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8 試毒奴的悲哀 文 / 陌上花開2012
「靈兒,這次你得聽哥哥的,寒香那個丫頭不可留在宮裡。」
「你相信君夫人那些無中生有的話?當然,她是你母親,你當然聽她的。」
「你怎地如此不可理喻?很多事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那丫頭人小鬼大,裝傻裝得極像,大蛇也來得蹊蹺,你就不能動動腦子嗎?」
「是,她是會裝傻,不會裝早就死在你母親的皮鞭下了,你看不見她身上的血痕?瘍醫李大人那種見多識廣的人,給那女孩上藥的時候手都一直在抖,你知道嗎?寒香的身上就沒一處好肉!原本就鞭痕纍纍,這次又皮開肉綻。你沒看到那惡婦手中的長針麼?你這般高高在上的世子,哪裡懂得生為奴隸的悲哀!他們不在乎裝傻還是裝死,只要能活著,只要能活著!」
靈兒憤怒地吼道,眼淚隨之落下。
姜諸兒沒有作聲,掏出帕子跪坐在靈兒面前,給靈兒拭掉眼淚,過了半晌才柔聲說:「我懂得,知道為什麼哥哥這樣喜歡靈兒嗎?不只是因為你是我的小妹。」
「不管母親如何地不悅,哥哥總想要多見你一面。因為你與旁的女子是不同的,從玄武殿那次見你,我就發現你長得好美,不光有那種外表上的美,你的眼神是那樣清亮,未曾有一次的陰寒和哀怨,就連宮裡最低賤的豎人,你都會笑臉以對。」
「這王宮裡自有你的聲音便有了歡樂,父王和王叔們也是喜愛你這般天真善良!可是,正因為這樣,我不願你受一絲的傷害,哪怕這次的防備是多餘的,我也不能放過,你明白嗎?」
「我知道了,哥哥。」靈兒伏在姜諸兒的肩上,她累了,宮裡的這些寂寞又不甘寂寞的女人,總會找出流血的事端來刺激麻木的靈魂,打發這後宮裡漫長的歲月。將來自己也會成為這樣的一個嗎?她想都不敢想。
「等寒香好一些了,我仔細問問她再決定她的去留好嗎?」諸兒身上的氣息讓她覺得安心許多。
「嗯,該去做女紅了,聽師傅的話,已經是大姑娘了,別總想著淘氣。」
靈兒回到桂園的時候,寒香正跪在地上擦著木幾。
「你在做什麼,傷還沒結痂,你不要命了!」靈兒奪過她手中的抹布。
「寒香是個奴婢,哪能像個主子似的白日裡還躺著,以前傷得比這厲害的時候都能幹活,也不用抹藥,幾日便好了。」
「既然知道自己是奴婢就聽主子的話,去你的榻上躺著,我一會過去問你話。」
「是,公子。」寒香擔憂地退了出去,又要被賣掉了嗎,如果真是那樣,還不如那天被夫人打死好些。
靈兒讓紅豆端了碗湯藥跟她進了侍女的房間。寒香起身跪拜,靈兒急道:「跪什麼跪!先把藥喝了。」
寒香身子一晃,顫抖著手接過藥碗,閉上眼一口灌了下去。
「和我一樣也是怕苦啊,呵呵。」靈兒笑道,「這治傷的藥是不能隨意加蜜的,加了蜜雖然甜些,可藥效就不同了,有的藥加了蜜還成毒呢。算了,給你說你也不懂。紅豆,去給我泡杯香茶。」
「是,公子。」
「寒香,」靈兒正了色,「那蛇是你引來的是麼?」
寒香大吃一驚,「公子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是夫人要拿針扎奴婢大腿,寒香一害怕就把母親教的喚蛇咒喊出來了。不要賣寒香,寒香再也不敢喚蛇了!」
確是這樣,靈兒沉吟了一會,寒香看她不做聲,臉上的神情漸漸絕望起來。
「除了喚蛇,你父母還教過你什麼?」
「驅蟲、辨毒、制皮子…」
「什麼皮子?」
「剝死人皮做招魂鼓和面具。」寒香的聲音越來越小。
「養蠱蟲會嗎?」
「不會,那是術師才會的。我們是賤奴,只做些低等的勞作。」
「唔。」靈兒有些失望,她以為傳說中的蠱毒馬上就能見識到呢。
「記住,寒香,不要再使那個什麼喚蛇術,在宮裡,稍有異動便會當做妖物滅殺,到時候我也護不了你,知道了嗎?」
「是,公子。」寒香驚喜萬分,沒想到還能留下來。
「說說你家鄉的事情吧。」
「是。瑪吉,不,寒香原來的家在崑崙山下的一個寨子裡,奴婢的族人都是青鳥國的奴隸。阿爸每日和別的采玉奴一起上山開採玉石。有時開到好山洞,尋到上好的崑崙玉,阿爸就能分到美味的豆餅。他捨不得吃光,每次回家都能給我和母親帶回一塊豆餅或是鼠肉乾。」
「阿媽原來是巫師家的女奴。她命大,做了一年的試毒奴還未死掉,大巫師就把她賞給阿爸做妻子。但是奴婢長到十二歲還是要去巫師家做試毒奴的。」
「有一日犬戎的士兵襲擊了青鳥國的玉石礦,他們不光搶去了許多金玉,還捉走了採礦的奴隸。其中就有寒香的阿爸!阿媽聽說阿爸是被犬戎人捉去當兵士的,已驅趕至大周國打仗。她連夜帶著奴婢逃出寨子來大周國找阿爸。我們一路上靠吃蛇蟲飽腹,走了好幾個月才到大周。」
「那日我們遇到大周的幾個兵士。阿媽向他們打問阿爸的消息,不料他們打昏了我和阿媽,寒香醒來的時候,阿媽已經被他們……辱殺了!」
寒香的牙齒咬得咯咯響,眼白變成血紅,卻沒有眼淚掉下來。
靈兒早已聽得淚如雨下,她摟著寒香瘦骨嶙峋的小肩膀:「不要說了,你小小年紀居然吃了這麼多苦!以後我會當親妹子一樣疼愛你,不讓你再受半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