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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2章 中計 文 / 林溪蘊

    周軍軍營。

    接待宇文徹的正是周國驃騎大將軍赫連鐵生,是當今周國皇后赫連冰兒的三哥,一直過著戎馬生涯,為人豪爽,在朝廷頗得人緣。

    他吩咐廚子備了周國最具特色的菜餚,還親自開了一壇上好的女兒紅款待宇文徹,倒顯得分外令人詫異。

    「赫連將軍果然名不虛傳,本王一生從未佩服過任何人,將軍算是個例外了。」宇文徹雙目微瞇,漆黑色的狐裘將他本就冷冽的氣質襯得越發讓人畏懼。

    沈琥坐在宇文徹身邊,對於他沒有任何忌諱的這一聲陳贊顯得不太滿意,道:「整個大齊國沒有人能入攝政王的眼,赫連將軍真是榮幸之至,本將軍倒有些嫉妒了。」

    「哈哈哈,沈大將軍謬讚,王爺更是抬舉。」赫連鐵生舉杯,首先代表周國皇室感謝宇文徹親自駕臨,「本將粗人一個,若有失禮之處還請王爺與沈將軍多多擔待,這一杯酒本將先乾為敬!」

    言畢,他雙手舉杯,仰首飲盡杯中酒,酒漬灑在胸前的衣衫上,別具一番英雄豪爽之氣,好生叫人羨慕。

    「將軍客氣。怪本王有家事耽擱,未能早日來到周國恭祝新皇登基之喜。」宇文徹佩服赫連鐵生的氣質是一方面,不過終究各為其主,再投緣的朋友都拋不開彼此的身份背景,便注定無法暢飲相對。

    「王爺無須自責。周齊兩國多年來摩擦不斷,你我養精蓄銳這麼多年,終究還是要兵戎相見。不過如今,我們皇上未下攻城的旨意,你我便能做著片刻的朋友。若是二位不嫌棄的話,今日咱們不談政治國事,痛飲一番如何?」赫連鐵生說到此,忍不住目光發亮,好像一杯清酒能夠抵得上十年沙場功名一般。

    聞言,不等宇文徹開口,沈琥便心生不滿,他們此來就是為了談一談周軍駐紮在豐城城外一事,如今這赫連鐵生看似沒心沒肺,實則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們好歹也是大齊有頭有臉的人物,怎地到了他周軍的地盤上要淪為陪酒客了?真是不像話!

    「赫連將軍此言差矣,你我到底各為其主,縱然將軍無意戰火,然貴軍駐紮在豐城城外,令城中百姓惶惶不安,實非長久之計。」沈琥鄭重其事地拋出了這個話題,赫連鐵生雙眉幾不可察微微一蹙,敢舉到半空的酒盞又被迫放回了原地。

    宇文徹不言,好似心情都放在了杯中的酒液裡,他細細凝視著清泠泠的酒水,彷彿在注視著一個柔軟嫣然的女子,讓他一向冷漠的眼睛裡也有了片刻的溫柔。

    赫連鐵樹看了沈琥一眼,蹙眉道:「看來沈將軍當真關心民生百姓。將軍放心,本將已八百里快馬加鞭將兩位的來意告知皇上,等皇上有回應之後本將才能給你答覆,此刻……恐怕本將的確沒有能力給沈將軍一個回答。」

    「你……」

    沈琥急了,剛要瞪眼就被宇文徹一記眼刀阻止,宇文徹輕啜一口酒水,吩咐身後隨從將幾樣禮品奉上,他本欲伸手接過,卻不想那隨從早一刻鬆手,禮品當即摔了個粉碎,而宇文徹本人神色不減,只輕歎一聲,道:「這原是恭賀貴國皇帝登基之喜的禮品,都怪本王一時大意,如今……這可如何是好?」

    話雖如此,但赫連鐵生又怎會不明白他話中嘲諷之意,當即便冷下了臉色,只是顧全雙方和氣才沒有翻臉,只冷冷道:「王爺的心意本將軍已經知曉,相信皇上仁厚也不會生王爺的氣。」

    「如此甚好,否則本王在豐城待得也不安。」宇文徹莞爾一笑,森冷的目光如冰川般籠罩著房間的氣氛,亦是這一秒,赫連鐵生不覺得脊背開始冒冷汗,他方真正瞭解到宇文徹的厲害。難怪他一向戰無不勝,三軍之氣全憑主帥,有宇文徹這樣傲視群雄的主帥,手下焉有弱兵?

    隨後,三人話不投機,赫連鐵生喝了幾杯悶酒,被副將以軍務為由勸下,宇文徹與沈琥已經達到了此次目的,臨別之際,他斬釘截鐵告誡赫連鐵生,三日之內若不撤兵,一切後果由他自行承擔。

    眼看著宇文徹與沈琥離開了軍營,赫連鐵生終於鬆了口氣,他馳騁沙場這麼多年,一直期盼能真正見識一次宇文徹的厲害,而如今竟生了膽怯之意,好像他是來自地獄的魔鬼,一旦遇上便注定難逃死劫。

    「宇文徹果然不愧是天下梟雄,本將恐怕再有十年功夫也不及他一半,難怪皇上三番四次派人來傳旨不許本將軍冒然行動。」赫連鐵生輕歎一聲,站在他身後的副將更加不敢再多言。

    「那……將軍,我們三日後撤嗎?」

    「聽皇上旨意吧。」

    ……

    ——****——

    齊國,京都。

    已經入夜,距離約定的行動時間越來越近,蘇靜嫆在壽康宮越發不安起來。

    「娘娘,您都徘徊半個時辰的功夫了,歇會兒吧。」宮女采娉忍不住上前勸道,看到蘇靜嫆焦慮的神色心疼不已。

    「本宮怎麼靜得下心呢?也不知皇上那邊順不順利。」蘇靜嫆拂開採娉端來的熱茶,在榻上慢慢坐下來,神色憔悴不安。

    采娉輕笑一聲,盡力安撫道:「娘娘放心,咱們都知曉攝政王的部署了,哪裡有不成功的道理?您就放寬心等皇上的好消息吧。這次連老天爺都在幫咱們皇上呢!」

    「你說得對,就連老天爺都在幫咱們皇上。」蘇靜嫆聞言,頓時安心不少,皇上一向深謀遠慮,安排的計劃本就周詳,如今又機緣巧合得知了宇文徹在京城的安排,必定會一舉成功!

    遠遠地,好像聽到激烈的打鬥聲與痛呼聲,蘇靜嫆剛剛放平的心又忍不住提到了嗓子眼兒裡,她匆匆出門眺望著承德殿的方向,先是濃煙滾滾,隨後便能看微弱的火光,想必爭鬥得十分激烈,她忍不住雙手攥緊了手裡的絹巾,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采娉,你叫小元子他們機靈著點兒,有什麼情況立刻告知本宮。」

    「娘娘放心,奴婢已經吩咐過了,小元子是您一手帶出來的人,什麼時候給您出過紕漏!」采娉癡笑一聲,令蘇靜嫆微微有些臉紅。

    「你個死丫頭,等皇上那邊平定了,看本宮不好好收拾你。」蘇靜嫆笑罵一句,倒也放鬆了緊張的心情,只不過那火光越來越亮,濃煙隨風幾乎都快要飄進她的壽康宮了,稀稀散散的慘叫越來越明顯,好似連刺目的血腥味都忽然濃烈不已。

    「小元子還沒回來嗎?按說不會用這麼長的時間,我們安排的如此周密,要制服那些人是件很容易的事情。」蘇靜嫆看著那映紅天際的火光,忽然心亂如麻,手心的冷汗浸濕了絹巾,緊蹙的雙眉越擰越緊。

    「回來了,回來了!」采娉遠遠便瞧見了小元子的身影,待小元子氣喘吁吁跑進時,兩人才發現他臉上還有未乾的血跡,在朦朧的燈光下顯得那般觸目驚心。

    蘇靜嫆一時有些腳軟,采娉匆忙上前拉住小元子的衣袖,咄咄問道:「怎麼回事?怎麼你臉上還濺了血跡?承德殿是不是出事兒了?!」

    小元子聽采娉這麼一說,慌忙用袖子擦了擦臉,生怕嚇著了蘇靜嫆,他此刻目光畏懼,顫巍巍望著蘇靜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道:「娘娘……咱們的人被包圍了!原來金甲並不在城外,而是早已混插在了御林軍裡面,如今點剎樓的人被四道宮門困住,眼看著就要全軍覆沒了……」

    「皇上呢!那皇上呢?」蘇靜嫆倏忽覺得渾身像是抽乾,一張娟秀清麗的臉龐頓時蒼白無色,若非有采娉攙著,她恐怕連站都站不穩。

    「娘娘別急,皇上那邊有死衛護著,斷然不會有事,只是點剎樓的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小元子想起那血流成河的畫面,不由得默念幾聲阿彌陀佛,「還有,奴才回來的時候碰到了姜公公,他說政務殿關著的那些官員,好多沈大將軍的羽翼都莫名死了……」

    蘇靜嫆四肢冰涼,腦中突然閃過一道光芒,她總算明白,他們是中了宇文徹的圈套了!他借此機會除掉了沈琥的羽翼,還將罪名扣在了宇文琰的頭頂上,好狠,好毒……也好聰明!

    「帶本宮去見皇上!本宮要見皇上!」

    「娘娘不行!」

    「娘娘,太危險了,您不能去呀!」

    采娉和小元子一路追著,可蘇靜嫆愣是屏住了一口氣朝承德殿而去,她說過,無論生死,無論成敗都會在他的身邊不離不棄,若然真得難逃一死,她也寧願與他相依偎而去,至少黃泉路上還能為他一解寂寥。

    火光,血光,慘叫與哭泣將金碧輝煌的皇宮淪落了地獄血海,蘇靜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難受,可當她踏著血光看到承德殿三個字的時候,忽然如釋重負。

    「吱呀」一聲輕響,房門被她推開,宇文琰像往常一般靜坐在龍案前,明黃色龍袍將他俊朗的輪廓掩埋,他原本清澈明亮的雙眸中始終蒙著一層憂鬱,而如今,他在抬頭望來時,竟重複當年的明澈通透,連笑容都像百花初綻般令人眩目。

    可蘇靜嫆的心,卻是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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