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守宮砂 文 / 玲瓏如玉
沒了守宮砂,等於她死期在即,明淨宮宮規森嚴,就連侍奉在側的侍女都必須是處子,更何況是她,少主新婦,未來的宮主夫人!
頓時她臉色倏然而變,驚天的恐懼劃破一雙水眸,為什麼會這樣?
驚亂中,她腦海中只不停的糾結著疑問!
昨夜,那朱紅還在,怎麼此刻竟然會無故消失?
渾身都無法抑制的顫抖著,她透過蓋頭的縫隙想找尋七公子的身影,此刻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想他會有辦法的,在她的心裡他是她唯一的支柱!
那雙眼也正盯著她,她才微微舒緩了心中的恐慌,她用眼神與他交流。
眸色湍急卻碰到一雙平靜無波的眸子,她不知道他是否看明白自己眼中的深意,還是他早有良策。
只不過,這一刻莫名的心安了許多。
「請夫人將手臂給老奴。」耳邊傳來喜婆的聲音,她的雙手捏得緊緊的,本能的僵直了略彎的手臂,喜婆的手本沒有用力,此時一見她似不願,頓時使了力,強自將她的手臂掰開,托在掌中。
明淨宮竟然連這上了年歲的老婦都有武功在身,果然不愧武林第二!
她心中此刻竟然還有心思想著別的,許是心中仍舊帶著那絲篤定,她的身子從未有人碰過。況且事及公子,他自是不會坐視不理。
送入明淨宮的少主夫人並非完璧,他亦是脫不了關係。
她心中泛起一陣自責,自己本意是要幫他,卻無形中為他惹了麻煩!
手臂一涼,隨即便是一陣驚訝之聲。
一個冷至深谷的聲音猶如寒冰碎裂響在耳側,「已非完璧,竟然還敢入我明淨宮,該死!」
隨後陰風凌厲直奔她而來,頓時衣衫脆響,頭上涼氣已至!
她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於當場,緊緊閉了雙眸,心頭驀然一陣刺痛,公子毫無動靜!
一切止於一道聲音。
「住手!」
殺氣頓時止住,與此一瞬她頭上的喜帕碎做無數片,飄蕩在空中,彷彿白色花瓣悠然而下,最後散落在地。
她心中霎那平添了一絲喜色,為那個救她的人。
抬眸的瞬間,驚喜悄然褪去,那個擋在自己身前的男人,不是他,而是燕無塵!
唇邊漠然蔫起一抹輕笑,儘管再驚慌害怕,她怎麼可以忘記了他的聲音,分辨不出是不是他!
「無塵,她今日公然侮辱我明淨宮,難逃一死,你讓開。」說話的是個女人,美到妖冶的女人。
女人身上環繞著濃重的殺氣,剛才向自己出手的便是她吧。
身上有什麼聲音在慢慢撕毀,她垂頭看去時已經來不及了,一瞬間她身上寸縷皆無,衣衫由裡到外已經盡數化作碎片,與剛才的蓋頭一樣委頓與地。
她頓時驚叫出聲,狂亂中用手去遮掩。
遠處一雙冷眸深深盯著此刻受辱的女人,雙手緊攥隱在袖中,她是自作自受!
突然身上一暖,一襲白衣將她緊緊裹住,身子也被人擁在懷裡。
燕無塵僅著中衣站在大殿上,臂彎中緊緊擁著那個已非處子的新娘。
她抬起滿是水痕的雙眼看他,然後含淚衝他一笑,以表謝意!
「別怕,有我在。」
她點頭,「對不起。」
「再也別說對不起,你與我不需要,你已是我的人。」他眉目間儘是新婚燕兒的欣喜與滿足,不見半點責怪。
她心中的罪孽卻更深了一步,她是一顆棋子,她知道公子要她來的目的,定不是要她只做他的新娘,一定是與他不利的。
可是,他也許明明知道,依然答應這婚事,掉進別人挖好的陷阱。
現在,她不但污了他的名聲,更給他蒙了羞辱。
他卻依然要她。
他多傻!
與她一樣,許是同命相連的命運,她的心在他的笑意中嗖然一疼。
而那個她一直深愛的男人,此刻依然坐在那裡,手執玉盞輕點薄唇,動作依舊那麼飄逸,眸色依舊那麼清淡如水!
只是,她看不到他心中此時波濤暗湧的洪流。
她的眼不有自主的望過去,她此刻很想知道,當她被剝光了衣服的一刻,他是否真如此時一般的淡定,心中毫無波瀾?
「燕無塵,你想違抗宮規嗎?」那個美麗妖嬈的女人,憤怒出聲,一雙眼盯著擁著自己的燕無塵。
「娘,他已經是兒子的人了,昨夜我去看她,情不自禁所以」燕無塵的聲音飄渺在她的驚訝之後。
那個人是他的母親,名動天下的明淨宮的宮主!
傳奇中的奇女子,陰幽然。
她應已年近四十,卻依舊美若少女,她的神女功果真已經出神入化了。
今日來參加喜宴的人,無不是名門顯貴,而多數都是衝著她來的吧,畢竟平日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誰都不願錯過這一睹芳顏的大好機會。
燕無塵的話,卻並未讓他母親相信。
陰幽然手掌一掀,掌風清脆的摑在燕無塵的臉頰,「昨夜你一夜未出明淨宮,而她昨日也的確仍是處子,自今早到過她房間的男人只有一個。」
陰幽然的視線掃過眾人最後落在七公子的身上,「七公子,你既喜愛這個奴子,又何必答應將她嫁入明淨宮?」
一切矛頭終於指向他,她的心頓時高懸與空。
可是,心頭卻莫名的起了一絲浮躁,陰幽然竟將她們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
只不過,她的話卻似乎讓她想到了什麼。
的確,昨日她的守宮砂還在,而到過她房間也只有公子一人,可是他並沒有碰自己,除了那一吻!
這時只聽到七公子冷冷笑道,「宮主實在看輕了本公子,直至今日這世上便沒有本公子要而不得的東西,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奴子。會答應這門親事,完全是因為令公子所求。本公子還不屑去碰已經送出之物,宮主神通廣大,自然知道昨夜我並未碰她。」
七公子說完,不屑的看過她,眼中儘是棄之若敝的神色。
他的話說得讓人不得不信,陰幽然想必也定是知道他昨夜並未對她做什麼,語氣也少了剛才的凌厲。
「她到底是蓬萊閣送來的人,我明淨宮雖不及蓬萊閣聞名遐邇,可是也絕不能受此侮辱,宮規如此,冒充處子者死!」她輕笑著說道。
時下,她自是不願與蓬萊閣結仇,所以才會處心積慮與蓬萊閣結親,沒想到這不孝兒竟然偏偏看上了人家的奴子。
也罷,聽說這奴子與七公子糾葛不清,幾次犯錯七公子都沒有下手殺她,她才答應。
不過,她制宮嚴明,宮規不可侵犯。
況且當著天下豪傑,她豈能輕饒了當事人。
七公子卻毫不猶豫對輕笑道,「此時她已經是明淨宮的人,如何處置本公子自管不著。」
她的天終於塌了,片瓦不留。
他將她徹底捨棄了,毫不猶豫,沒有一絲不捨。
之前,她心中還有一絲幻想,,儘管將她嫁給燕無塵,但是至少她還是他的棋子,他還是需要她的。
可是此時,她已經毫無利用價值,他輕易的就將她拋棄。
那麼,昨夜的那個吻算什麼?
如果不是捨不得,如果果真可以那麼輕易的就捨棄她,那麼又何必再去撥動她的心扉?
吻?
帶著清冽氣息的那個吻,那陣清冽她從未聞過,而且,他吻過她之後,她的守宮砂消失了。
這說明了什麼?
藉故親吻她,然後將藥送入她的口中。
是他,親自動手抹去了她的守宮砂。
在明淨宮,她賴以生存的憑據。
心頭猶如被毒蠍狠狠蜇了一下,疼痛瞬間帶著毒液蔓延進她的四肢百骸。
手心被指甲摳的生疼,蒼白的唇被殷紅一點一點鋪滿,慘艷無比,可是這些都不足以舒解她心中的痛。
他送她來,不是結親,而是死。
她一早便是他手中必死無疑的那顆小卒,她的命止於此,她活著的意義止於此!
她雙眼緊閉,身體中的力氣彷彿一下子被抽空,腳下變得虛飄。
腰上的大手頓時一緊,將她牢牢固定在懷中。
她忍著心口的痛楚,慢慢睜開雙眼凝向身邊高大的男人。
他清雅儒風,卓爾不群,外界都知道他對陰幽然言聽計從,而此刻,他正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女人,與他的母親對抗著。
淚水在這一刻飄落,她的命從沒有這樣被珍惜過。
他察覺到她的眸光,低頭看過來,觸及她的淚顏,眸色一緊心疼傾灑。
「不哭,會沒事的。」他甚至在這樣的時候,還哄著她。
她心頭一緊,緊窒的無法呼吸。
轉而目光看向不遠處的七公子,他此刻正帶著戲謔的神色看著自己親手步下的好戲。
是的,他的目的是要看著燕無塵與母親決裂,是要陰幽然失去最心愛的兒子,要明淨宮內亂,然後他再一舉殲滅,這樣這個天地間蓬萊閣至此獨大,成為永恆的至尊。
他看著她的眸光中沒有一絲情緒,此時的平靜無波與她來說卻正是最鋒利的武器,將她僅存的幻想也一併毀滅。
只覺得腰間一痛,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與燕無塵已經置身於一片刀光劍影之中。
他真的與母親決裂了,陰幽然甚至喚出了明宮七使企圖用強大的劍陣將他制服。
燕無塵手中劍,劍氣如虹,他亦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況且自小在明淨宮長大,這陣中厲害與弊端他再清楚不過,困住他一時,可以,若想制服他,不能。
她在他的懷裡,看著耀眼的刀劍之光在眼前旋轉,看著他凝霜的臉上有汗珠不停滴落,一陣濕濡滴到她的臉上,她以為是他的汗,可是隨後他白衣上的點點腥紅映入眼簾。
他受傷了,因為他縱使再厲害,也敵不過她的母親。
即使能,他也絕不會傷了母親。
陰幽然終於出手了!
那是含辛茹苦養育他二十多年的母親,無論是在這世上,還是人心裡,最偉大的永遠是母愛,她就算再冰冷無情,對自己的兒子總是一路呵護長大的。
他的劍開始畏首畏尾,躲避著陰幽然的進攻。
她眸色一暗,神采在觸及他浴血白衫後頓時散去,委頓乾枯。
生存此時與她來說,已經毫無意義。
又何苦連累一個如此真心相待的人!
女人有時候愛的比男人更加的堅定與執著,儘管那個男人是如此狠心絕情。
她依舊無法掙脫,欲不愛時已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