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秘見 文 / 小小未央
絲竹管樂之聲漸起,蓮花台上已有舞姬開始獻舞,我一個人懷抱七絃琴,靜靜地坐在廂房之中,等著侍女來喚我上場。
等了一盞茶的工夫,門被推開了,我側過身,見來人竟是許久都沒碰過面的月娘。
我將七絃琴放置在桌上,起身向她施禮,「夕日見過月姐姐。」
月娘望著我,眼中掠過一抹驚艷之色,她含笑道,「真是女大十八變,許久未見,你竟出落得如此美麗了,還是祈殤教的好,把你交給他,真是明智之舉。」
我臉靨微微一紅,緩聲道,「許久未見月姐姐,姐姐也是越來越迷人了。」
月娘嘴角的笑意越發深邃,「小嘴也越來越甜了,方才來的時候還有些替你擔憂,現在看來,應該是我多慮了。」
我笑著說道,「外頭來了那麼多賓客,我也有些緊張呢,多了,月姐姐,你瞧見我師父沒,他說要來的。」
「今天聽月樓來了一位貴客,你師父大約是去招待貴客去了。」
聞言,我不免有些失落,低低說道,「那等會兒我彈琴,師父他肯定看不到了。」
月娘道,「怎麼會呢,那位貴客也在花廳,只要你上台彈奏,祈殤一定會看得到的。」
聽她這樣一說,我又安下心來,只是月娘所說的貴客,究竟會是誰呢?
我與師父相處一年多,深知他是一個清心寡慾的人,我實在是有些好奇,師父都必須要見的貴客,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這時候,侍女進門來對我說道,「夕日小姐,可以開始了。」
我抱著琴走出房間,側身望了月娘一眼,月娘向我點了點頭,我亦微笑相對。
師父給我那麼大的期望,我不能讓他失望,我一定會贏得滿堂彩的。
我自暗道走上蓮花台,將懷抱中的七絃琴放於琴架上,我坐下來,撥弦調音,垂眸望了一眼台下,四面環繞的長廊上站滿了人,他們抬頭望著我,帶著各式各樣的神色。
有觀望的,有驚艷的,也有不屑理會的。
我的手指開始微微輕顫,耳邊突然想起師父溫柔的低語聲,他曾說,夕日,彈琴之人需要心靜,若能擯棄一切雜念,只記掛該記掛的事,便能彈出好的琴音。
只記掛該記掛的事,我閉上眼,腦中浮現的竟是師父第一次教我彈琴的景象。
我開始撥動琴弦,記憶中的音符如高山流水一般奔流而下,靈動的音色跳動了我身體裡每一處神經。
我心無旁騖,神態自然,思緒中唯有與師父相處時的景象。
高山流水,知音難覓。
一曲終了,我暗自鬆了口氣,台下一片寂靜,我垂下眼,看著滿堂賓客,他們的臉上竟是驚喜和歎服。
過了一會兒,才有賓客陸續開始鼓掌叫好。
我會心一笑,轉念又想起師父,他不是說過了會在一處看著我的麼?可是他人呢,不知方纔的掌聲和叫好聲他有沒有聽到。
我將七絃琴抱在懷裡,我第一次如此喜歡它,因為它是師父送給我最珍貴的禮物,我方要離開眉眼一轉,竟對上了一雙琉璃色的瞳孔。
我猛然一怔,坐在東廂房雅間的那個男子,若葉哥哥!不,不是若葉,是流迦……
他怎麼來了?
莫不是月娘說的貴客就是他。
我直勾勾地望著他,只見他端起茶杯,放在唇邊輕抿了一口,然後對著我,淺淺一笑。
我心裡頓時怒火橫生,他來此地一定是為了看我的笑話的,當初藍蕼將我強送來這裡,他不會不知道,可是他默許了。
他幫著藍蕼來羞辱我,若說我恨藍蕼不假,可我對流迦的恨意並不亞於藍蕼。
我別開眼,不去看他,逕直走下了蓮花台。
月娘見了我迎上來,笑著說道,「哎呀,夕日,沒有想到你跟著祈殤學琴才短短一年,便有這樣好的琴藝,當真讓我耳目一新呢。」
我含笑道,「姐姐過獎了,與師父比起來,我不過是略懂皮毛罷了。」
「是你太過謙虛了,我很少誇人的,你看看下邊的賓客,看他們意猶未盡的表情便知你彈得確實好。」
我微微一笑,開口道,「月姐姐,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了。」
月娘忙點頭道,「向來為了今天的表演,你也練了很久了,待會兒我讓憶香她們送你回去。」
我搖搖頭,「又不是不認得路,我自己回去便好了,不必勞煩兩位姐姐。」
「這樣也好,回去之後早點休息。」
我點頭,往了一眼身上的衣服,「月姐姐,這衣服我明日洗了之後再送回來給你。」
月娘一聽,笑著說道,「傻丫頭,這衣服送給你便是你的,就算你還給我,我也穿不上啊。」
我撫了撫衣領上的蓮花圖案,低低一笑,這件衣服我是真的喜歡,或許跟著師父久了,連我都偏愛白色的衣裙了。
告別了月娘之後,我沒有回籬笆小院,而是抱著琴去了東廂房,我要去找流迦問個清楚,又怕被旁的人知道,所以才對月娘說了謊。
走至東廂房,我屏了一口氣,方向推門而入,便聽得房間裡傳來低低的說話聲,我見門並未關緊,便推開了一條細縫,偷偷都往裡看去。
坐在檀木椅上的是流迦不錯,還有一人背對著我,一身白衣,僅僅只是背影都覺得風華無雙,那個人不別人,正是師父。
流迦和師父……
他們為什麼會在一起,難道他們認識麼?
只見流迦望著師父,語氣顯得有些低沉,他開口道,「你打算留在這裡多久?」
「我不知道。」
流迦冷哼一聲,「我從不明白你,宮裡什麼都有,偏偏要來這種地方,這裡有什麼是值得你留戀的?」祈殤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喜歡宮裡的生活,你應該知道,至於不能留在宮裡的理由,你也知道。」
「可是我從未想過要你離宮,這個地方就算裝飾得再高雅,始終都是污穢之所,你的身份根本就不適合留在這裡。」
祈殤的話中帶著一縷淡淡的嘲諷,「可是我不知道離了這裡,還是去哪裡。」
流迦突然輕笑道,「我看你分明就不想離開這裡,告訴我,為何要收她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