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3章 賭那萬分之一的機會 文 / 桐歌
這算什麼?報應嗎?因為她殺了太多的人,造下太多的孽,所以,她連自己的親生骨肉也留不住?
凌若夕冷冷的勾起嘴角,「我不信!不信!」
什麼是命?什麼是緣?
這是她的孩子,它就在她的肚子裡,還沒有出生,怎麼可能死去?
屋內很快就傳出了乒乓乒乓的巨大聲響,背靠著房門的紅衣男人,苦澀的閉上了雙眼,心頭萬千悲痛,默默的在心尖流淌。
凌小白蹲在地上,哭得無聲,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是因為他以前嫉妒弟弟妹妹搶走了娘親的關心,所以才會把他們奪走嗎?是他的錯嗎?
每個人都在心裡自責著,懊惱著。
悲傷的氣氛,持續到深夜,雲井辰沒有用膳,他的心思全都撲在了屋內的女人身上,不知道她現在的情緒是否平復了?是否平靜下來了?
房間裡靜悄悄的,可是這種安靜,卻讓人無端的感到害怕。
「壞蛋叔叔,」凌小白頂著紅腫的眼睛,輕輕拽了拽他的衣擺:「弟弟和妹妹真的離開了嗎?」
他直到現在,還是不願意相信這個消息。
「啊。」雲井辰澀澀的應了一聲,眸光深沉。
「為什麼?為什麼啊?」凌小白想要得到一個答案,誰能告訴他,為什麼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雲井辰無力的抬起手掌,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他和我們沒有緣分。」
這樣的解釋,乾澀且空洞,凌小白再也忍不住,撲到他的懷裡,扯著嗓子開始乾嚎。
三王府內燈火通明,和北寧帝談論完政務的鳳奕郯在回到府邸後,便聽說凌若夕甦醒的消息,他原本打算過來探望她,卻在見到門外,緊緊相擁的父子時,這個念頭默默的被他拍開。
凌若夕的身體情況,他有耳聞,如今,她或許很難過。
鳳奕郯收回了前進的步伐,轉身離去,他想,這種時候,不適合他一個外人現身。
子夜時分,雲井辰好不容易把凌小白哄到睡著,親手在廚房裡為凌若夕做了清淡可口的米粥,抬手敲了敲房門:「若夕。」
屋內依舊是一片死一般的安靜,一點聲響也沒有傳出來。
他不安的擰起眉頭,「若夕,不管怎麼樣,你不能拿自己的身體胡鬧。」
他知道,她能聽見自己的話。
「吱嘎——」緊閉的房門,緩緩開啟,漆黑的房間裡沒有燭光,只有零星的月光從窗戶外投射進來。
凌若夕著一身白色的褻衣,神色淡漠站在門後,她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如一泓死水,波瀾不驚。
雲井辰的心臟有些抽痛,可他還得強顏歡笑,「嘗嘗本尊做的米粥,味道不錯。」
他自顧自的走到桌邊,將蠟燭點燃,昏暗的燈光驅散了這滿室的漆黑。
凌若夕怔怔的看著他忙裡忙外的身影,眸光不停顫動,似乎有萬千的情緒正在翻湧。
「坐。」雲井辰上前去攙扶住她的手臂,絕口不提白日的事,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
凌若夕沒有反抗,順勢坐在椅子上,她機械的將碗裡的米粥喝光,然後,才彷彿做出決定似的,出聲道:「就算沒有脈搏,也不能證明寶寶是死胎,對麼?」
她平靜的語調,讓雲井辰心頭咯登一下,淺薄的眼皮微微抬起,仔細的端詳著她的神色,想要弄清楚,她問這話的真實意圖。
「沒有脈搏,很有可能是胎兒的生命力正在減弱,所以無法察覺到。」凌若夕自言自語的繼續往下說。
而雲井辰心裡不詳的預感也正在加重。
「唯一能夠證明是死胎的方法,就是讓孩子出生。」她眸光決絕卻又十分堅定,像是在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
「若夕……」雲井辰想要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可若是等到足月再讓寶寶出世,沒有及時得到救治,它很有可能真的變成死胎。」凌若夕對他的呼喚充耳不聞,手掌輕輕撫摸著肚子,她的寶寶怎麼可能死掉?明明它就在這裡!
「夠了!」雲井辰隱隱猜到她想說什麼,可他絕不可能同意!「你今天很累,早點上床歇息,別胡思亂想。」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口氣不太好,他艱難的緩和了語氣,努力想要表現得更加溫柔。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的。」凌若夕抬起眼皮,直勾勾盯著他,那雙眼睛裡,蘊藏著的,是不惜一切的決絕和瘋狂!
是,她說到這個地步,雲井辰怎麼可能猜不到她真正的想法?
「若夕,有些事不能強求。」他半蹲在凌若夕面前,用力握住她的柔荑,「它和我們或許欠缺一些緣分,你還很年輕,調理好身體,寶寶將來一定還會有。」
「我已經決定了。」凌若夕固執的不願去傾聽他的話,「雲井辰,這是我的決定,我很冷靜,但凡有一絲機會,誰也不能剝奪我的孩子出生的權利!」
她說得斬釘截鐵,可雲井辰卻聽得肝膽俱裂。
「你瘋了!」他驚呼道,臉上滿是不贊同:「它已經死了,就算你想要強行把它生下來,它也不可能活著!」
「不試試,誰又知道?」凌若夕的態度沒有絲毫的鬆動,她決定的事,哪怕是神,也不能阻止。
對上她那雙決然的眼睛,雲井辰剎那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他想,他應該把她打暈,然後給她灌下紅花,讓孩子流掉,也免得她再生出這些驚世駭俗的想法。
可凌若夕就像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一樣,她緩緩彎下腰,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說得十分緩慢:「雲井辰,你如果敢做多餘的事,我會恨你一輩子。」
這話太重,重到雲井辰的心臟像是被人用力捏了一把,鑽心的疼在骨髓裡瀰漫著。
「若夕……」她這又是何苦?意外他們誰也不想看見,誰也不願發生,可事實就是事實,人力要如何去阻止?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有接受。
「我不信命,我的孩子不可能會這麼脆弱,它應該是天底下最頑強,最堅毅的寶寶。」凌若夕固執己見:「如果不是我自負到以為靠著自己,可以完成對藥王谷的報仇,可以終止掉一切,事情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就當我在做困獸之鬥,在自欺欺人,我只想試一次,哪怕只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賭一賭。」
如果就這麼放棄,她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身為母親,她是失職的。
雲井辰頓時啞然,他沉默了許久,理智和情感正在做著劇烈的爭鬥,最終,他選擇了妥協:「你打算怎麼做?」
「催生。」言簡意賅的兩個字從她的嘴唇中吐出來。
「好,可是,如果這個辦法會對你造成危險,本尊隨時會阻止,哪怕你會恨本尊。」這是他的底線,也是他唯一的堅持。
凌若夕忽地一笑,那好似百花齊放般的美麗笑容,讓雲井辰深感挫敗。
罷了,她瘋了,他陪著她一起又有何妨?
更何況,她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謝謝你。」凌若夕用額頭抵住他的眉心,語調略帶顫抖,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驚世駭俗,可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支持她,信賴她,呵,這樣的男人,讓她怎能不愛?
第二天,雲井辰揉著疲憊的雙眼找到小一。
峻拔的身軀懶懶的斜靠在房中的椅子上,薄唇微啟:「你可有催生的法子?」
「什麼!?」小一嚇了一跳,「雲公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是若夕的意思,她認為,寶寶或許還沒有完全失去生命,也許還有一線生機。」雲井辰平靜的開口,從他的話語裡,很難聽出他真正的想法。
小一臉色大變,「這……」
「看樣子的確有這種可能性?」他的反應,無疑證實了凌若夕的猜想是對的。
「沒錯,」事到如今,小一也只能點頭承認:「可是,就算有一線生機,胎兒沒有脈搏也是事實,它就算還活著,恐怕也活不了幾日,不可能熬到足月生產的那一天。」
他之所以沒說,只是不希望給了師姐希望後,又將她打入地獄的深淵,那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說出口。
雲井辰目光幽幽,可他的心裡卻也浮現了一絲期望:「你有催生的辦法嗎?」
「我不會。」小一的回答太過迅速,反而顯露出了幾分心虛。
「本尊和若夕對這個孩子期待了太久,那是我們的血脈,我們誰也不想失去。」他慢吞吞說道,神色略顯落寞。
如果可以,他怎麼可能希望孩子死掉?這個孩子,傾注了他所有的父愛,從它剛剛存在,他就一直在等待它的降臨。
小一面露一絲猶豫,「我不能這麼做,催生的辦法,不僅會讓師姐的身體元氣大傷,也會傷害到她肚子裡的孩子,如果真的有活命的機會,在催生後,它也不可能活下來!」
小一說得十分篤定,他的話,就像是一把刀子,無情的刺中雲井辰心窩裡最脆弱,最柔軟的部位。
手掌黯然握緊,「是這樣嗎?」
原來,就連這一線生機,也只是一場妄想啊。
雲井辰總算知道,從雲端跌入地獄的滋味有多煎熬。
「是!催生所需的草藥,藥效太劇烈,一不小心,很有可能會一屍兩命!」如果有選擇,小一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胎兒離開人世。
但在這不知道真假的一線生機,和催生將出現的危機中選擇,他只能拋棄前者,來保護凌若夕的安危。
他想,或許他也是自私的,可只要是人,誰沒有一點私心呢?
就在雲井辰打算放棄時,房門外,忽然有一道虛弱的身影出現,墨色的錦緞,映襯著她的臉色愈發蒼白。
「如果不能催生,那強行剖開肚子生產,又當如何?」她氣若游絲的一句話,卻讓屋子裡的兩個男人同時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