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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九章 媽,你要堅持住 文 / 言午林夕

    第三十九章媽,你要堅持住

    我媽在搶救室,我等不了那緩慢升降的電梯,一口氣從一樓跑到了八樓,我一路跌跌撞撞地衝到搶救室門口,我看見我爸正低著頭坐在那。他見了我拉著我坐下,已經沒有了打電話給我時的失態。

    文毓沒有說話只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我們對面。

    就在我們焦急等待的時候一個女醫生出來了,「誰是吳麗的家屬。」我和我爸幾乎是同時從凳子上彈起來的。

    「病人是rh陰性a型血,現在大出血,醫院沒有那麼多庫存,你們家屬有沒有相同血型的?」醫生不緊不慢地說著,我真想大嘴巴抽她,人命關天的事,她居然這麼不慌不忙的。

    「我是,夢夢,你在這坐著,爸爸一會兒就回來。」說完我爸就跟著那個女醫生走了。

    冥冥之中,我們的命運已經相連,任由千般阻隔,還是會千絲萬縷扯不斷的牽連。就像我爸和我媽,縱使誤會疏遠了曾經的愛情,可到最後,他們卻連血液也融合在了一起。

    我媽被推出來的時候還很虛弱,她的雙眼緊緊閉著,臉色因為失血過多有些病態的蒼白,隔著氧氣罩我能聽見她沉重的呼吸聲,彷彿每吸進一口氧氣都要耗費她全部的氣力,我真恨自己什麼也不能為她做,若不是我的衝動,她此時也不會躺在這裡,我越想越覺得自責。

    把我媽送回了病房,醫生告訴我們,她不知何時才會甦醒過來,可能一個星期,可能一個月,也有可能會是一輩子。醫生的話在我腦海裡久久揮之不去。當我回過神來尋找我爸時這才發現他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醫生說他抽了太多的血,需要休息的。我有些擔心他便開始滿醫院地尋找他的身影,我害怕他失血過多暈倒在哪個角落裡了。我媽已經這樣了,我不能再讓我爸出事了。

    終於,我在樓梯口的小角落裡發現了他,他正坐在台階上,整個身體都在不住顫抖,我沒有叫他,只是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我爸這麼難過,他就像一個永遠丟失了心愛玩具的孩子一樣,哭得整個人都在抽搐。我覺得很心疼,很想上前去抱抱他,可是最終我還是沒有這麼做。我只是默默地離開了,回到病房乖乖等他回來。

    我爸回到病房的時候,文毓已經走了,只有我和奶奶兩個人靜靜地守在我媽的床邊。我爸的眼睛明顯有些紅腫,他的臉色不太好,看上去有些蒼白。頃刻之間他就老去了十多歲,滿頭的烏髮竟然突然之間就白了,看到他的時候我和奶奶都嚇了一跳。

    「媽,時候也不早了,你先帶著夢夢迴家吧,我在這看著就行了。」拗不過我爸,奶奶只能帶著我回家去了。

    回到空蕩蕩的家裡,我的心一陣觸動,我害怕失去她,我從未像此刻一樣如此依賴她。

    我一個人鑽進了我的小書房,抬頭看見畫板上的伊伊正衝著我微笑,哦,我親愛的伊伊,你知道嗎,我差點也失去媽媽了。

    畫板上的伊伊沒有說話,依舊那麼甜甜地,靜靜地看著我微笑。我撥通了伊伊的電話,當電話接通的一瞬間,我突然就崩潰了,強忍了很久的淚水絕堤而出。我泣不成聲,電話那頭的伊伊有些不知所措,不住地問我怎麼了。

    夜裡十二點伊伊出現在了我家門口,此刻的我真的需要一個懷抱,伊伊懂我,她就這麼抱著我什麼也沒說。

    這一夜我沒睡,伊伊陪了我一夜,也沒睡。奶奶估計也沒睡,她房裡的燈亮了一夜。

    第二天我頂著大大的黑眼圈就趕去了醫院,令我欣慰的是,我媽身上的儀器已經撤去了一些,她的臉上也稍稍有了些血色。我一下子就撲到了她的身上,緊緊抓住她的手,我不能失去她,永遠也不能。如果要帶她走請連我也一起帶走。

    「媽,爸爸是愛我們的,他一直都在我們身邊,從未離開過,一切都只是誤會。老爸從頭到尾只是個助人為樂的好人而已。」我拉著我媽的手悄悄在她耳邊說道。

    我看到我媽的眼角有一滴淚水滑落,她是聽見了我的話的。

    從那之後我每天都會說一個小故事或者講個笑話給她聽就像兒時她把我攬在懷裡給我說醜小鴨的故事一樣。

    我媽整整昏迷了一個月,我爸就這麼沒日沒夜地守在她的身邊。文毓也經常會過來看看,她會做好了飯給我們送來,然後看著我們一個個吃完了才會離開。

    直到過年前夕,那天我給她講的是醜小鴨的故事,說完之後我輕輕在她臉頰親了一下,然後我哭了,我哭著叫她快些醒過來。因為昨天半夜我親眼看見他們為隔壁的那個年輕的阿姨蓋上了白色的床單。我真的害怕,害怕有一天,我媽也被蓋上那難看的白床單。

    淚眼婆娑中我看見我媽的睫毛微微抖動了一下,我欣喜若狂地衝出去叫醫生。過道裡來來回回的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可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我親愛的媽媽就要甦醒過來了!

    醫生給我媽檢查了一下,說這只是正常的神經反應,並不是甦醒的跡象。但病人潛意識裡已經有了甦醒過來的慾望。

    年二十九的下午,陽光明媚的午後,我坐在窗子邊上問我爸:「如果她一輩子都這樣,怎麼辦?」

    我爸沒有說話,他把他的手伸到我的面前,那個已經陳舊的結婚戒指在陽光下依舊那麼光彩熠熠。「無名指連著心,戴上它便從此有了歸宿,無論生老病死都將不離不棄。」我知道這是我爸說給她聽的,這是他們共同的承諾。

    這個年我們一家四口在醫院裡度過了,當新年的鐘聲敲響的時候,我知道我的生命將從這一刻開始獲得重生,我們一家的生活也將從這一刻開始重新開篇。

    文毓老師的父親在年初一的早上悄然離開了人世,也許這對他和文毓來說都是一種解脫吧。

    文伯伯的葬禮安排在年初二,沒有過多的儀式也沒有過多的親朋。當我看到文伯伯安詳地躺在那裡,面帶著微笑時,我想他是真的覺得解脫了,不再拖累女兒了,所以才會這樣微笑的吧。

    那一天,沈斌一直陪在文毓的身邊,給她溫暖的懷抱,做她最堅強的後盾。這個獨自堅強了這麼多年的女人終於在這一刻有了一個可以放心依靠的肩膀了。

    再見到文毓的時候,是文伯伯的頭七過了以後,她是來跟我們道別的。那一天我媽奇跡般地甦醒了過來,虛弱的她支走了所有的人,只留下了文毓。

    我們沒人知道她們倆說了些什麼,這是她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只要她們冰釋前嫌,說了什麼就已經不重要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文毓和沈斌,她不讓我送她去車站,只說受不了離別的傷感。她給了我一個小木盒子,說是天使留下的魔盒,讓我難過的時候再打開看。我問她會去哪,她說她出生的地方,那個她父親一直都期盼回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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