭國?他不禁挑眉,想眼前之人究竟是人是妖。
「不瞞王爺,我出身在一個從事陰陽師的世家,到我這代,家道雖中落,但所學的並沒生疏。這套墨綠色茶具,和這個傳聞息息相關。不知王爺是否願意一聽?」
「你且說來。」
「在我所處的世界,距今一千年前的時候,有一位倭國商人前來我朝販賣胭脂,在浣紗溪邊居住,他的夫人長得十分美艷,一雙柳葉眉,晶瑩的櫻桃小嘴,身穿一身櫻花和服,終日坐在屋內煮一壺香氣繞人的花茶,浣紗溪邊往來浣紗的少女時常上門去要上一杯解渴,亦或許只是為瞭解解饞。這麼安靜地過去了十年,浣紗溪邊突然起了一場大火,等村民們撲滅大火,倭國女人已被燒成了乾屍。那位倭國商人與他的姐姐卻不知所蹤。村民們將倭國女人下葬後,常有夜晚路過浣紗溪邊的村民看到被燒成灰燼的居所又好端端恢復了原樣,而那倭國女人就端坐在屋內煮著花茶,哼著倭國櫻花小調。但她從未出來害人,村民們也就與她平安相處了下來。不知從哪來的過客,經過浣紗溪邊,見廢墟中的墨綠色茶具十分喜愛,就取走了。之後,這位過客就慘死了。據傳聞,這套茶具時常無故出現在某個地方,凡出現在哪,就會有不詳的事發生。」
她又轉了轉手中的墨綠色茶杯,正色道:「這個傳聞想必這裡的人都不曾知道,不會有人刻意而為。」
「你怎麼證明這套茶具就是倭國女人用的那套?」
「說到這,就又是另一個傳聞了。」陵王還欲再問,她卻撫額說,「陵王請回,我倦了。過些時日,我再同你說。」
陵王走後,她看向魚期,小心翼翼地問道:「魚期,你可怕我?」
魚期聽了她的問話,堪堪笑出了聲,她回:「小姐你待我這麼好,我怎麼會怕你?」
「魚期,你今後別再叫我小姐了,就叫我黎昧。」
「這怎麼可以?」
她沉吟了會兒,一拍桌子,雀躍地說:「那你就叫我boss。」
「啵死?」
她聽了她的發音,又搖搖頭,無奈地說:「要不你叫我公子吧?」
「可是小姐……」
「沒有可是。」她脫衣上床,放下簾子後,背向他而睡,說,「等我睡醒了,就去把王爺叫來。」
「啊?」魚期還沒反應過來,她就進入了深沉的睡眠中,魚期搖了她半天都沒反應,只能跪坐在床頭等她醒來了。
「臨近已有三年載,尋覓不見來時路,世人都道鬼魅纏,無人識我卿三娘……」魚期側耳聽著黎昧詭異的吟唱聲,竟覺得有幾分好聽。她覺得她有些變了。
她醒來,已近黃昏。魚期正欲去叫陵王,她卻阻止了。她說:「我略感身體不適,你叫王爺去民間尋一位名喚『銅遙』的游醫。」
「小姐,你這是怎麼了?」魚期擔憂地問道,她想也許和方纔那首歌謠有關。正欲開口,卻見黎昧疾呼「悵寂寥」暈了過去。她急匆匆跑去請了陵王過來。
陵王剛吩咐下人去張貼告示,卻又侍衛慌張趕來,原是後院宣王送來的黑熊不見了。後院只剩下一隻空籠子,籠門並未打開,黑熊卻不翼而飛。陵王府守衛森嚴,不可能有盜賊入內盜走黑熊而不驚動侍衛的。
魚期想起黎昧先前起床時站在窗前的喃喃自語,她說:「王爺,小姐之前醒來說是這裡將有一場紛爭,後來又請了王爺過來講了那個傳聞,這些事會不會真是那套茶具在作怪?」
魚期忙收拾起茶具想要去丟掉,陵王深思了片刻,只說:「若這套茶具果真有蹊蹺,你是扔它不掉的,倒不如照你家小姐說的,去尋了游醫,之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