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琴有五不彈 文 / 紫蘇1
鳳吟垂眸行了一禮,聲音清澈如溪水,婉轉如鶯鳴,「琴有五不彈,疾風甚雨不彈,塵市不彈,對俗子不彈,不坐不彈,不衣冠不彈。」
夏丞相看著鳳吟微微瞇起雙眼,此女子有膽有識,絕非若兒可比,可惜的是個女兒身,如果是個男子,肯定難以對付,看來有她在,若兒很難在王府得勢……
南宮泉微微一怔,「竟然還有如此說法,卻不知今天犯了彈琴的哪個忌諱。」
聞言,鳳吟淺淺一笑,看向夜皇的神色帶著一絲雀躍,「現在雖不是風和日麗,但也月色怡人。皇宮別院,花香四溢,這種杯中自有天上月,腹內更牽萬種情的景色,絕非塵市。琴後有墊子,自然能坐。兒媳自是不敢不衣冠而出現在宴會之上。」
這出奇的說法,讓夜皇不禁來了興致,他一雙尾角上挑的鳳眼波光流轉,妖魅帶笑,此時隱住了眼底濃重的殺氣,柔美異常,全然不像那夜的模樣,「俗子是誰?」
鳳吟淺淺一笑,沒有說話。
院落裡的人紛紛被鳳吟這新奇的說法給吸引住了,所有人都看著她,連之前他們口中的嘲諷都忘記了,只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子,好像也沒有傳聞中的不堪。
這時,拓跋碩也忍不住的站了起來,看著鳳吟復又好奇的問道:「俗子是誰?」
聞言,鳳吟這才轉頭笑看著拓跋碩,「俗子在問誰?」
這兩問讓所有人都愣在了那裡,就連南宮泉也是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原來鳳府小姐所說的俗子就是拓跋碩!因為有俗子,所以不彈!
南宮泉心中頓時一陣暢快,剛才拓跋碩毫無禮數和粗俗的話讓他心中早已悶著一口氣不好發作出來,此刻這鳳府小姐鳳吟為他除了這口氣,這琴斷是不能彈的!
「你!」
看著周圍竊喜的眾人和不斷飄蕩過來的低低細語,拓跋碩終於明白過來,原來鳳吟口中的俗子就是他!身為蒙古九部落可汗,手下諂媚的人不少,他不屑,但現在這樣當面諷刺他的還從來沒有一個!拓跋碩心中憤怒,但見鳳吟鎮定自若的面容,他卻轉而笑了,一甩袖子,「本汗是一粗人,本來就不懂這些,王妃說的是。」
鳳吟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她分明在拓跋碩眼中看到了憤怒,那絲憤怒卻忽然消失殆盡,這拓跋碩究竟是怕她什麼?或者是另有所圖?
在聽到鳳吟口中的嘲諷之時,夏若昀嘴角就勾起了微笑,經過接觸,她知道拓跋碩是個粗人,又及其要面子,被鳳吟罵為俗子,肯定不會罷休,要找鳳吟麻煩的!而且,像拓跋碩這樣的粗人,不知道會說出什麼樣粗俗的話來。但聽到拓跋碩溫和的話語,讓她不由一怔,旋即心底湧現出一絲憤恨和嫉妒,憑什麼剛才她開口說拓跋碩的時候,得到的是南宮卓的冷眼相對和拓跋碩的不屑目光,而拓跋碩竟然對這個醜陋的女人這樣縱容!
「不知道有什麼是可以對著本汗這個粗人演奏的?」拓跋碩眼底帶著笑,直勾勾的看著鳳吟,好似下一秒就要吞噬掉她一樣。
鳳吟心中一陣警覺,心裡卻想要哭,她不會彈琴,這才用了這樣的手段搪塞過去。她轉頭看向台上,南宮泉,皇后,劉貴妃都在看著她,這些人一副好奇不肯罷休的模樣,如果不演奏點什麼,這一些人恐怕都不會死心的。可是……她確實不會啊!
轉念至此,鳳吟忽然眼神一亮,她轉頭笑吟吟的看向廣陵王夜皇,「王爺可否借我一件東西?」
夜皇慢慢的將酒杯中的酒倒入口中,半響才看向鳳吟,眼底帶著一絲戲謔,「你要借什麼東西?」
「你懷中的簫!」鳳吟的聲音不大,但是清楚的傳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眾人紛紛看向廣陵王,這一身黑衣鎧甲,秀髮麗容,實在想不出會藏著一把簫。
夜皇臉上的笑容慢慢隱退,他將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你若能說出那簫的來歷,本王便借給你。」
這聲音好像沒有一絲變化,但落在鳳吟的耳中,鳳吟心中一緊,剛才打量夜皇的時候,在他側身之時就看到他腰間的鼓起,雖然細微,但是身為特警的她眼裡極好,大約判斷出來是把簫。剛才苦惱之際,靈光一閃想起了夜皇的簫,這才開口借他的,想不到他反應竟然這樣異常,莫非觸到了他的逆鱗?
但如今的她騎虎難下,仔細看了看夜皇的腰間,鳳吟的神情也凝重起來,「應該是琴簫。」
「何為琴簫?」夜皇沒有抬頭,但這聲音帶著一絲逼問。
「琴簫,伴琴而生的簫。共開八孔,七後一,直徑略細,音色較小,與琴和鳴恰好。」
還記得不懂絲竹音色的閨蜜突然拉著她去學簫,原來是看上了那個年輕教授,當時她也只是略聽了一下,還是記得一些。
夜皇狹長的眸子望著鳳吟,驀地迸射出一絲殺機,樹上的花瓣紛紛灑灑的落了下來,群臣的衣衫無風自動。
鳳吟只覺得一股氣勢緩緩推來,她站立在原地,左腿後退半步,這才堪堪抵住了,心中念叨著,完了完了,果然是觸到他的逆鱗了!要死了!
那氣勢好似一張屏障,緊繃顫動,好像達到了極點,終於破碎了,挨著鳳吟的皮膚滑過,最後消失無蹤。
「本王就借你。」夜皇一瞬間換回原來懶散的模樣,絲毫沒有剛才的那濃重的殺氣。
鳳吟有些緊張的看著這個妖媚的男人,終於是大著膽子向他走去。離那男人越近,就越覺得不安,終於走到夜皇的身前。
鳳吟深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接過夜皇遞來的那支玉簫,而夜皇那雙白皙細嫩的手晃了她的眼睛,怎麼……怎麼可以有男人的手這麼好看!
頂著週身的壓力,鳳吟只是怔了怔,不敢停留,轉身向院落中央走去,她靜靜的站定,掃了全場一眼,被所有人注目沒有讓她產生一絲自豪感,心頭無來由的一陣恐慌。
鳳吟緩了緩神,有些疑惑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她看著手中的玉簫,放在唇邊,一陣幽香傳來,她緩緩閉上了雙眼,
只是停頓片刻,簫聲在夜風中起,在桃花中散,在天地間緩緩流淌……
襯著簫聲,徐徐吹來的清風中,帶著一絲神清骨秀,典雅高潔,竟然讓人聽著聽著閉上了雙目,去感受那心曠神怡,超凡脫俗的境界,思之猶聞暗香浮動……
夜皇端著酒杯的雙手停頓在半空中,他懷中的這只簫是父親夜傲天留下來的,他只知道是父親心愛之物,母親卻厭惡至極,他小時從母親手中護了下來,隨身攜帶,不敢讓他人看到,只因這只簫長的極醜。
簫都是七孔,他從未見過八孔簫,他曾試著吹過,但那聲音雜亂不堪,絲毫沒有章法,但那是父親留下來的,他怎樣都捨不得丟棄……而如今,這個女人,不僅知道這只簫的名字,更用這只簫吹出如此美妙的曲子……
夜皇望著鳳吟的眼神一陣迷茫,心中頓時升騰起一絲異樣的情緒,一種……親切?夜皇自嘲一笑,也許是因為她是唯一一個會吹這只簫的人,所以才有這樣的感覺吧。
低頭沉思的南宮卓被簫聲一點點的吸引,從簫聲中他聽出了那些堅毅,迎寒傲立,清新典雅的氣息,就好像這幾天鳳吟給他的感覺。南宮卓驀地抬頭看著院落中那個白衣女子,她的臉色還微微泛白,她隱藏在白色衣衫裡的肌膚不知道有多少他親自留下來的淤痕!
南宮卓心中湧現出一絲心酸,他怎麼可以對這樣一個女子如此心狠,他當初怎麼下的去手……
隨著最後一個音符落在花間,整個院子陷入一片寂靜之中,半響,鳳吟睜開雙眸,隨著飄落下來的花瓣緩緩行了一禮。
鳳吟的動作好像打破了整個院子裡的寂靜,所有人回過神來,紛紛倒吸了一口氣,從今往後,這個不起眼的白衣女子將再也不會被看不起,她的才華震驚了所有人,包括台上安坐的南宮泉!
「好,好,好!」南宮泉讚了三次,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瞥了一眼沉醉的拓跋碩,亟不可待的問道,「這首曲子叫什麼?」
見糊弄過去了所有人,鳳吟心中的石頭總算是落了下來,她的臉上露出一絲淺笑,「梅花三弄。」
「好一個梅花三弄!朕竟然從曲子中聽出了高潔不屈,妙啊,妙啊!」南宮泉雙眸之中帶著亮光,他確實挺喜歡這個看似柔弱無比的女子,就憑這曲子,她如果不是自己的兒媳,著實有想招她進宮的念頭!
鳳吟哪裡知道南宮泉這個想法,她只知道今晚這最艱險的一步已經走完,身體竟然有些虛脫,但見南宮泉興奮的模樣,鳳吟緩緩開口說道:「這梅花三弄用琴彈奏出來的效果更好。梅為花之最清,琴為聲之最清,以最清之聲寫最清之物,會生出凌霜音韻。」
「果然美妙!」拓跋碩在旁細細想了一會兒,眼神中閃閃發光,望著鳳吟的眼光充滿了佔有,卻不知說的是簫聲,還是院落中間這個鎮定自若,空靈絕後之人!
「今天朕高興,你要什麼賞賜?」南宮泉飲盡酒杯中的酒,只是片刻,眼神恢復一片清明,他望著鳳吟淡淡的開口說道。
賞賜?
鳳吟不知道,這皇宮裡什麼都有,但是皇上親口的賞賜卻少的可憐,周圍眾人心中猛跳,看來這榮親王妃鳳府大小姐深得皇上喜愛,那是不是代表榮親王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有所提升?
這太子明著是南宮澈,但是群臣都知道,先不說南宮澈建功較少,單說他那病魔纏身的身體都讓人擔憂,所以這以後的皇位,指不定會落在誰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