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非主上,非帝王 文 / 曉雲
床榻上,楚銘軒以手搥著龍榻緩緩起身,幽深如海的眸靜止不動,只是這樣銳利的眸,誰又能看出失明。周公公將碗送至楚銘軒手裡,旋即候在一側。
「周公公,朕是否太在意了?」深沉的口吻帶著淡淡的憂傷,一種本不該出自帝王口中的憂傷,周公公聞聲微震,詫異看向楚銘軒。
「皇上?」
「你跟朕多年,直說無妨。」楚銘軒相信絕殺,他是自己左膀右臂,相信魏謹,他是自己肱骨之臣,唯獨在周公公身上,可以用依賴二字,在周公公面前,他最輕鬆,因為他就是他。非主上,非帝王。
「老奴惶恐,鳳傾歌如今已安然無恙,皇上大可放心。」周公公垂首,受寵若驚。
「是朕介懷了,你下去吧。」楚銘軒將碗遞出,無力揮袖,周公公眼底閃過一絲暗淡,之後領命退下,作為宮中老人,周公公深知,皇上可以當自己為知己,不代表自己也可以如此越矩。
宮門吱呀一聲關起,楚銘軒頹然倚在床欄,腦海裡儘是鳳傾歌眼角的眼淚,唇齒間的懺悔。誰對誰錯他心知肚明,可身為帝王,他永遠不能錯。
御醫院本無多餘的房間,不過楚銘軒的態度讓御醫們很識趣的將整個御醫院最奢華的房間騰出來給了鳳傾歌。
「美人倒是悠閒,可害的本王好一陣擔心呢!」楚懷袖妖嬈一笑,胸前折扇依舊是淡粉色的雪蓮,不似牡丹張揚且多了幾分淡雅,與那抹紅裳極完美的融合。
「傾歌叩見齊王。」淡漠的聲音顯得有些生疏,鳳傾歌垂眸俯身之際,雙手間已多了把折扇。
「這麼繁瑣的禮節,本王不喜。」楚懷袖薄唇勾起的笑容,永遠燦爛的讓人心馳神往。無語鳳傾歌緩身站在一側,將主位讓與楚懷袖。
「本王聽說傾歌若有閃失,那些御醫的腦袋便保不住了,看來他們一個個的還真不怕死呢,居然沒個人過來伺候!」楚懷袖悠然開口,好看的桃花眼漸生絲絲冷意。見楚懷袖欲轉身喚人,鳳傾歌先一步攔了下來。
「齊王誤會他們了,實在是傾歌的傷已無大礙,而且傾歌不想他們沒完沒了的號脈,所以才讓他們離開的。」鳳傾歌的聲音很淡,神色靜如平湖,彷彿面對的是陌生人。
「哦?好了?本王聽說可是很重的傷呢?」楚懷袖目露詫異之色,狐疑開口。
「許是禍害遺千年吧,傾歌命硬。」鳳傾歌自嘲回應,心底一陣酸澀,說起來自昨夜子時醒來至今,她竟無絲毫倦意,不僅如此,傷口處亦無半點疼痛,儘管時有血跡滲出,彼時一刻,她甚至覺得自己只剩下這皮囊,沒有喜怒,不知疼痛。
「傾歌何必妄自菲薄呢,看來這藥本王送遲了。不過傾歌且留下,至少也是一份心意。」楚懷袖垂眸,自懷裡取出一個紫色的純金方盒,熟悉的味道順間縈溢在整個房間。
鳳傾歌嗅著熟悉的龍涎香,眼底抹過一絲釋然,卻在順間斂眸看向楚懷袖。
「傾歌傷勢已好的差不多了,不需要任何靈藥,還請齊王將此物收回。」鳳傾歌冷言開口,眸色清冷無波。
「呃……這不好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本王已經答應……」未等楚懷袖說完,鳳傾歌突然激動開口
「傾歌不管王爺應下誰,總之傾歌不需要這藥,還請王爺拿回去!」鳳傾歌的反應著實在楚懷袖預料之外,看著神色異常的鳳傾歌,楚懷袖薄唇輕抿,本想說些什麼,卻在片刻之後將方盒揣進懷裡。
「既然傾歌不喜歡,本王拿回去便是,傾歌可別動怒喲,本王一向不會救人的。」楚懷袖煞有介事開口,瀲灩的眸綻放的熠熠光彩永遠有著淡醉人心的魅力。
「齊王若無其他事,傾歌累了。」鳳傾歌垂眸,並非徵求語氣。
「本王早早起來入宮探望美人,可惜連口水都沒喝上。」楚懷袖似賭氣般看著桌上的茶具,不禁搖頭。鳳傾歌聞聲漠然不語,旋即倒了杯清茶推到楚懷袖身側,之後無聲退回原位,見鳳傾歌如此,楚懷袖下意識挑眉將茶水一飲而盡.
「既然傾歌累了,本王今日就不打擾了,明日……」
「其實王爺不必掛懷傾歌,傾歌在皇宮很好……是極好,不需要任何人探望。」鳳傾歌聲音依舊很冷,那張傾國傾城上的淡漠似是拒人於千里之外。
無語,楚懷袖有些詫異的看向鳳傾歌,終是無語離開。看著那抹紅裳地之間,鳳傾歌眼角閃落一滴晶瑩,拂袖間,全然不見。
季節毫無預兆提前,往年的初冬可不似今年這般寒冷,夜間,寒風呼嘯肆虐如下山猛虎,刮在臉上如刀割一般,守夜尋崗的小太監們各個捂著厚厚的棉悶,踮腳來回踱步。
『砰—』窗戶不知被刮開多少次,仙童急急上前頂風將窗戶關緊,隨手用木叉別在那裡。
「娘娘,您手都凍紅了,還繡它作甚!」仙童心疼看著繡布旁飛針走線的青鳶,惱其不憐惜自己的身體。
「還差一個鱗片,就快繡完了。咳咳……」輕柔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不等仙童走至近前,青鳶突然手捂櫻唇輕咳起來。
「娘娘!時間有的事,您身體重要啊!該死的董璇芯,活該被打入冷宮,心腸那麼壞,這麼大的房間,就只有一個火爐,身體再好也經不起這個凍法啊!」仙童邊奪過青鳶手中針線,邊低聲咒罵。
「仙童,別這麼不懂規矩,董璇芯到底還是皇后,而且本宮只是咳嗽兩聲罷了,不礙事的。」青鳶佯裝嗔怒看向仙童,卻見仙童狠吐了下舌頭,不禁失聲淺笑。
「只是讓你陪著本宮受罪,當真委屈你了。」看著自入宮便跟著自己的仙童,青鳶眼底閃過一抹歉疚。
「娘娘千萬別這麼說!娘娘待仙童如同妹妹,仙童願意跟著娘娘,外面那些宮女不知道有多羨慕仙童呢!」仙童急急反駁,眼底竟生出一片霧水。
「看你,還像個孩子一樣,本宮……嘔!」青鳶正欲抬手拭掉仙童眼角的淚水,卻不想胃中一陣翻滾,手不由的摀住櫻唇。
「娘娘!您怎麼了?」仙童見此,忙將青鳶扶至桌邊,憂心詢問。
「本宮也不知道,只是覺得最近頭暈無力,該不是什麼大毛病,不礙事的。」見仙童急的皺眉,青鳶柔聲開口,眼底閃過一抹感激。
「什麼不礙事啊,仙童這就去請御醫!」還不等青鳶開口,仙童已然跑出內室,任青鳶怎地喚,都沒回來。
內室再度靜謐,青鳶吃力搥桌起身,復坐到繡布前起針欲將那翱翔九天的飛龍繡完,風邪肆而起,窗戶再次被刮開,青鳶柳眉緊蹙,身體禁不住哆嗦著起身走向窗欞,寒風襲過,木叉被風捲在地上,青鳶腳滑,原本孱弱的身體毫無預兆的朝後傾倒。
「啊!」就在青鳶失聲大叫的時候,忽覺整個身體被一個強而有力的懷抱接住,心,忍不住狂喜,青鳶帶著沖天的喜悅回眸時,卻見一身著紅領黑袍的男子正憂心忡忡的看向自己。
「娘娘,您沒事吧?」雖不似太監固有的尖細音調,可眼前之人分明就是太監,感覺到自己身處的姿勢,青鳶柳眉緊蹙登時退出那抹溫暖的懷抱。
「呃……儲備室何勁生叩見雪妃娘娘!」意識到自己的唐突,何勁生急急後退,恭敬施禮。
「有事?」斂了剛剛的尷尬和驚慌,青鳶肅然開口,身姿優雅的走到桌邊落座。
「回稟娘娘,奴才是來送火爐和長袍的。」何勁生說話間側身讓開,青鳶順勢望去,正見地上多了三個火爐,椅子上整整齊齊的疊放著兩個淡粉色長袍。
「這是何意?」青鳶不解看向何勁生,心底復燃起一抹希望,如今董璇芯已被打入冷宮,若非聖意,有誰敢送這些物件過來。
「寒冬將至,奴才知鹿壽宮缺少過冬物件,所以特將儲備室多餘的火爐和長袍送了過來……」何勁生低低開口。
「糊塗,沒有皇后旨意,你私自動用儲備室的東西,便是觸了宮規,還不快拿回去!」青鳶慍怒看向何勁生,冷聲斥責。雖然心知眼前太監好意,可她卻不能受之,細看眼前太監,並不眼熟,很難猜測,他怎會送這些物件到鹿壽宮。
「娘娘放心,勁生自是有十足把握才敢送來,決不會連累娘娘。」何勁生恭敬開口,眼底堅定異常。
「本宮……」青鳶很想解釋她不是怕連累自己才拒絕,而是不想有人因自己獲罪,只是話未開口,便被急步走進來的仙童截斷。
「娘娘,御醫來了!」仙童說話間,將御醫院掌事吳宏帶了進來。若非仙童磨人的本事,怎能請動御醫院掌事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