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斬琴 文 / 小小未央
祈殤微微一怔,目光一黯,讓人看不透心思。
我站在他的面前,緊緊盯著他視線,「你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敢說……」
他望著我,擔憂地問,「夕日,你到底怎麼了?」
「我不是夕日,你不要叫我夕日,你也不是祈殤對不對?你騙我,你一直都在騙我……」
我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我沒有辦法控制我此刻的心情,因為我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他靜靜地望著我,然後緩緩地伸出手,似乎想要觸碰我的臉靨,因為我不斷地在流眼淚。
「我們相處了三年,我一直把你當成親人,盡心盡力地教導你,從未騙你。」
我拭去從眼角湧出的淚水,望著他笑道,「你沒有騙我,那好啊,你扯下蒙在面上的白紗,讓我看清你的真面目啊。」
他沉默,我嘲諷道,「怎麼不敢麼?就算你不摘下面紗,我也已經知曉了你的身份。」
我從衣袖中取出東西放在他的面前,他神色一變,不可置信地望著我。
「若不是無意中找到這個,我死都不願意相信的,若葉哥哥……」
他依舊只是靜靜地望著我,那雪白孤寂的身影在我心上狠狠地剜了無數刀。
沒有錯,我找到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當年我偷溜出宮與若葉相遇時贈給他的龍佩,這龍佩世間僅有,是我父皇召集了全國三十巧匠合力雕制而成,任何人都沒有辦法模仿。
此刻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些年來對於他會有如此強烈的執念,就是那種說不出來的似曾相識,因為喜歡若葉,所以理所當然地迷戀他。
因為他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我望著他,低聲道,「你為何不說話?」
「你既已經知曉,我還有什麼話可說的,我只想你知道,我對你並沒有惡意。」
「真的沒有麼?那麼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和南晏國的國君長得如此相似?」
他突然轉過身,側對著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得他的聲入夜一般薄涼,「這個我沒有辦法告訴你。」
我冷冷一笑,「就算你不說,我也已經猜到了,你們根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孿生兄弟,流迦其實是南晏國的二皇子,你是他的哥哥,其實你才應該是南晏國真正的國君。」
「沒有想到你會知道得那麼多,但是我必須告訴你,盛世皇朝的覆滅與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是沒有關係,但是你一早就知道藍蕼的計劃還有流迦的野心,是你選擇沉默,是你眼睜睜地看著盛世皇朝毀在他們兩人的手裡,那時你明明就已經知道我是盛世皇朝唯一的公主。」
他回歸身,望著我開口道,「你錯了,我根本就沒有能力阻止,所以我才會選擇遠離皇宮,遠離一切的紛爭。」
「我不想聽這些,」我望著他,淚水再一次悄無聲息地落下眼眶,「我現在問你一件事,你當初為何要收我為徒?」
他又開始沉默,我卻已經知道真相,我喃喃道,「是因為同情,可憐我對不對?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麼嗎?就是別人的同情,你越是同情我,越證明了我在你眼裡的弱小,這是對我的侮辱,這比殺了我更加讓我痛苦……」
「夕日……」
「都說了不要叫我夕日,我有姓,我姓冷,我叫傾月,冷傾月……」
我抬眼看著他,他優美而細長的雙眼帶著淡淡的冷清,還有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憂傷,我突然覺得可笑,這真的太荒謬了,我怎麼能對他動情,怎麼能?
「這一次我來錯了,真的來錯了,我不該來的,是我自取其辱,對你抱有一絲幻想。」
我將擺在桌上的七絃琴抱起,輕輕地撫過每一根琴弦,我幽幽道,「你知道嗎?我一年來我整日連舞,卻要把這一把七絃琴放在床頭我才能睡得安穩,只因為是你送的,我對你的心思,你應該是知道的,就算我從來都不說,你心裡也明白的。」
「你的我的徒弟。」
「我知道……」
「我們相差了十多歲。」
我忍著淚水,哽咽地說道,「這些我都知道,你心裡藏著人,你不喜歡我我也知道,可是我能有什麼辦法,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他淒苦地說道,「這幾年可能是我做錯了。」
「你也後悔了是不是,你後悔收我為徒,我當初若知道你就是若葉,我絕不會跟著你來這裡,若是這樣,我也不必像現在這樣痛苦,好在現在還可以補救。」
我一手捧著七絃琴,另一手從腰間取出一把短匕,狠狠地揮了下去,祈殤想要阻止為時已晚,七弦皆斷,七絃琴被我徹底毀了。
我望著他道,「一年前我之所以帶著七絃琴離開籬笆小院是因為我放不下你我之間的師徒情分,如今七絃琴已毀,從此之後我們毫無瓜葛,再見也是陌路人。」
說罷,我將七絃琴狠狠擲與地上,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他的房間。
在回去的路上,我的眼前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周圍儘是看不到底的灰暗,我從未像現在那樣是痛過,那種感覺像是身上的和皮和肉被人硬生生地撕開一樣。
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的,就算再痛,我也要忍著……
「丫頭,丫頭……」
我似乎聽得霓裳溫柔的叫喚,我抬起頭,他站在離我十步開外之處,望著我,嘴角勾著淡而優雅的微笑。
我跑上前,用力地捶打了他的胸口,「你知道是不是?你都知道卻不告訴我,你故意讓我受傷,你怎麼能這樣殘忍……」
「丫頭,你冷靜下來,你打得姐姐心很痛。」
「痛的那個人是我,你痛什麼,我真的很痛,痛得快要死了,有那麼一刻,我真的感覺自己活不下去了。」
他伸手將我擁在懷裡,輕輕地扶著我的肩膀,我揪著他的衣領嚎啕大哭,眼淚鼻涕都蹭在了他的胸口,他只是無奈歎息。
我哭了很久,直至雙眼乾澀地再也落不下淚。
霓裳望著我道,「丫頭,要不要喝點水?」
「為何要喝水?」
「喝了水才有眼淚人讓你繼續哭呀。」
我破涕為笑,扯過他的衣角抹了一把臉,抬頭望著他,「姐姐,這會兒我不想哭了,咱們去喝酒罷。」
「丫頭,難道你不知道借酒消愁愁更愁麼?」
我拖起他的手腕往裡走,「哎呀,我不管,不讓我喝酒,我會難受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