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你不會死 文 / 蕭瑟紅
當顧天瑜聽到這三個的時候,她感覺到那撫在她玉頸上的手陡然用力,她知道,這一次自己真的沒那麼幸運了。
心中有些不甘,她還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完成,想見的人還沒有見到然而這一切,顧天瑜卻來不及說出。她漸漸模糊的眼底,出現公子玉簫那張面容,只見他面色焦急的衝進來,奮不顧身的上前救她。
是夢?亦或是自己編織的一個場景?顧天瑜緩緩閉上眼睛,她感覺到自己已經無法呼吸,外界的一切均歸為黑暗,而她腳腕的痛感,也漸漸感覺不到
「天瑜!天瑜!」耳畔漸漸響起溫潤的聲音,那熟悉的,帶著幾分焦急,不斷的催促她醒過來。
顧天瑜動了動手指頭,下一刻,她吐出一口氣,旋即驚坐起來,開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一雙大手及時的扶住她的身子,同時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
顧天瑜舒緩過來後,方緩緩抬眸,望著那熟悉的俊顏,她所有的偽裝一瞬間卸下,「少衡!」顧天瑜撲入歐陽少衡懷中,緊緊圈著他的腰,似是要證明一下,他是真的存在,而不是她的一個奢侈的夢。
歐陽少衡輕輕拍著顧天瑜的背,她從未表現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可見這一次,她是真的受到驚嚇了。這樣想著,歐陽少衡的聲音越發溫柔,「天瑜,別怕,你安全了。」
顧天瑜緩緩睜開眼睛,她望著歐陽少衡,歐陽少衡衝她溫柔一笑,她方漸漸清醒過來,環顧一圈,才發現這裡,正是她在郡王府下榻的房間。
此時,燕小六一席人均僵直了身子,跪在床榻不遠處,半支起的紗窗,陽光投射進來,照的每個人的衣擺上,都帶著斑駁的光點。牆角的高腳几上,瑞腦金獸裡,霧氣裊裊,滿屋繚繞的香氣中,有無法掩蓋的藥香。
顧天瑜一嗅便嗅出,那是歐陽少衡專門為她調製的,安寧香的味道。顧天瑜自小產後便夜夜夢魘,遂歐陽少衡為她調製了一種香粉,加在焚香中,能讓人安神靜氣。
顧天瑜望了一圈,發現沒有公子玉簫,不由蹙了蹙眉,卻沒有多問。她知道,公子玉簫身份特殊,何況,他已經忘記了她這虞貴妃,又怎會特意趕來救她呢?想及此,她又想起在牢中的那個夢,看來,她真的是思念成狂了。
「小六,你們都跪在做什麼?我還沒死呢,都起來吧。」顧天瑜鬆開歐陽少衡,面上染了幾分尷尬,卻依然淡然的對跪了一地的死士們說道。
歐陽少衡知覺的懷中空空蕩蕩,一時間似所有溫度均被抽走般。他起身,為顧天瑜的背後墊好枕頭,而後又為她蓋好被衾,生怕她著涼。
燕小六等人面色凝重,雖顧天瑜發話,他們卻依舊跪在那裡,誓要跪穿了地謝罪一般。
顧天瑜秀眉輕蹙,一雙因為沒有精神,而暗淡無光的鳳眸微挑,淡淡道:「你們怎麼回事?莫不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麼?我要你們起來,便都不要跪著了。」
燕小六他們依然巋然不動的跪在那裡。不過此時,最前面的阿大已經沉聲道:「主子,屬下無能,沒有保護好主子,今日,主子若不讓我們跪著請罪,我們有何顏面面對主子?」
顧天瑜無奈扶額,「呸」道:「屁話!當時是我自己自信過了頭,才造成了這種事情,亦攪得你們不得安寧,你們何錯之有?」
「未保護好主子,便是屬下的錯,求主子處罰。」這時,燕小六哽咽道。這段時間他一直都呆在顧天瑜的身邊,對顧天瑜自然有很深的感情,這一次顧天瑜險些喪命,他想想便覺得膽戰心驚。
顧天瑜知道燕小六此時定是自責十分,而他們這群人,性子最固執,她太息一聲,斂眉道:「我說了,這不怨你們,何況,我如今不是好好的麼?接下來,我還需要你們的保護,你們而今跪在這裡,是想偷懶還是怎樣?」
眾人面面相覷,面上終於露出幾分猶疑。
「好了好了,若再不起來,我就真的要生氣了。」顧天瑜見眾人動容,忙道。
阿大斂眉,在眾人的注視中,抱拳道:「謝主子寬容之恩。」
「謝主子寬容之恩。」眾人高聲附和道。
顧天瑜無奈歎息,這世上真是什麼恩情都有,連這「寬容」之恩都有,她真是要佩服阿大的想像力和創造力了。
眾人起身,顧天瑜望著他們,目光中帶著讚許和欣慰,巡視一圈,她有些疑惑道:「大雄呢?他怎麼不在這裡?」
眾人面色一暗,歐陽少衡也跟著蹙起了眉,顧天瑜斂眉,望著歐陽少衡道:「究竟怎麼回事?」
歐陽少衡見顧天瑜面色難看,忙道:「你放心吧,他沒有事,只是玉簫在,他怕為你惹麻煩,便在王府外一家客棧住下了。這樣也好,我為他做了人皮面具,今日起,他便是誰都發現不了的存在,專門負責觀察萬花樓。」
顧天瑜眼眸一亮,有些欣喜的抓著歐陽少衡的袖子,激動道:「玉簫來了?」語畢才發現自己的失態,她有些羞澀的垂眸,然眼底依舊滿是期待,只等歐陽少衡的回答。
歐陽少衡垂首,望著此時露出少有的羞澀之姿的顧天瑜,心中微微泛酸。他讓所有人退下,旋即,沉聲開口道:「天瑜,我有件事要和你說。」
顧天瑜一聽歐陽少衡的口氣,便知道他要說的,定不是什麼好事。她的心驀然收緊,下一刻她抬眸,剛剛還明亮萬千的丹鳳眸中,此時再次變得暗淡無光。然無論如何黯淡,她那雙眸子中也總含著無限媚情。
「你與我說話,還支支吾吾的作甚?說罷,究竟發生何事了?」顧天瑜攏了攏被角,柔聲問道。
歐陽少衡望著她略有些蒼白的面容,忍不住蹙眉,躊躇許久後,他沉沉開口道:「你可還記得當初顧婧琪將那傻女推下了懸崖?」
顧天瑜心中「咯登」一聲,她的面上露出幾分可笑的神情,喃喃道:「什麼意思?」
歐陽少衡知道聰明如顧天瑜,她總能很快的嗅出危險的氣息。而屬於她的危險,那個本該死掉的真正的顧天瑜並沒有死。
正當歐陽少衡準備開口時,門突然被推開,顧天瑜直起身子,但見一人腳踩描金長靴走進來,來人器宇軒昂,一身裁量合體的燦金色長袍,更襯得他英氣十足。
顧天瑜面露喜色,一句「玉簫」還未說出口,她便愣在了那裡。因為,此時走進來的,不只只是公子玉簫,還有一個姿容俊俏的女子。
那女子的容貌,顧天瑜太熟悉,以至於她一時間還以為看到了自己的靈魂站在那裡,然而,不是,那個女子,紮著兩隻馬尾辮,不施粉黛的臉上仍舊帶著幾分稚氣,她大大的杏眸中滿是好奇,此時正四處打量著這間房間。
顧天瑜的笑容,一時間煙消雲散。她的目光緩緩收回,自少女的臉上,轉移到她那與公子玉簫緊緊相握的手上,此時的他們十指相扣,似是在向她炫耀她的可笑。
「玉簫。」歐陽少衡起身,蹙眉道。他轉過臉,望著面色慘白的顧天瑜,心中滿滿都是擔憂。只是此時的顧天瑜,雖難過,卻依舊倔強的保持著平靜的面色,然而隱忍不發的她更加讓人心疼。
公子玉簫抬眸,俊美的臉上依舊掛著慵懶的笑意,他拉著真正的顧天瑜,望著躺在榻上的顧天瑜(以下喚作雲升),一臉關切道:「雲升,你醒了?身體可是好些了?臉色怎的還這般蒼白?」
顧天瑜無力的後仰著,她依靠在枕頭上,整個人縮作一團,勉強擠出難看的笑意,垂眸淺笑,幾乎是咬牙切齒道:「好多了,多謝公子關心。」
天意弄人,原來,這世界上怎麼死也死不透的,不只是她顧天瑜一人。原來,死而復生的戲碼,總是在上演。只是,公子玉簫啊公子玉簫,你怎麼可以如此輕易的,便牽了別的女人的手?你不是已經忘記了顧天瑜麼?
「相公,這個人是誰?」這時,傻女顧天瑜怯怯的問道,她的聲音,如銀鈴一般好聽,讓人聽了之後,心情不由舒暢了幾分。
然而,顧天瑜聽到那聲音,卻似千萬隻螞蟻在她的心間撓著癢癢一般,又痛又癢,讓她生不如死。
相公她竟然喚公子玉簫「相公」?
顧天瑜不敢抬眼去看公子玉簫,她只是麻木的蜷縮在那裡,聽著公子玉簫用無比溫柔的語氣說道:「小魚兒,這位是歐陽先生的義妹,名為雲升,醫術十分了得。」說罷,他對顧天瑜淡淡道:「雲升,這是小魚兒,我的妻子。」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她失憶了,小魚兒這個名字,是少衡給起的。」
小魚兒「咯咯」笑起來,打趣道:「這位大姐姐是雲彩生的麼?那她豈不就是仙女?娘親說,仙女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良的人,她們能夠驅走所有的黑暗。」
「不是『生活』的生,而是『升起』的升。」公子玉簫並未因為顧天瑜的錯誤而嗤笑,而是異常認真的糾正道。
小魚兒俏臉一紅,忙躲在公子玉簫的懷中,嬌嗔道:「相公取笑人家,人家不幹,人家不干啦。」
公子玉簫之事輕輕笑著,寵溺的抓了小魚兒的手,柔聲道:「為夫沒有,為夫只是覺得小魚兒太可愛了。」
顧天瑜緩緩閉上眼睛,她恨不能摀住自己的耳朵,甚至對此時柔情蜜意的兩人大喊一聲「滾開」,可是,她根本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
歐陽少衡緩緩捏緊拳頭,他終於忍不住道:「玉簫,雲升姑娘的身體還很虛弱,還要好好休息,你們就莫要打擾了。」
公子玉簫似方才想起是來探望雲升的,他微微頷首道:「我一時倒忘記了,既如此,雲升,我等明日再來看你,你好生歇著。」
躲在歐陽少衡身後的顧天瑜,抿了抿唇,旋即淡淡道:「謝公子關心。」
門「吱呀」一聲被關上,顧天瑜的心,也在那突兀的聲響中,被摔得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