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三十四章 誰委屈? 文 / 蕭瑟紅
這個世上,如果連天真無邪的小魚兒都憂鬱了,除了公子玉簫那沒心沒肺的一家子,興許沒人能笑得出來。
沈墨濃見嬌妻淚眼汪汪的跑開了,一陣錯愕後便追了上去,好在小魚兒心性比較單純,她哪兒也不跑,就往自己的廂房跑去,沈墨濃一陣欣喜,心道,只要她在房間裡,他好好和她談談,必定會問出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過出乎沈墨濃預料的是,小魚兒越發長進了,竟然直接將門給拴上了。雖說跳窗進去也是一件極為輕巧的事情,然此時眾多下人看著呢,沈墨濃縱然再溫順,也是個好面子的主,當下便只能小聲叩門,柔聲道:「小魚兒,怎麼了?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表哥這便去找郎中來,好不好?」
身後無數雙眼睛一齊盯——
沈墨濃略有些尷尬,他只覺得身後似是有人在對他甩飛針,不由又想著是自己將這些下人給慣壞了,竟然公然對他表示不滿,可他也沒欺負小魚兒啊。
小魚兒雖然有些呆傻,但待人溫和善良,對待下人就像對待自己的家人一般,下人遂一直以來待她甚好,體貼入微之處甚至不輸於他這夫君,沈父沈母更是不必說,也難怪他們會對他露出那種目光來。
又站了一會兒,沈墨濃再次叩響朱門,只可惜小魚兒依舊不開門,只是低聲道:「表哥,讓小魚兒靜一會兒吧,小魚兒難受。」
難受難受難受,究竟哪裡難受?素來遇事處變不驚的沈墨濃,這次真是無奈了。正想著怎麼開口再騙小魚兒給他開門,突然,一道帶著怨氣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傳來:「爹爹,爺爺讓你過去。」
沈墨濃心中「咯登」一聲,旋即緩緩轉身,便看到此時清雪正一臉鄙夷的望著他,他這女兒素來溫和文靜,性子和他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同公子玉簫那女兒一般,最愛膩著他這做爹的,怎麼如今……看起來對他亦是頗有意見?
沈墨濃來到清雪面前蹲下來,討好的摸著她的腦袋柔聲笑道:「清雪,怎麼了?爹爹是不是做了什麼讓清雪不高興的事情,清雪告訴爹爹,爹爹一定改掉。」
沈清雪畢竟是小孩子,看到沈墨濃示好,許是又想起這爹爹素來不犯錯,遂面色溫和了許多,腮幫子卻依舊鼓鼓的像個包子,看起來甚是可愛。
「爹爹……不是清雪不告訴你,其實清雪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清雪知道娘親不高興了,那一定是爹爹犯了錯了。爹爹,快去爺爺那裡吧,他老人家好像也很生氣呢。」沈清雪眨巴著一雙大眼睛,柔聲細氣道。
沈墨濃滿面疑惑,怎麼連爹都生氣了?他意識到這件事情比想像中要嚴重的多,回頭看了看依舊緊閉的房門,不由微微歎息,抱著清雪起身,他來到門前,輕輕叩了叩門,柔聲道:「小魚兒,你不想見我,也該見見清雪吧,她想你了。」
清雪也是個懂事的,立時委屈的說道:「娘親,清雪要抱抱,清雪要娘親哄睡睡。」
門緩緩被打開,小魚兒眼圈紅紅的,明顯已經哭過,她這麼多年陪在他的身邊,何時這麼委屈過?他不由道:「小魚兒……究竟發生了什麼?」
小魚兒卻搖搖頭,指了指心口,囁嚅道:「我也不知道,就是這裡很難受。」說完也不看沈墨濃,伸手將清雪接到自己懷中,便再次關上了門。
沈墨濃蹙緊了眉頭,思忖片刻,他便轉身往後院走去,小魚兒如今越來越聰穎了,但即便如此,沈墨濃也自私的希望她能夠是那個只懂快樂不懂悲傷的人,但他卻忽略了,她雖然對過去只有片段的記憶,卻依舊清晰的記得當年在顧家受到的待遇,以前甚至會時常做些噩夢,什麼是害怕,什麼是痛,她早便知道,只是因為有他在,她才是一隻快樂的小鳥。
當沈墨濃來到後院時,遠遠便看到大芭蕉葉下,沈父沈母並著兒子清和圍坐在一張八仙桌上喫茶,而清和此時正一臉憤憤不平的和沈父沈母說些什麼,白皙的臉上甚至因慍怒而漲紅,看起來似是已經氣到了極點。
沈離抬眸望向款步走來的沈墨濃,原本和藹的面色瞬間便沉了下來,他凝眉冷聲道:「你這不肖子,還知道過來?」
沈母素來性情溫和,甚少生氣,今日雖依舊和顏悅色,但眉宇間掩不住對兒子的責怪,悠悠道:「墨濃,快過來,跟你爹爹解釋一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而沈清和則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低聲道:「爹爹!」說罷便飛快的躲到沈母身後,極為不屑的輕「哼」一聲,與以往那崇拜恭謹的姿態完全不同。沈清和好學,咿呀學語時,便能斷斷續續的複述出沈墨濃偶爾讀來的詩詞,沈家人一向將他引以為傲,並有心讓他入朝為官,遂便讓沈墨濃親自教導。
清和本就對這些東西極感興趣,便愛屋及烏,十分崇拜沈墨濃這爹爹,又許是他自小沾染這些東西的原因,與豆豆不同,他雖聰穎,卻甚是乖巧懂事,沒那麼多花花腸子,還極懂得討幾位朋友的歡心,誰知道……今次他竟是這般態度對待自己的爹爹。
沈墨濃覺得今兒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他在外面辛辛苦苦苦口婆心的給小不點討個好娘子,小不點回頭便告他的狀,他腹中別提多委屈了。
不過,委屈歸委屈,該問的還是得問。遂沈墨濃恭謹上前,柔聲道:「墨濃見過爹爹,娘親。不知墨濃做錯了什麼事情,惹得爹爹和娘親如此不悅?」
「你不知道?你會不知道?!」沈離立時拍案而起,案幾上茶盅被震起,發出細碎的晃動聲,令人不由心驚膽顫。
沈墨濃也是微微一驚,旋即一臉疑惑的望著沈離道:「墨濃真的不知道,爹爹若要生氣和怪罪孩兒,也該告訴孩兒究竟錯在了哪裡,萬一是一場誤會,豈不是平白惹了您生氣?」
沈離還要說什麼,沈母忙拉著他道:「哎呀,你看看你,墨濃都說了自己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了,你還這麼咄咄逼人作甚?你方才不也說了,事有蹊蹺,咱兒子不可能這麼荒唐的,怎麼他一來,你反倒這麼衝動了?」
沈離恨恨道:「我方纔那是安慰清和的!我們沈家祖祖輩輩都孝忠朝廷,精忠報國,這麼多年還不是出來他一個佞臣?誰知道他老實了這麼幾年,還會不會做出什麼荒唐事來?」
沈墨濃一時間如遭雷擊,他被戳到痛處,立時面如土灰,整個人僵直了身子立在那裡,良久,他緩緩垂下眼簾,似是已經沒了興致辯解。
沈離說的其實也只是一時氣話,說完後他便有些後悔,只是想到自己說的也是事實,便耿直了脖子依舊沉著臉生氣。
沈母見沈墨濃這般模樣,不由大為心疼,氣呼呼道:「老頭子,你胡說什麼呢?當年咱兒子還不是因為看不得天瑜受苦,才出此下策?別人不知道他的苦,你這做爹的也不知道嗎?你不心疼他也便罷了,怎麼還說出這種傷人的話!」
沈離聽了後,面色有些困窘,他的確是氣糊塗了,再瞟一眼此時面色青灰的沈墨濃,不由乾咳一聲,有些心虛道:「我說的是事實。」
「你!」沈母氣急敗壞的望著沈離,旋即一跺腳,忙去拉沈墨濃,讓他坐下來。
而沈清和雖然不懂佞臣是什麼,但聽爺爺奶奶話中之意,也知道那並不是什麼好東西,又見爹爹這般沮喪傷心,竟是比方才娘親還要更勝一籌,他這顆柔軟的小心肝立時便有些自責,他小心翼翼的走到沈離面前,一隻小手柔軟的抓著沈離的手,哀求道:「爺爺,你不要這麼凶爹爹了,爹爹很傷心的。」
沈離看見小孫子這般懂事,不由搖頭歎息,抱著他坐下來道:「清和,方纔你不是說要給娘親討個公道麼?如今怎麼又為你爹爹說情了?」
沈墨濃微微斂眉,什麼叫「為小魚兒討個公道」,他當真做了什麼對不起小魚兒的事了麼?什麼時候?他怎麼不知道?
沈清和怯怯的望向此時面色依舊難看的沈墨濃,細聲細氣道:「因為爹爹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爹爹不開心,清和也不開心。」
「我的好孫子,你爹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沈離大感欣慰,連帶著氣也消了許多,只是方纔那話的確重了,遂他不知道該如何與沈墨濃再說下去,他淡淡掃了一眼滿面擔憂的沈母,淡淡道:「你給這不肖子說說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他也好好收一收他這朝三暮四的心!」
沈墨濃抬眸,滿面困惑道:「娘,究竟發生了什麼?」
沈母悠悠歎息道:「你當真不知?」
沈墨濃越發疑惑,有些迫切道:「娘,究竟怎麼了?您快說吧?」
沈母素來疼愛這個兒子,當下便相信事情是有人故意為之,不由有些生氣道:「事情是這樣的,中午用膳時,去請你的小廝回來說你在那邊吃飯了,只是不知為何有一丫鬟在小魚兒耳邊說了些葷話,惹得她傷心,你爹爹和我也甚為氣憤。」
「什麼葷話?」沈墨濃面色嚴肅,眼眸中滿是慍怒。
「還能有什麼?那丫鬟說,那小廝讓她帶話,說是你看上了天瑜的閨女,想等其長大納為二房,還勸小魚兒莫要傷心,說是……你本來就喜歡長公主,只是因為她喜歡玉簫,遂退而求其次娶了她……你說,她能不傷心麼?」沈母說完,不由紅了眼圈。
沈墨濃拍案而起,慍怒道:「是誰說的屁話!」
沈離沉聲道:「這話真不是你說的?如果不是,誰又會知道這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