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三章 灰色童年 文 / 言午林夕

    「今天爸爸不回來了，你快出去躲躲，自己小心一點。」「嘟嘟嘟」電話那頭是掛斷的聲音。

    無數次急匆匆的告誡，無數次電話掛斷的嘟嘟聲。小女孩放下冷冰冰的電話，關上了家門，她又要像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一樣四處遊蕩了。

    路邊的街燈發出幽幽的昏黃的光芒，彷彿也在嘲笑著這個有家不能回的小女孩。她就這麼四處遊蕩著，遊蕩在大街上，遊蕩在公園裡，遊蕩在滿是塵土的施工工地上。當她看到幸福甜蜜的一家三口時，總是會不自覺地偷偷盯著人家然後悲傷地低下頭，曾經，她會為了這樣的一幕幕而流淚，怨懟上天的不公，但久而久之，她也已經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她不再會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幸福的一家三口，她只會如同沒有看見一般與他們擦肩而過。

    華燈初上的都市，充滿著年輕的活力，充斥著燈紅酒綠。可在她的眼裡看到的卻只是一片灰暗，除了黑白就是灰，再無其他的色彩。時間在寂寥中消磨，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一直到半夜十二點，她才晃晃悠悠回到了那個暫且稱作是「家」的地方。牆上被鮮紅的油漆寫著惡毒的咒罵和一些污言穢語，那紅色紅得刺眼，小女孩沒有抬頭去看牆上的字，她沒有驚訝也沒有恐慌，只是低著頭一節一節地數著樓梯。門上被貼了紙條，她隨手撕下，推開已經被砸得破爛不堪的門，屋裡一片狼藉，她並沒有哭泣，只是蹲下身子收拾著滿屋的狼藉，她知道他們又要搬家了，她瘦弱的身軀在這雜亂之中顯得那麼渺小，那麼無助。

    這就是我，赫伊伊，沒有陽光的童年,充滿了灰暗的童年。總是因為躲避追債而變得有家難回，因為躲債而東躲西藏，因為躲債而顛沛流離。我的童年沒有過過一天安定的日子，不，是在那個女人走了以後，我的生活就開始變得一團亂麻，也許我都不應該稱之為生活，彷彿我被生下來就只是為了活下去，這就是我畢生的使命，無論我活得好不好，快不快樂，只要還活著，我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開門！開門！」伴隨著急切的沒有規律的敲門聲，我知道他又是醉醺醺的回來了。打開門，一個耳光就向我襲來，「不想讓老子回來啊！」說完他便倒在沙發上沉沉睡去了。我摸了摸紅腫的臉頰回屋裡給他拿了床被子蓋上。這個男人就是我的爸爸，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

    後來，那個女人走了，真的永遠離開了，她給我留了一筆不菲的遺產，可我卻並不感謝她，這是她欠我的。這筆錢很快就被我爸拿去還債以及揮霍在了賭場和酒桌上。

    那一天他又喝多了回來，我正在廚房洗碗。他衝到廚房就把我拖到了客廳，扯得我的胳膊生疼，我用力咬了他的胳膊他才吃疼地鬆開了我。

    他開始罵我，說我是個無情的婊-子，然後他哭了，我知道他是想她了，他把我當成了她。我偷偷在他的抽屜的最裡面看見過她的照片，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還有挺拔的鼻樑，還有一頭及肩的長髮，照片裡的她笑起來很美。每當我照鏡子的時候就會發現我真的越來越像她了。

    他突然就哭了起來，哭得那麼絕望，那麼悲傷，他嘴裡一直念叨著：「蘇梅，蘇梅。」蘇梅是她的名字。這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提到這個名字，我知道他想念她了。他拿著她的照片，一遍遍念著她的名字，直哭到整個身體都在顫抖。

    我越看越難過，搶過他手裡的照片撕了個粉碎，他怔怔地看著我，然後他就瘋了一樣拿起地上的酒瓶狠狠砸在了我的頭上，我只覺得一陣黏膩的液體從頭上流到我的臉上。我看到他的臉色都變了，趕緊把我送到了醫院。

    從那之後，他不再賭博，只是依然會喝酒，但是喝醉了他很少再動粗了。除此之外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們的生活就此稍稍安定了下來，我終於可以像正常人一樣不用再經常搬家了。

    開學已經半個月了，那天一早我就醒了，因為我要去上課，就給他留了些粥還有饅頭。

    雖然已經上了十幾天的課了，可是我連班上的人都叫不出來幾個，我的成績並不好，我甚至都不好意思用「不好」這兩個字來形容，所以我只是勉強上了「順天技校」，我們這裡有名的問題學生聚集地。更讓人覺得可笑的是，我們隔壁就是鎮上最好的高中「天勤中學」，說實話，我很討厭天勤的學生，要麼就是書獃子，要麼就是趾高氣揚，眼睛長到腦門頂上的自大狂。真不知道他們有什麼可驕傲的，不就是成績好嘛，至於這麼目中無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