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歸來 文 / 小小未央
這一夜,我拉著冷情怎麼都不讓他離開。
我告訴了他近一年所發生的事,包括我在王府裡殺了藍蕼的小妾,被藍蕼遣送到這裡,然後又拜了祈殤為師,學習琴藝。
冷情望著我道,「公主,留在這裡總不算是長久的事,況且對公主的名譽有損,我們還是趁早離開罷。」
我斷然回復道,「不,不能離開,當初藍蕼執意要送我來這裡,我當初發了誓要叫他後悔昔日所做的決定,如今我學琴已稍有所成,怎能說走就走。」
「可是公主,聽月樓再高雅,畢竟也是風月之所,我怕到時候不得抽身。」
「反正現在我是說什麼都不會離開的。」我側眼望著冷情,緊緊地握住他的手背,「師父,你知道我心裡的仇恨,只要能報仇,無論要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冷情沉默了許久,才幽然道,「為了報仇,犧牲這麼多,真的值得麼?」
我苦澀一笑,「你不是不知道藍蕼是怎樣一個人,就算我現在罷手,放棄報仇,他就能放過我嗎?只怕這一輩子都要忍受他的屈辱,任他擺佈。」
想到此,我驀然歎息一聲,「冷情,我已經無路可走了。」
冷情望著我,眼裡閃動著晦暗不明的顏色,「無論公主做什麼決定,我都會追隨在公主身邊。」
我微微一笑,「這樣便好了,身邊有個支柱,我不是孤身一人,師父,你知道麼?我害怕一個人,如今除了阿穆,你就是我在世上最親的親人了。」
冷情告訴我,這一次回來之後,都不會再離開了,他會在聽月樓附近找一處居所安定下來,白日裡他自然不會出現在聽月樓,我們約定好,每日入夜,都會在此相會,他依舊教我武功,我依舊喚他師父。
這一夜,我拉著冷情說了很多話,這也是我認識冷情以來,他說話最多的一次,直到第二天卯時,東方泛白,我才與他告別,匆匆忙忙回到了籬笆小院。
我怕吵醒祈殤,躡手躡腳地進了院子,我推開房間的木門,正想躺回床榻休息,沒有想到正巧撞見了祈殤,他竟然坐在我房間的木椅上品茶,看神情,似乎在等我歸來。
我心虛,走上去支支吾吾地說道,「師父,你怎麼起得這樣早?」
祈殤放下茶盞,抬眼凝視著我,他開口道,「從昨晚三更天到現在,夕日,我等了你一夜……」
聞言,我驀然一驚,他竟等了我一夜,我垂著眼,走上去認錯,「師父,對不起,我……」
他伸手阻止了我繼續說下去,他道,「記得從你拜師的那天起,我便與你說過,不會干涉你任何事,可你畢竟是個女孩子,一夜未歸,實在不好。」
不知為何,只要祈殤的話,無論是什麼,我都會乖乖聽從。
「師父,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了。」
他點頭,「你跟我學琴也足一年了,這一年裡,我只是傳授你琴技,你從未上台表演過,今日花廳有一場演出,你去試試罷。」
我一驚,抬頭望著他,擺手道,「不,不行的,師父,我琴藝尚淺,那麼多人在場,肯定不行。」
「只需拿出你平日裡的水準便可,不必緊張。」
「可是,我怕到時候彈不好,會給師父丟臉,惹人恥笑。」
祈殤突然伸手撫了撫我垂在額前的長髮,柔聲說道,「我雖然不能在台上幫著你,但是我會在某一處默默地望著你。」
我見推脫不過,只能點頭答應,可心中卻有些忐忑不安。
第二日清晨,我起了個大早,開始練習今夜在花廳需要彈奏的曲子。
我選了一曲江臨仙,這首曲子是祈殤教我學的第一首古琴曲,因為練習的時日最長,所以印象尤其深刻。
到了正午時分,我已經不厭其煩,正打算出門走走,一推門,便撞見了祈殤,我微微一驚,開口問道,「師父,你尋我?」
祈殤點頭,開口說道,「方纔聽你的琴聲,沉悶雜亂,便過來看看。」
我垂下眼,低低說道,「師父,我連了兩個多時辰了,總覺得及不上師父的十分之一,如今上台演奏呢,所以越想越沒有信心。」
「你知不知道琴聲由心而生,你根本無心彈琴,怎麼能彈出好的琴音來呢。」
祈殤走近我的房間,側身望著我,「今日下午,我會一直在這裡陪著你練琴,你若是哪出彈得不好,我教你重彈。」
「啊?師父,你在我身邊盯著,我只怕會越彈越糟的。」
「你儘管專心練習,你若心無旁騖,我是影響不到你的。」
我暗暗瞥了一眼,心裡喃喃著,有你在身旁看著,叫我如何做到心無旁騖,別說是我了,換成天底下任何一個女子都無法做到罷。
我見他坐在木椅上,為自己斟酌了一杯茶,那氣定神閒的模樣,分明不打算離開,我也只好裝作沒看見,開始撥弦彈琴。
我只彈了前幾個音符,他便出聲喊停,我抬頭望著他,他淡淡說道,「你的心思根本沒有放在彈奏上,所以琴音很浮躁。」
聽得他的話,我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徹底平靜下來,然後才開始彈奏。
一曲終了,我抬眼望向他,發現他也正凝視著我,我微微一笑,「師父,這一次可以麼?」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比起方才來說進步了許多,不過有幾次銜接不是很自然。」
我問,「是哪幾處?」
他突然起身,走到我身邊,微微彎下身子,那一頭如絲綢一樣柔順的長髮一縷一縷散落在我的眼前,他的掌心蓋在我撫琴的手上,我的手指輕輕一顫,那一瞬間,我的心竟然不受控制,劇烈地跳動著。
他離我這樣近,我聞到了屬於他身上清淡的香氣,還有從他指尖傳遞到我手背上體溫,我心神恍惚,怦然心動。
後來,因為我的心不在焉,我甚至不記得他與我說了什麼話,我只是垂著臉靨,連話都不敢回。
「夕日,夕日……」
聽得他喚我的名字,我猛然抬頭撞上了他琉璃色雙瞳,我的臉靨又是一紅。
「師,師父,你叫我。」
他鬆開手,從我身邊走開幾步,看著我搖頭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