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對弈 文 / 竹韻淺月
不管外面鬧得如何沸沸揚揚,淑景閣中始終寧靜祥和。
司徒逸隔三差五便宴請了京城各貴族公子前來玩樂,早已無心朝事。皇上似乎也是早已習慣,連他們未去進宮面聖都沒有震怒。
這樣倒是也好,逸王府夜夜笙歌。司徒逸徹夜不歸,冷月樂得自在,每天撫琴,吹簫,看書,養花。心情好時便教教清漣下棋。每日這樣生活著,冷月倒是舒心。
備了一壺清茶,一盤梨花糕。今日的天氣晴朗卻不悶熱,冷月心情大好,坐下來教清漣對弈。
「清漣,你又輸了。」冷月的聲音輕靈,帶著暖暖的笑意。
清漣臉都皺成一團,明明她會贏的。小姐這棋藝她是永遠及不上的了。
「不玩了,不玩了。」清漣也耍起賴來,杏眸染上了幾絲鬧彆扭的笑意:「小姐,天這般熱,我去給小姐端碗酸梅湯去去暑吧。」
「去吧。」冷月淺笑,收拾好一桌殘棋。
陽光十分溫暖,並不強烈,照在冷月的白衣上,襯得她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棋子頑皮的掉落到地上,冷月轉身,方要拾起。卻見得有個人先她一步,拾起了那枚如墨般的棋子。
那手,指骨分明,白皙修長。
也是這手,執起她的手,帶她走進了王府。
「謝謝。」冷月接過他手中的棋子,微微頷首:「你什麼時候來的?王府今天有客人吧,怎麼沒去陪客。」
是啊,他什麼時候來的。
司徒逸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走到這裡來,只是莫名的在王府中走走。在這裡聽到了她清泠的笑聲,雙腿便不受控制的走了進來。他知道,不管查出來她的過往有多麼純白。她依舊可能是皇兄派來的人,他不能動心。
「無意看到你在收拾棋子,一時心癢,便走進來了。」司徒逸的眼睛太過深邃,如同深不可測的夜空。
冷月有一瞬間的恍神,彷彿就心甘情願的沉溺在他的眸中。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冷月尷尬的輕咳一聲,別過臉去。
「冷月,陪本王下一盤棋吧。」
「好。」
他沒有喚她王妃,而是喚了她的名字。
那一刻,仿若過了千萬年。
清漣端了酸梅湯回來,只看到院中小姐與王爺安靜對弈。小姐笑容恬淡,王爺在小姐對面,俊美的十分不真實,明明是生的比女子還要漂亮的臉龐,卻在不經意間透出一股霸氣。
「小姐……」
話說了一半,便被司徒逸打斷:「也該改叫王妃了。」
冷月心思全放在了棋盤上,應了一聲。司徒逸的棋看似沉靜內斂,卻暗藏殺機。不多時便贏了半壁江山。
「我輸了。」冷月笑容淺淺。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贏與輸。」除了感情,誰先淪陷進去,誰便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司徒逸沉吟片刻,握住冷月執著白子的手,將雪白的棋子放到棋盤上一個不起眼的位置,頓時,瓦解了黑子所有的殺機。
冷月微怔,偏頭看他。現在坐在她對面的司徒逸,沉穩睿智。又怎是那個沉迷女色的風流王爺?
司徒逸抬眸,正對上冷月的眼。那雙鳳眸太過深邃,冷月覺得一不小心就會被吸進去,心甘情願溺死在他的眸中。
「我餓了。」仿若剛剛沉穩睿智的他只是一場幻影,司徒逸笑得妖孽,拂袖便毀了一盤殘棋。
「啊?」冷月有些心疼的看著棋盤,她本還想著存這一盤殘棋回去好好參透。可惜,被他毀掉了。方纔的疑慮已是去了八**九,恨恨的瞪了司徒逸一眼,竟是少女般的嬌俏彆扭,而不是她一貫的淡漠冷靜。
「你剛剛在外面沒吃嗎?」冷月輕哼。
「沒有。」
「沒吃就出去吃去。」
冷月氣得牙癢,恨不能撲上去咬他兩口才解氣。憤憤的收了棋子,坐下一副慢走不送的送客模樣。
「我吃這個。」司徒逸拿起盤中的梨花糕便送進口中。唇齒留香,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做了這盤梨花糕,這清新淡雅的味道。除了她夜冷月,還有誰有這般技藝。
「啊!我的梨花糕。」冷月連忙抱走盤子,伸出手去搶司徒逸手裡的另一塊梨花糕。
司徒逸笑得邪肆,舉著梨花糕連躲帶閃避開冷月的追趕。
清漣手裡的酸梅湯險些掉到地上,一愣一愣的看著院中追跑的兩人,她家小姐,什麼時候變的這麼活潑了。
冷月氣結,難道王府已經這麼困難了。堂堂逸王爺一塊梨花糕也要來找她搶!冷月放了盤子,咬牙切齒的追著搶司徒逸手裡的梨花糕。
拉住他的袍袖,冷月踮起腳尖,伸手竟摸到了梨花糕。冷月笑得狡點,美眸笑成了月牙兒,向前一撲,抓住了那一塊兒梨花糕。
重心不穩,冷月腳下一滑。落入了司徒逸的懷抱。
司徒逸和冷月的手同時抓著一塊梨花糕,指尖不經意間早已觸碰到了一起。
冷月的笑容僵在臉上,她在幹什麼啊!
兩人同時放開了緊握的梨花糕,精緻的糕點掉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是妾身不好,衝撞了王爺。還望王爺不要責備才是。」冷月放開他的袍袖,站穩身子毫不猶豫的從他的懷抱裡退出來。眼眸微垂,沉穩冷靜。方纔那個嬌俏少女卻也只是曇花一現而已。
司徒逸看著她,若不是手指還殘留著她的餘溫。他都懷疑這一切是不是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無妨。」司徒逸不在意的拂掉手上的殘渣:「外面還有客人,本王先走了。」
冷月頷首,看著他從四分五裂的梨花糕上踩過去。
舉步走出院落,司徒逸看到一直候在門外的忠叔。
「王爺。」
「除了她吧。」司徒逸定定的望向天空,半響,閉上鳳眸。覺得心上最柔軟的地方,似乎被什麼不痛不癢的刺了一下。不致命,卻有些難過。
忠叔心疼的看了看司徒逸,王爺過得太苦了。這十幾年,他看在眼裡。王爺一次次避開皇上的明察暗探,一次次從大內高手的追殺中活下來。外憂內患,要裝出一副紈褲子弟的模樣,還要暗中培養自己的勢力。能有現在,實屬不易。這一次,王爺也許是真的動了心,可,這夜冷月。
「王爺不必對自己這麼殘忍。」
「本王說,除掉她。」司徒逸轉身離去,將剛剛萌芽的感情從心中連根拔起。連帶著自己的血肉,一起丟掉。
清漣收拾了一地殘渣,把酸梅湯端給冷月,輕聲問道:「小姐,喝點酸梅湯吧。天這般熱,也能去去署。」
冷月接過來酸梅湯放在桌子上,拿起一塊梨花糕輕輕咬了一口。
往日清香淡雅的梨花糕,忽然覺得,有幾分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