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 愛上自以為是人的渣滓 文 / 曉雲
「傾歌啊,若不愛朕,你為何自吞毒液,情願承受萬蟻啃噬的痛也不肯渡到朕的嘴裡!若不愛朕,你為何獨闖金鑾殿,明知死路,也要告訴朕你的心!可愛又如何?朕貴為一國之君,卻無法赦免所有加諸在你身上的罪孽,禍國妖孽!你是那麼冤枉,無怨無悔嗎?」楚銘軒狠噎著喉嚨,將眼底的水霧逼了回去。
滴滴晶瑩匯聚成無聲的溪水浸濕錦枕,鳳傾歌暗咬皓齒,平靜的氣息內,心底早已怒海滔滔!自吞毒液,是傾歌有眼無珠,愛上自以為是人的渣滓!獨闖金鑾殿,就真的不是愛,是恨,極恨!鳳傾歌回來,只想告訴你,天作孽有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既知傾歌冤枉,他日血濺之日,便不會委屈了!楚銘軒!恨那麼深,只有血可以洗刷呵!
「傾歌……讓朕再自私一次,不管愛也好,不愛也好,朕都不會讓你離開皇宮,離開朕……」沙啞的聲音難掩哽咽的音律,暗夜的楚銘軒終於卸下帝王的包袱,摘下君威的面具,此時此刻,他只是個普通的男人,一個想愛卻不得的男人。
放心啊!若不將你撥皮抽筋,不將你拽下地獄,傾歌不會離開皇宮,不會離開你!
房間再次靜謐,鳳傾歌慢慢睜開雙眼,那眼中朦朧的淚水下面,是楚銘軒無法看到的熊熊烈焰。
翌日清晨,鹿壽宮傳來一陣驚呼。
「傾歌,你說什麼?」青鳶詫異看向眼前女子,那眼中的堅定不似在說笑。
「傾歌想的很清楚,皇宮到底是是非之地,傾歌的身份遲早會給娘娘帶來禍端,與其如此,倒不如盡早離開,齊王乃人中之傑,莫說嫁與他做正妃,就算是側妃,也是傾歌的福份,所以傾歌求娘娘能在皇上面前表明傾歌的想法。」鳳傾歌絕然開口,眸光宛如黑晶石般爍爍放光。
「傾歌,你該知道皇上的心思,本宮可以將你的意思轉達給皇上,可結果未必如你如想的順利。而且本宮說過,不怕你連累!」青鳶輕啟櫻唇,堅定道,
「娘娘的意思傾歌明白,只是傾歌主意已定,還求娘娘成全。」鳳傾歌低眸回應,若非有昨日那一幕,鳳傾歌也不敢有確切的把握來此一招,可現在,她有恃無恐。
「也罷,仙童說的沒錯,與其在後宮惶恐度日,倒不如離開的瀟灑,今晚皇上會在鹿壽宮用膳,介時本宮把你的想法轉達給皇上,至於結果,本宮不敢保證。」青鳶暗自歎了口氣,微微頜首。
「娘娘之恩,傾歌感激不盡!」鳳傾歌俯身施禮之時,卻被青鳶攔了下來。
「你這姐妹還需要如此客套麼。」看著青鳶真誠的容顏,鳳傾歌櫻唇輕抿,唇角蕩出一絲微笑,這一刻,她當真希望這樣的友情長存。
不管是出於對青鳶的安撫,還是忍不住思念想來看鳳傾歌,楚銘軒在青鳶被誣陷的第二日選擇到鹿壽宮用晚膳。
酉時前後,楚銘軒身著龍袍,在周公公的陪同下到了鹿壽宮,卻沒有看到預期的身影。
「臣妾青鳶恭迎皇上。」輕柔的聲音宛如空谷黃鸝般婉轉動聽,青鳶俯身施禮之時被楚銘軒單手扶起。
「愛妃懷有……懷有身孕,不必多禮。」看著青鳶漸漸隆起的小腹,楚銘軒眼底抹過一絲暗淡,是他疏忽,可事情終要解決,他不想要這個孩子,可虎毒不食子,若讓他下這個旨,他開不了這個金口。
感覺到楚銘軒指尖的溫度,青鳶唇角的微笑直入心底,此刻,她彷彿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身邊有自己所愛的男人,腹裡有自己珍惜的孩子,她只是個小女人,沒有那麼多的雄心和抱負,她要求的,真的沒有那麼多。
翡翠方桌上,楚銘軒搭眼便能看出青鳶的用心良苦,那上面十幾道菜都是自己平日裡經常點的。
「皇上,臣妾給您倒酒。」青鳶溫婉起身,手執酒壺將楚銘軒面前的酒杯斟滿,旋即坐回原位,為其夾菜,整個過程青鳶眼底都洋溢著幸福喜悅的眸光。
「仙童她們不在?」楚銘軒目光掃過正廳後,似是無意問起。
「青鳶吩咐仙童到御膳房準備甜品去了,傾歌有些累,所以青鳶讓她先回房休息,皇上找她們有事?」青鳶柔聲問道。
「隨便一問,愛妃一起。」楚銘軒起筷在青鳶碗裡添了些許青菜,眸底漸生出隱隱的失落。差不多半個時辰的時間,青鳶終是言歸正傳
「皇上,有件事青鳶不知當講不當講。」青鳶抬眸看向楚銘軒,心裡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自己在說出鳳傾歌的請求之後,楚銘軒會是怎樣的反應,不過既然答應了鳳傾歌,她也只能一試。
「愛妃何時這般忸怩了,但說無妨。」楚銘軒挑眉,狐疑看向青鳶,在他心裡,青鳶終究是和董璇芯之流不一樣的女子,所以他才遲遲沒有下旨拿掉那個孩子,他不忍傷了青鳶的心,雖然與愛無關。
「此前熹宸宮時,齊王曾想點鳳傾歌為齊王妃,當時臣妾未問過傾歌的意思,便從齊王手裡將人要了回來,這些日,臣妾見傾歌悶悶不樂,細問方知臣妾過錯,原來傾歌亦有心思離開臣妾這鹿壽宮,隨齊王回去,此事臣妾作不得主,所以稟報皇上,由皇上定奪。」青鳶很清楚鳳傾歌在楚銘軒心中的位置,儘管表面上,那張俊顏似毫不在意。
心,似被雷擊,楚銘軒握著酒杯的手陡然停滯在空中,那一刻的震顫無法言喻,他才剛剛下定決心要留鳳傾歌在身邊,沒想到她卻已經想要逃離。
感覺到楚銘軒的異常,青鳶自知不可再提。
「皇上,這道菜是御膳房新研製的菜式,臣妾嘗過,味道鮮美,皇上且嘗嘗。」青鳶說話間,偷瞄了眼楚銘軒,只見楚銘軒猛的舉手將酒一飲而盡,臉上無甚表情。接下來的情況可想而知,楚銘軒除了飲酒,幾乎沒動過碗裡的飯菜,差不多七杯酒下腹,楚銘軒以身體不適為由離開鹿壽宮。
看著楚銘軒有些微晃的背影,青鳶唇角勾起一抹苦澀,分明在意,卻偏偏要裝的瀟灑,該有多累呵。
青鳶暗自歎息,頹然而起,轉身時長袍帶風,在經過楚銘軒坐過地方時,突然傳來『卡嚓』的聲響,青鳶聞聲陡震,垂眸間,唇角的苦澀更深了幾分,只見楚銘軒坐過的竹椅已然斷裂,桌上的酒杯亦碎成無數碎片。
鳳傾歌料想在青鳶傳達自己的請求之後,楚銘軒會召見她,卻沒想到會這麼快,此刻外面一片漆黑。
「鳳妃,請吧,皇上在御雄殿等著呢。」周公公手提燈籠,恭敬開口。無語,鳳傾歌隨意披了件雪色長袍,小心翼翼跟在周公公身後。
「鳳妃,您別怪老奴話多,其實皇上是在意您的,只是之前那段時間風頭正緊,皇上有皇上的壓力,如今……」周公公邊提著燈籠,邊在前面嘀咕著,大抵的意思便是他的主子是多麼的有情有意,自己該如何的體諒和寬容。
身後,鳳傾歌不禁嗤笑,若在看到滿門一百三十個人無頭躺在自己面前之後,她還能體諒那個殺人兇手的話,那她鳳傾歌便行同狗彘,怎配做人!
風起,寒意襲襲,周公公雙手握著燈籠加快腳步,鳳傾歌亦緊了緊衣領,美如蝶羽的眸子被風吹的微微瞇起,遮掩了其間的狠戾怨氣。
「鳳妃,皇上在裡面,您直接進去就好。」御雄殿外,周公公依舊恭敬,手中燈籠搖曳著彷彿下一秒便要熄滅。
鳳傾歌微微俯身,在周公公轉身之際,終是開口
「周公公記得,莫再喚傾歌鳳妃,傾歌只是個宮女,若被別人聽到,便是罪上加罪了。」輕柔的聲音縹緲似自九天傳來。
周公公聞聲微震,回轉身形時,鳳傾歌已然走向御雄殿,那抹身影在寒風中分明冷的瑟瑟發抖,卻讓人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堅定。周公公搖頭歎息,有些事發生了,就算沒人去提,卻被牢牢記在心底,周公公何嘗不知道鳳府滅門之痛對鳳傾歌意味著什麼,他只希望鳳傾歌的恨會隨時間的流逝漸漸淡去。他怎知,恨極沖天,那恨早已烙在鳳傾歌的心底,時間越久,印的越深。
御雄殿門前,鳳傾歌默然立了許久,寒風凜冽,卻刮不動幽冷月光下『御雄殿』那三個明晃晃的大字,彼時出入御雄殿,她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鳳妃。此刻,她只是皇宮內最卑微的宮女,唯一不變的,便是那裡面的男人,那個傲然於世,睥倪天下的王者,曾經的鳳傾歌以仰慕者的姿態匍匐在他面前,感激他所給予的寵愛,而如今,鳳傾歌的心裡只剩下恨,冷風過,寒意卻自鳳傾歌心底蔓延。
「奴婢鳳傾歌領旨面聖。」沒有推門而入,鳳傾歌斂了眼底的星寒,淡淡開口。
御雄殿內,楚銘軒身體順間僵在那裡,心,陡然震顫,深邃的眸閃過一絲慌亂,因為擁有,所以彼時不知道失去的痛苦,才會那麼狠心的將她扔到冰冷的地面而無動於衷。當不再擁有的時候,楚銘軒方才意識到三年光景,自己早已失心。
「進!」清冷的聲音自御雄殿內悠蕩而出,鳳傾歌狠噎了下喉嚨,將所有的恨隱忍於心,她知道,這一次,是她翻身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