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什麼目的? 文 / 蕭瑟紅
此夜無眠。顧天瑜躺在榻上,只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想著公子玉簫一天以來的表現,只覺得有什麼地方,似是在沒有按照她的想法發展,公子玉簫那越發難懂的目光,究竟代表了什麼?
她帶著這個疑問,一直等到五更時分才睡著,這一覺,卻睡到第二天傍晚。顧天瑜醒來時,只恍惚看到側身對著她的公子玉簫正沾濕錦帕,而後整齊疊好,動作那般溫柔細心。她蹙眉,看了看窗外,以為天還未亮,悠悠道:「這麼早了,你怎麼會在這裡?」一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如被刀片刮過一般,瘖啞難聽。
公子玉簫的手停住半分,旋即,他轉過臉來,鳳眸中閃過一抹欣喜,只是那情緒如煙花般,轉瞬即逝,他走上前,將顧天瑜額上一塊濕帕拿下,然後換上新的,淡淡道:「你總算醒了。」
顧天瑜斂眉,困惑道:「什麼意思?我睡了很久麼?」她動了動身體,卻發現渾身如被攆車碾過去一般,酸痛無力,連胳膊都抬不起來。她斂眉,喃喃道:「我怎麼了?」
公子玉簫走到桌前,為她斟了一杯茶道:「現在已經傍晚了,你早上開始便發燒,許是昨晚吹了冷風,幸好燕小六及時發現,我已經給你餵了藥,再休息一下應該沒有事了。」
顧天瑜幾欲要從床榻上跳起來,只可惜,她的力氣只夠支撐她半坐而起,而且坐到一半便被公子玉簫的一隻大手給壓了下去。
顧天瑜微微斂眉,語氣有幾分焦急道:「我要起來,今天還有要事要做。」
「你現在這副模樣能做什麼?」公子玉簫斂眉道,他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眼底是不容拒絕的強勢,「你要做的事情,已經全都安排好了,你完全可以坐在這裡等著收漁,燕小六他們,不是靠不住的人。」
顧天瑜亦秀眉輕蹙,她目光古怪的望著公子玉簫,良久,咕噥道:「我當然知道他們值得相信,只是,我還差張公公那一張面皮罷了。他們的技術,著實不太好。」
公子玉簫在她說話時便坐到了她的榻前,他的右手自她的右肩滑下,摟上她的腰,讓她順勢倒在他的懷中,而後,他將茶盅遞過去,柔聲道:「自己能喝麼?」
顧天瑜有些不自然的輕「嗯」一聲,此時被他溫柔的圈在懷中,她甚至以為自己在做夢,否則他怎麼會突然這般溫柔的待她,似是有陰謀一般,讓她忐忑不安。
興許是她一直沒有回答,而她的目光又太困惑,公子玉簫垂眸,見她此時一臉探尋的模樣,有些不滿的蹙起了眉,而後,他將攬著她腰的手自她的腰間探出,試了試,發現足夠碰到茶盅,他微微頷首,頗為滿意的開始餵她喝茶。
顧天瑜有些彆扭的一把奪過茶盅,心中帶著幾分不安道:「我自己來便是了,你莫要這樣對我,我會不習慣。」
果然麼?公子玉簫的眉頭蹙的更緊,他想問顧天瑜為何不能接受,不過最後,他也只是無奈淺笑,似是沒有將她這份任性放在心上。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
「昨夜,我又做了個夢。」公子玉簫望著大口大口灌水的顧天瑜,語氣有些古怪,同樣的,他的目光也是說不出的古怪。顧天瑜只覺得被那目光一盯,心中的一切似都要被看穿一般。
她垂下眸,故作漫不經心道:「什麼夢?」
公子玉簫想起那個夢,握著顧天瑜腰肢的手,不由便緊了一緊,顧天瑜蹙眉抬眸,對上他此時有幾分僵硬的面容,心中越發不安。
「我夢到你變成了小魚兒。」似是難以啟齒的事情,公子玉簫別過臉,烏黑的發遮住的那半邊面頰,此時染上一層淡淡的紅暈。
顧天瑜只覺指尖微微一顫,旋即她故作鎮定的再次飲了一口茶,悠悠道:「你莫不是真的愛上我了?如果真是這樣,小魚兒姑娘會哭的。」
公子玉簫蹙眉,目光深處,情緒翻騰如雲海。他鬆開她,起身來到她對面的那張床榻前,站在床榻前,他望著沉睡中的小魚兒,聲音帶著幾分感傷,「興許不是,只是因為我太思念小魚兒了。記憶裡每當她任性離開我的時候,我總是會自私的尋找其他的替代品,我以為這樣便可慰藉我空虛的心,誰知,只是將我與她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
顧天瑜沒有說話,可是她拿茶盅的手已經開始微微顫抖。
公子玉簫掀開帷幔,為小魚兒蓋好被衾,目光愛戀而深沉,此時他的眼神,與望著顧天瑜時,那複雜而懵懂的困惑完全不同,他安靜不語,只那一雙幽幽鳳眸,就告訴了全世界,他的眼底,只有那麼一個人。
顧天瑜方纔還欣喜的心,一瞬間完全閉合。
她垂下眸,眼底閃過一抹痛楚,聲音亦帶著幾分冷漠道:「說吧,你想要我做什麼?」
公子玉簫的脊背一僵,他款款轉身,收起那溫柔無限的眸光,他的鳳眸,一瞬間染上一分內疚,他遠遠的望著顧天瑜,看她半披著發,面色黯淡的躺在那裡,只一雙顯得出奇大的眸子,怔怔的望著他,似是要將他的心剖開來,然後看個清楚。
公子玉簫咬了咬牙,他不知道,為何他被看穿之後會如此緊張,站立良久,他方拂開帷幔,緩緩來到顧天瑜的面前,而後,在顧天瑜那滿是冷意的眸光中,陡然掀起衣袍,毅然跪下。
顧天瑜深深吸了一口氣,從何時起,他公子玉簫竟然習慣了下跪?又是從何時起,他看透了她吃軟不吃硬,只要他做小伏低,她便不忍心苛責一分?
「說。」顧天瑜不再看他,而是狠狠別過臉,從牙縫中擠出這個字道。
公子玉簫垂下眼簾,他最近越發見不得她那絕然的表情了。「我只希望你允許於忠將小魚兒帶離這裡。」
顧天瑜有些意外的轉過臉來,她瞪著公子玉簫,冷聲道:「你說什麼?」
「小魚兒她再過幾日便會醒來,這裡局勢動盪不安,她又手無縛雞之力,若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我怕她」公子玉簫欲言又止,只有幾分懇求的抬眸望向顧天瑜。
沒有預想中的刁難,顧天瑜雖依舊冷著臉,淡淡道:「好。」
公子玉簫鬆了一口氣。可是顧天瑜接下來的話,讓他呼吸一滯,連帶著週身的怒氣立時席捲整個房間。
「送她離開可以,可是,這樣一來,我也不會為她恢復記憶,這個你接受麼?」
公子玉簫的表情,已經給了顧天瑜一個答案。
顧天瑜在那慍怒的目光中,卻只是清淺一笑,冷冷道:「怎麼了?猶豫了?猶豫就當你沒有提過這個要求。」
「我答應你。」公子玉簫卻突然冷聲道,他目光死死的瞪著顧天瑜,在她那稍許詫異的注視下,他冷然補充道:「我相信,只要我們彼此愛的夠深,那麼,她總有一日會和我一樣,記起我來。」
公子玉簫說出這句話後,他自己也感到詫異,旋即他望著顧天瑜的面色,一分分慘淡下去,而後,她用顫抖的聲音,帶著幾分冷冽的笑意說道:「好一個『只要愛的夠深』,既然如此,帶著你的小魚兒滾出我的房間!今夜之前,別讓我看到她!」
公子玉簫望著陡然變色的顧天瑜,知道她定是勃然大怒,只是,他的確這麼想,自從那一場夢,自從他心底的猜想讓他感到惶恐,他一直在找方法逃避,卻在看到顧天瑜的時候,情不自禁的變得溫柔。
這兩日,紛亂的思緒幾乎要把他逼瘋了,直到中午,於忠在他面前說的那句話,讓他如醍醐灌頂,令他記起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目標是什麼。
再不能耽擱了,眼見著面前的女子,步步為營,不久之後,這天下便會掀起一場亂世風雲,而他,是默默跟在她的身邊,做看著她一步步隻手遮天的女皇,還是將那失去的國家奪回來,做他高高在上的皇帝?
答案不言而喻。
公子玉簫忘不了那些為了他而丟了性命的人,忘不了那日雨夜裡,他與張皓軒偷偷做出的約定,忘不了於忠那殷切的目光。
他,有什麼資格再浪費時間?
公子玉簫起身,轉身來到榻前,抱起小魚兒,而後沖顧天瑜微微頷首,顧天瑜只是垂下臉來,整個人似一團小小的棉花般蜷縮在那裡,不看也不管公子玉簫,公子玉簫毅然決然離開,房門關上的那一剎,他聽到顧天瑜將那被茶盅狠狠摔在地上,而發出的清脆的破裂聲。
顧天瑜無精打采的躺在榻前,她將頭埋進兩腿間,眼底的淚卻翻湧而出,她的唇角卻古怪的揚起一抹笑意:「我以為你有片刻記起了我,不曾想,你的所有的溫柔,不過是為了讓我成全你和她。公子玉簫你當真愛的是我的面容,卻忘記了我的靈魂麼?你不是說過我顧天瑜是天下獨一無二的麼?」
顧天瑜就那樣坐著,直到燕小六回來,她才愕然發現,原來不知不覺天已經暗了,沒有點燈的房間,只有自窗戶間透進來的一道光,小心的照在那床榻上清瘦的小人,顯得那樣我見猶憐。
燕小六點了燈,見到這樣的顧天瑜,他的心下一沉,旋即便轉身,準備去找公子玉簫算賬,顧天瑜卻似突然清醒般,冷聲道:「小六,站住!」
燕小六氣哼哼的轉身,咬牙道:「姐姐,你何故這般折磨自己?」
顧天瑜有些疲倦的捏了捏眉心,淡淡道:「我無妨,罷了,反正再過不久,我們便再沒有了瓜葛,你就原諒姐姐而今那小小的任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