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有些累了 文 / 紫蘇1
皇宮東宮。
皇后端坐在椅子上,眉頭緊蹙,她靜靜的看著面上仍舊儒雅而笑的南宮澈,心中的怒火不禁升騰起來,「我們用了多少年才在皇上心中建立了你可信的形象!現在,你親手打碎了它!」
聞言,南宮澈淺淺一笑,他低頭看著茶杯中不斷懸浮的茶葉,靜靜的說道:「父皇不就是想培養一個有能力的儲君嗎?」
皇后猛然站起身來,她怒目望著南宮澈,開口訓斥道:「但你也要知道,皇上也是個人!他也會害怕!在他還沒有死之前,休想有人動他的皇位!」
茶杯中懸浮的茶葉猛然落在了茶杯底,南宮澈仍舊沒有抬頭,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開口說道:「有些累了。」
有些累了……
聽到這番話,皇后猛然怔在了原地,她睜大了雙眼,努力回憶著方才南宮澈的那一句話,有些累了……
隨即心中一酸,那無盡的怒意瞬間消失殆盡,她臉上重新恢復一片平靜,這麼多年來,他在人前身體羸弱,對皇上歸順,在人後他努力佈局,將所有對他有威脅的人都驅除掉……
他從小到大,在她的教導下,從未開口說過累,她也就當做他不累,只是……他在今日忽然開口說了這句話,她瞬間就心軟了,他這樣堅硬的男子,什麼時候在她面前柔弱過?從小到大也不過是這一次而已……
「你不是聖人,難免有沒想到的事情,難免會犯錯,難免……」
「我想到了,我是故意犯錯的。」
南宮澈忽然打斷了皇后說出來的極為勉強的理由。
只有兩人的宮內瞬間安靜下來,只能聽到微弱的呼吸聲。
皇后看著南宮澈那有絲桀驁不馴的模樣,好似一個孩子在撒嬌一般,她心底一軟,終究是撇過頭去,抬步向宮外走去,「下不為例。」
皇后離去了,宮中又陷入一片安靜之中,南宮澈靜靜的看著沉在杯底的茶葉,他久久沒有抬頭。
不知過了多久,手中的茶水已經涼了,他緩緩抬頭,看著空蕩蕩的東宮,他心中有些酸澀,他累了,但是母后何嘗不是陪他一同累,甚至在這個時候,比他還要難過,但是母后又跟誰去說累?
……
「你倒是利索的很。」
夜皇帶有諷刺的話語緩緩傳來。
蘇無艷眼角向後瞥了一下,卻未轉身,仍舊安坐在毯子上修煉。
「怎麼?不打算給我個交代?」夜皇緩緩走進。
「呵……」蘇無艷嗤笑道,「交代?什麼交代?」
「不許本王成親的交代。」絲毫不在意蘇無艷的語氣,夜皇輕笑開口道。
半餉,屋內沒有絲毫聲音。
蘇無艷閉著雙眼,「因為她的樣貌太像了一個人。」
聞言,夜皇沒有一絲驚訝的開口問道:「你最討厭的鳳無雙?」
聽到鳳無雙三個字,蘇無艷頓時皺緊了眉頭,她有些激動的說道,「她搶走了我的相公的,我不能讓她的女兒搶走我的兒子!」
屋內重新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我不能讓她的女兒搶走我的兒子!
夜皇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他靜靜的看著眼前坐在毯子上的蘇無艷,好似又回到了許久以前。
「回來了?」身穿淺綠色衣衫的女子,一頭烏黑色的長髮散落在身後。
「孩兒沒有達到你的要求。」推進門的是個只有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低著頭,一副委屈的模樣,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向背對著他坐著的母親。
「那回來做什麼?」女子的聲音依舊清冷一片,在屋內不斷的迴盪,就連空氣的溫度都降了幾分。
「接受懲罰。」小男孩心下一緊,將這結果開口說了出來,而同時,想到往日裡的懲罰,他的背後不自然的一痛。
「呵……你以為你沒有達到要求,只要回來接受懲罰就可以解決一切嗎?!」女子冷冷一笑,嘲諷的話語那般殘忍。
「娘……」小男孩緊緊抿著雙唇,儘管他知道此時他說什麼,母親都不會原諒他。
「別叫我娘!以你的能力,若是用盡心力,定然能夠做到!你偷懶沒有做,只是想著不過是接受懲罰而已!你以為僅僅是懲罰?你對不起的我的,我可以用鞭子來懲罰你!可是你的父親又怎麼懲罰你?!」
女子的口氣有些有氣無力,好似失望之極的模樣,小男孩的心頓時涼了一片。
小男孩賭氣的說道:「娘親只需將我打入地獄,便可見到父親!」
「哈哈哈哈……現在你竟然都學會了爭辯!殺了你,你見到了你父親,又能怎樣?不過是他對你失望而已!」
「父親已經不在了,娘親怎麼知道父親的想法?」
「你父親的想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現在沒有力氣懲罰你……明日再來吧,出去!」
「孩兒告退!」
俊俏的小男孩還未走出房門,便見一直背對著他的母親忽然倒下了身子!
小男孩心中一驚,連忙上前,卻不小心碰到了一個小碗,灑了一地的紅水,細細看來,竟是血!
「娘親!娘親!」小男孩臉上顯露出一絲驚恐的模樣,儘管他每日的懲罰都讓他的身體沾滿了血跡,但是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母親流血!
聽著屋內的響動,淺淺昏迷著的女子緩緩睜開了雙眼,待她看到灑落一地的血水之時,臉色瞬間白了,她猛然從腰間抽出火紅色的鞭子,便向小男孩的身體上抽去!
「你怎麼可以將它撒了!你不知道這是我一個月都恢復不過來的體內精血!」
「啪!」
小男孩怔怔的站在原地,沒有躲也沒有叫痛,只是睜大了雙眼看著眼前正瘋狂抽動鞭子的女子!
他從小就開始習武,哪裡不知道人體內精血的重要性,而他的母親竟是為了他一次性便耗費這麼多的精血來製作那平時看著極為普通的血丸,他曾經還賭氣的將一個血丸扔進了湖中……
「啪!」
這明顯並非鞭子的抽動聲駭的女子停住了手,她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小男孩,不明白他為何會自己打自己一巴掌!
見女子停住了手,小男孩緩緩抬頭看著女子,眼眸裡再也沒有了方纔的稚嫩,「娘親,我錯了。」
看著一瞬間安靜下來,好似長大了的小男孩,女子不知是喜是憂,她應該笑的,只是看著眼前這幼小的孩子,眼淚卻頃刻間落了下來……
夜皇靜靜的看著背對著他的蘇無艷,當時她的眼淚,也許有一些是因為他理解了她,但更多的恐怕就是她對他的愧疚,她明知她是南宮泉的兒子,卻仍舊如此殘酷的訓練他,讓他為了父親的離世背上這麼多他不該背的負擔!
只是,只有他明白,為什麼她會一直都不離開屋子,為什麼她一直努力的修煉,但是功力卻沒有絲毫的增長,因為她在不斷的提煉自己的精血,為了他的血丸……
他緩緩低頭,靜靜的說道:「這輩子,本王只娶她一個女人。」
依蘇無艷對夜皇的瞭解,他的這種口氣恐怕是最後的決定了,她卻仍舊不死心的問道:「非她不可?」
夜皇轉身,背對著蘇無艷,不想看她的身影,緩緩說道:「她同樣為了復仇背負了太多的東西,服下天下奇毒,一笑傾城,卻一直堅強的活到了現在,她為了救本王,甘願嫁給南宮澈,甘願放下自己的自尊,去求她的仇人,這樣的女人,早就不能從本王的世界中抹除,自從見到她的第一刻開始,就已經注定!」
蘇無艷緩緩低頭,看著手指不斷緩慢滴落下來的血水,她輕輕一笑,「你決定的事情,好像從來沒有改變過。」
屋內重新陷入一片沉寂之中,蘇無艷緩緩閉上雙眼,她輕輕歎了一口氣,「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又如何能夠改變。」
聞言,夜皇面無神情的臉額上漸漸揚起一個笑容,他想要轉身去對這個女人說謝謝,因為她是他的母親,若她始終不同意,就算與鳳吟在一起了,他不在意,鳳吟總歸是在意的。
而他卻站在原地,怎樣都不能轉過身,怎樣都不願再看她一眼,因為她是她的母親,她卻是背叛了他心目中的那個父親的妻子……
想到此,夜皇心中只是糾結了一下,便抬步離開了。
早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蘇無艷抬頭看著眼前一小塊銅鏡裡倒映出來的空蕩蕩的屋子,不禁自嘲的笑了笑,從他小的時候開始,她為了不讓他發現她的異常,經常背對著房門而坐,而她的眼前不遠處總是習慣性的放一小塊銅鏡,可以通過銅鏡看到他的樣子,他卻從未發現過……
看著夜皇那越來越漂亮的模樣,她每次都欣慰的笑著,他就算不是傲天的孩子,長相卻與傲天有很多地方都相似,這就是命。
……
夜色漸漸暗了下來,屋子裡的光線都已經少了。
蘇無艷緩緩睜開雙眼,抬頭看著在她身側不斷走動乳白色的鴿子,她伸手從鴿子細小的腿上拿下一張紙條,緩緩打開,上面只寫著七個字:
「鳳無雙殺夜傲天。」
短暫的話語,卻讓蘇無艷呆立在原地許久,從屋子那唯一的小窗口裡吹來一陣冷風,讓她瞬間清醒。
「哈哈哈哈……」
蘇無艷大笑,隨即抬步一個閃身便離開了房間,向鴿子飛來的地方掠去,她知道寫這紙條的人肯定還在!
天色更深了,就連天上的落雪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腳下是軟軟的雪地,她一路掠過,只留下一行粗細一致的印記。
不知過了多久,當蘇無艷終於落下腳步的時候,她已經深陷一個無人的樹林裡,明亮的月光灑落下來,照亮了整個樹林,卻也只能看到光禿禿的樹枝昏暗交錯間,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子出現在眼前!
蘇無艷緩緩瞇起雙眼,她沒有走進,只是遠遠的站著,待那女子轉過身之時,本想看清女子面容的她,卻見女子有意的帶上了面紗,顯然是不想她看到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