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待嫁 文 / 竹韻淺月
「小姐,小姐!不好了!!!」
簫聲停止。那被喚作小姐的女子淺笑如初,將玉簫別在腰間。伸手拉住那慌張的丫鬟,聲音猶如泉水擊石般清泠:「清漣,何事驚慌?」
「小姐小姐!老爺,老爺他!」清漣輕撫著胸口喘息著:「老爺他要把夫人攆出府呢,小姐快些過去瞧瞧吧!」
那白衣女子站在溫暖的陽光中,琥珀色的眸子淡漠而透徹。不急不緩,淺聲笑道:「清漣不知道晨間皇上聖旨賜婚嗎?夜府護駕有功,將夜府長女賜予當今逸王爺,爹爹自然是不捨得姐姐的,所以以他的脾氣,定會讓我代嫁。若我不肯,便殺了娘親,就是如此簡單。所以現在,他不敢動娘親一根汗毛,我們便靜待他鬧到我這挽月閣便好。」
清漣一窒,逸王爺?那不是朝野之中有名的風流王爺嗎?傳言,逸王俊美如天人。異族公主喬紫舞藝天下無人能敵,各貴族公子前來求婚,都被草草拒絕。直至公主雙八年華,被指給了蒙古將軍,大婚當日公主竟逃婚,策馬揚鞭趕往京城,只為博那司徒逸一笑。可悲可歎,逸王爺竟未予理睬,紅顏薄命,喬紫公主悲痛欲絕,墜樓身亡。為此,蒙古將軍戴了綠帽,還曾起兵攻打綿祈。皇上用黃金白銀萬兩,絕色美女百人方才免去了戰爭之苦。然逸王爺日日流連青樓,不問政事。若是她家小姐嫁過去,那麼……這一生不便是毀了!
冷月淺笑:「罷了,清漣。該來的終歸是要來的,怕也是無用。你看,他們這不是來了嗎?」
淺笑著坐在石凳之上,冷月執起茶盞,淺淺抿香茶。
夜君傲眼中劃過一絲恨意。他膝下有兩個女兒,長女夜傾繡為正室嫡出,次女夜冷月為側室庶出。然而傾繡卻不如冷月萬分之一的冷靜沉穩,這都什麼時候了,她居然還能不動聲色飲茶!
夜君傲狠狠抓著裴氏,他,只有這一個籌碼了!
「賤妾,看你管出了好女兒!看到爹爹竟然都不知請安!」
夜君傲一把甩開手中裴氏。似無意,似有意甩到了冷月腳邊.
危險的瞇起眸子,冷月伸手扶起娘親,讓娘親坐於石凳之上。纖手輕輕搖晃茶盞,眼中寒光乍現!
「啪!」
茶盞碎於夜君傲腳邊,殘片飛濺至夜君傲衣服下擺。冷月起身淺聲笑道:「一個進旁人院落連門都不敲的人,還來談些什麼規矩教養,真真可笑至極。爹爹,您說,是麼?」
「你……!」夜君傲一時語塞:「果真是賤婢所生,我怎能祈求一個賤妾生出的女兒是什麼乖巧懂事的好姑娘?!」
以帕掩口,泠泠的笑聲帶著隱約的嘲諷:「爹爹這句話說的可真是無理。不管你怎樣不情願,我如何不願意。我身上也流著你的血,這一點,你我都無法改變。」
夜君傲自知理虧,卻也硬是要擺出一副架子來,冷冷斥道:「夜冷月,下月初八。你——代傾繡出嫁!否則,結果。你——是知道的。」
冷月淺淺笑著,卻讓人覺得心中一片冰涼。眸光瀲灩:「夜君傲,你最好對娘親好些。」
輕移蓮步上前,似女兒對父親的親暱耳語:「逸王雖不堪,手中卻是有些權。你最好是對娘親好些,不然,結果,你比我要清楚的多。」
頓時,夜君傲的臉,駭人的慘白。
陽光依舊溫暖,而冷月卻再沒感受到半點溫度。心中只覺得一片冰涼。
自那日夜君傲來挽月閣鬧了一次之後,便再無人來擾她的清靜。如此,甚好。
陽光溫暖的灑落一地,冷月坐在窗邊,透過窗子望向花園。她的薔薇花開了,淡淡的粉色很是惹人憐愛。
依舊一襲白衣勝雪,沒有任何修飾,烏黑如瀑的青絲僅用一支玉簪鬆鬆挽著。微風輕輕吹動長髮,留下一室蘭香。
清漣執起胭脂,輕聲詢問:「小姐,要不要略略施些粉黛?」
「那些無用的東西只會礙事。」冷月回眸淺笑,聲音淡淡的不起一絲波瀾:「莫要放在這裡。」
拾起脂粉,清漣歎氣:「小姐,還有三日便是七月初八了。小姐可下定了決心?」
咬咬嘴唇,清漣續言:「現在後悔許是來的及。」
她的小姐呵!為何總是要小姐去應付這些個難題,這一次,還要搭上一生!
「該來的終歸是要來的,逃不開也躲不掉。」冷月淺笑,望著清漣,琥珀色的瞳孔清澈明亮:「今日天氣甚好,清漣,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小姐,綿祈的規矩還是要遵循的。」清漣垂下眸子,眼淚險險落下。她可憐的小姐,連自由都失掉了:「女子大婚前五日不可邁出閨房一步。」
冷月不悲不喜,幾乎再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清冷的瞳望向園中薔薇,這是,她生活了十六年的院子啊!雖然十分老舊,卻收拾得很是乾淨。回憶起幼年,自己著一襲雪衣在院中跌倒,怔怔的看著污濁的雪衣。坐在地上半日有餘,卻無人問津。她霎時便明白,她只能依靠自己。那時,一個青衣女孩兒怯怯地喚她『小姐』。現在想想,清漣也跟了自己十二年了。清漣,如友,如姊。
「清漣,你不為自己著想嗎?」冷月的笑容乾淨明媚:「若是有了意中人,也不妨與我說說。」
清漣臉上緋紅一片。少女嬌羞不已,跺著腳表示抗議:「小姐!!」
冷月笑得極淺,還有三日,她便要嫁為人妻。卻無有小女兒出嫁的快樂與忐忑,她無感,就是嫁了去,逸王流連青樓倒是稱了她的心意。她不去煩他,他也不來擾她。這樣的日子,多好。
房門被毫不猶豫的踢了開。冷月微微蹙眉,自知闖進來的是王氏。卻是看也不看一眼,慢吞吞的捧起醫書,垂眸看得十分認真。微風從窗子吹進來,吹動少女的長髮,留下一室蘭香。
狠狠的剜了冷月一眼,王氏福了福身,尖聲細氣的諷刺著:「呦,老身給未來的逸王妃娘娘請安了。」
又翻過一頁,琥珀色的眸從不曾離開醫書。冷月笑呵呵的揮了揮手:「罷了。大娘還是先回去練練怎樣福身,再來給冷月請安吧。」
王氏險險被氣暈過去,這夜冷月竟是坦然接受了她的問安!怒極,走過去一把奪了冷月的醫書恨恨的摔在地上。
「好你個不要臉的東西。也不照照你究竟是個什麼德行,還沒嫁到王府。王妃架子倒是端起來了。」
「夫人,小姐她…」清漣不忍冷月被辱罵,低著頭想向王氏辯解些什麼,卻不料被王氏狠狠甩了一記耳光。
「小賤蹄子,我在和你家主子說話。你插什麼嘴!」
清漣摀住臉,默默的退後了一步。卻依舊擋在冷月的椅子前。
緩緩起身,琥珀色的瞳卻如冰凌般冷漠。冷月把清漣拉到身後,揚起手毫不猶豫的一巴掌打在王氏的臉上。
「不管我是個甚麼德行,三日之後我便是名正言順的逸王妃。」冷月拿起桌上的手帕仔細的擦拭手指。語氣平淡如水,不急不緩:「所以這王妃架子端起來也是遲早的事。細細說起來,大娘並非冷月生母,是要對我這王妃行跪禮的。所以這一巴掌也算是提前給大娘提個醒兒了。」
「你!這王妃之位本是我家繡兒的。硬是讓你生生搶了去,你倒是擺起架子來了!」
王氏的聲音尖利而刺耳,聽起來極是不舒服。女子面色一冷,水眸輕輕劃過王氏的臉,如同玄冰一般看穿人的內心。清冷的聲音只覺得一陣心寒:「若是姐姐想要這位子,還有三日。讓她盡快把這原本屬於她的位子收回去。」
「可大娘,如果這三日爾等還不讓冷月安生的度過。那若是冷月一個心煩意亂做出什麼糊塗事來,那連累的可是夜府百餘條人命。自然,傾繡姐姐和大娘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