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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亡 文 / 蕭瑟紅

    劇烈的咳嗽聲,在激動的質問後,便前仆後繼而來。顧天瑜伏在床榻上,一手緊緊攥著胸口,身軀顫抖,眼眸中淚水簌簌落下,她極力望著那端坐在簾外的模糊身影,面色慘白成灰。

    李婉兒的一顆心也似鼓槌,她死死等著顧天瑜,唇邊幾近咬出血來,「我說,公子玉簫死了!」

    顧天瑜搖搖頭,她一邊咳嗽一邊努力道:「不不可能!表哥答應過我,你莫要再欺我了!滾出去滾出去!」她慘白的臉色,因為慍怒而漲紅,可是那黯淡的雙眸中,依舊沒有一分光明。

    李婉兒昂首大笑,緩緩起身,挑眉道:「顧天瑜,我為何要欺你?你何等聰明,自然知道我今日來,是要你的命的!遂,我不妨坦白告訴你,我寧願你自殺!也不要髒了我的手。」

    顧天瑜冷哼一聲,譏誚道:「你死了這條心吧!我若死了,表哥還會再放過玉簫麼?你既知我不會上當,又何必白來一趟?」

    李婉兒心中又氣又恨,她蹭的起身,幾步來到床榻前,將一隻玉珮「啪」的丟到顧天瑜的臉上,顧天瑜慌忙接住玉珮,旋即,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顫抖著,一分分仔細的將玉珮摸索一遍,而後,她抬起下頷,冷聲道:「你怎麼會有這玉珮的?」

    龍鳳佩。公子玉簫腰間從不取下的一塊玉珮,它的造型是一龍一鳳交織攀附,龍的一條鬍鬚突兀而上,蜷曲的造型,竟似什麼鑰匙。顧天瑜之所以注意這塊玉,正是因為這玉質地上好,她曾起來貪心,順手牽羊過

    不過,公子玉簫輕而易舉的便將玉收回,他似乎十分在意這塊玉,顧天瑜想問,又怕牽涉到什麼問題,是公子玉簫不想告訴她的。遂,她一直沒有問。

    昨夜,公子玉簫擁著她時,她分明還摸到過這塊玉珮,怎的如今就在這裡了?強烈的不安,讓顧天瑜感到恐懼。想起沈墨濃今早的話,他那「殺無赦」的命令,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收回?

    如果是的話,玉簫,千軍萬馬追逐,你真的能平安無事嗎?

    李婉兒見顧天瑜滿面擔憂,唇角不由上揚一抹笑意,她微微上前,躬起身子,而後一手捏起顧天瑜的下巴,目光中流光黯淡,卻透著夜的狠厲,「不過是死人身上的東西,我想要的話,怎會拿不到?」

    顧天瑜身軀微震,整個人癱在那裡。李婉兒放下手,有些嫌棄的用錦帕擦著手,轉身淡淡道:「墨濃相信歐陽少衡,我爹卻不相信。遂,公子玉簫根本連皇宮都還沒爬出去,就已經命喪黃泉了。現在你可聽得清楚了?」

    「你你把他怎麼樣了?」現下,也由不得顧天瑜不相信了。因為這玉珮,公子玉簫若真的完好,他縱是毀了,也定不會交給這些人。

    李婉兒淺淺一笑,淡淡道:「妹妹剛剛難道沒有聽清楚?我說,他死了。」

    顧天瑜失魂落魄的搖搖頭,喃喃道:「不不會的他不會有事的!」

    李婉兒冷哼一聲,站在門前,冷聲道:「信不信由你,我只是來告訴你一聲,你明日若真要與墨濃完婚,我保證會將公子玉簫的屍首掛在城門外,讓全天下的男女都看一看,你顧天瑜心愛的男人,死前是多麼的淒慘可憐!」

    顧天瑜慌忙咬唇道:「不!不要你不要這樣對她」

    李婉兒轉過臉,眼底狠厲如一把利劍,望著顧天瑜玉頸上的傷口,唇邊擠出一個冷然的笑意,沉聲道:「不要?那你就該知道自己怎麼做。聽說雲升姑娘乃一代鬼醫歐陽先生的徒弟,那麼,你的身上怎可少了毒藥?」

    說罷,她再不回頭,轉身便悠然離去,她腳踝上的鈴鐺,一如第一次見面般,清脆的叮鈴作響。只是,那個單純如水的女子,再也不在了。

    顧天瑜伏在床榻上,任淚水滑落臉頰,滴落在龍鳳佩上。良久,她低低的笑起來,強撐起身子,自嘲道:「難道只能這樣了麼?」

    她她本以為,解決掉鐸鐸族的事情後,她便可以離開,從此之後不問世事,獨自一人浪跡天涯。誰知,入宮之後竟然發生了這麼多始料未及的事情。再次被背叛,被欺騙,反目成仇,眾叛親離,好像她顧天瑜,注定是一顆災星。

    想及此,她摸索著下床,小心翼翼來到梳妝台前,她數著格子,拉開最後一個格子,從裡面翻出一隻精緻的瓷瓶。因為瓷瓶上的花紋,是顧天瑜親手雕刻上去的,遂她不會拿錯。而瓷瓶中,放的便是李婉兒所說的毒藥。

    自從答應沈墨濃,下嫁於他之時,顧天瑜便未想過要活著。她本以為,自己還要過段時間,才有機會服下這毒藥。不曾想,這一天來的這麼快。

    拿著藥,顧天瑜晃晃悠悠往床榻走去。她沒有梳理,反正死後,會看到她的人並不是公子玉簫,怎麼死,又如何呢?

    平躺在床榻上,顧天瑜將龍鳳佩放在心口,她清淺一笑,心竟然是從未有過的平靜。「玉簫,我來見你了如果相遇,你還會原諒我嗎?」

    緩緩將瓶塞打開,興許是對死亡未知的恐懼,亦或是因為這一路走來的艱辛,顧天瑜再次落淚。她將藥瓶放到唇邊,從此人世間一切都與她無關

    今夜,雨橫風驟。

    晴天突然變雨天,天空驚雷滾滾,天氣由zaore急轉而成為陰冷,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磅礡大雨中,沈墨濃踩著一地積水,神色倉皇的疾步往前走著。他週身均被大雨淋濕,眼睛在雨水的沖刷中,甚至都睜不開。

    一旁太監拿著一把傘,雖是極力想要護著沈墨濃,然在這狂風驟雨中,根本無濟於事。

    他的寢殿內,此時所有人匍匐在地,均倒地大哭。

    沈墨濃站在慟哭聲不止的殿門外,身形一顫,旋即瘋狂衝入門內,望著躺在榻上,一手垂落下來的顧天瑜,他的喉嚨發澀,竟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皇上您請節哀啊!」這時,一位公公悲痛道。

    沈墨濃看也不看那公公,他如被抽了魂魄的木偶般,跌跌撞撞來到床榻前,呆呆望著床榻上,此時面色紫黑的顧天瑜,她的胸前,那枚玉珮依舊安靜的擺放在那裡,而地上,是一瓶碎裂的瓷瓶,從裡面,流出漆黑色的液體。

    「天瑜天瑜」沈墨濃顫抖著走上前,一把將顧天瑜擁入懷中,淚水再也抑制不住般滑落臉頰,「天瑜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狠心?」

    只是,無論他再怎麼喊叫,懷中身體已經發硬的女子,再也不會用那雙慍怒的眸子瞪著他,再也不會咬牙切齒的諷刺他了。

    窗外,雨聲與雷聲越來越大,似要將整個天地吞噬一般一樣。從未落淚的沈墨濃,此時卻哭的像個孩子。太監們見皇上如此傷心,哪裡敢不哭,遂,房間內的慟哭聲,竟然要壓過驚雷。

    沈墨濃緊緊擁著顧天瑜,努力的想要將她捂熱,他赤紅著眸子怒瞪著所有人,冷聲道:「送藥的是誰?!準備午膳的是誰?為何出了這種事,竟沒有一人發現?!」

    眾人面色慌張,瑟瑟發抖,忙叩首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來人啊!把這些人都拖出去斬了!」沈墨濃高聲道。

    立時,所有人都驚慌失措的愣在那裡,旋即,更高的求饒聲此彼起伏,而沈墨濃不聞不問,只是抱著顧天瑜的屍身,眼底滿是痛楚。

    不斷有人被拉出去,血哭喊聲與驚雷聲一同,血與雨水一起,在這雷雨天裡,讓悲劇不斷蔓延。

    得知消息的李婉兒,連披風都沒來得及披,便匆忙趕來。

    剛踏入大殿正門,她便看到一個丫鬟被腰斬,血在她的眼底鋪開,立時如散落在雨中的玫瑰花瓣,那般刺眼。

    李婉兒身形虛晃,身後丫鬟忙攙扶住她,她推開那人,疾步向前走著,高聲道:「住手!都給本宮住手!」

    侍衛們見到李婉兒,忙恭謹行禮,哪裡還敢動彈。李婉兒踏進門,一眼便看到渾身濕透,哭的傷心至極的沈墨濃,她的眼底,泛起點滴晶瑩。

    沈墨濃緩緩抬首,雙目空洞的望著李婉兒,冷聲道:「你怎麼來了?」說罷,又看了一眼毫無動靜的眾人,他冷聲道:「侍衛呢?怎麼還不把這些人拖出去?還有把皇后也請出去,沒朕的命令,誰也不准進來!」

    侍衛們猶豫不決的望著沈墨濃,沈墨濃抬起手,雄厚的真氣自手掌間擊出,立時,一人被真氣震飛,狠狠的撞在了牆上,然後重重落地,「哇」的吐出一口血。

    「還有誰要違反朕的命令?!」沈墨濃冷喝一聲,怒瞪著所有人。

    「是!」所有侍衛均抱拳道,然後便去拖拉此時早已經哭得三魂少了七魄的宮人們。

    李婉兒擋在門前,冷聲道:「住手!住手啊!」

    然而,經過剛才,誰也不敢再違背沈墨濃的命令,最後侍衛無奈,竟然直接在門口開始揮刀

    淒厲的慘叫聲,表現出所有人的驚恐。而沈墨濃自始至終只低眸望著顧天瑜,好似這世界上的人都死光了,也與他無關。

    當血濺到李婉兒的裙擺上時,她終於無法忍受,上前一步,大聲道:「是我讓他們不要向你稟告的!」

    沈墨濃黯淡的眸子,一瞬間聚斂無數光芒。他猛然抬眸,目光如利劍般緊緊的望著李婉兒,「你說什麼?」

    李婉兒上前一步,堅決道:「是我一直記恨顧天瑜,所以我今早過來,騙她說公子玉簫死了,是我要她自殺的!你要怪罪,怪罪我便是,不要傷害無辜的人!他們都是無罪之人。」

    幾乎只是一瞬間,眾人只覺得面前刮起一股冷風,寬大的金色長袍垂落,旋即,本在床榻上的沈墨濃,竟然站在李婉兒面前,一手狠狠掐著她的玉頸,冷聲道:「你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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