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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並非本意 文 / 蕭瑟紅

    歐陽少衡聽著那厚重的擊打聲,心急如焚。他望著公子玉簫緊繃著的那張臉,知道無論自己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撲通」一聲,歐陽少衡筆直跪下。

    公子玉簫居高臨下站在那裡,因歐陽少衡這一跪,他那冷厲的眼底柔和一分,下一刻,他咬了咬牙,努力壓抑複雜的情緒,沉沉開口道:「少衡,你這是作甚?」

    歐陽少衡搖搖頭:「若皇上覺得草民在這京城,堵了你的心,草民現在就可以離開,永生永世不踏入皇宮一步,只要你不為難她,我可以現在就走。」

    梁貴妃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望著歐陽少衡,公子玉簫望著他,斂眉道:「你知道朕不是那個意思」

    歐陽少衡垂眸,無奈笑了笑:「客套話便不必多說了,皇上,求您看在小臣盡心竭力為您效力這麼多年的份上,饒我劣徒一命。小臣臨行前,定會教她懂這宮裡的規矩,叫她不再惹您不快」

    縱是顧天瑜再特別,在歐陽少衡的腦子裡,公子玉簫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只要不悅,誰能活命?

    不待公子玉簫回答,一侍衛已經慌忙奔來,下跪道:「皇上,雲升姑娘暈過去了!」

    公子玉簫面色一白,下一刻,他拾級而下,狂奔至花叢後,歐陽少衡亦起身,然而,當望著公子玉簫那倉皇的背影,他想起自己剛剛的話,一瞬間心中酸楚,他只是斂眉螓首,重新跪了下來。

    梁貴妃不敢置信的望著公子玉簫,提起裙擺便追了出去,誰知,一直悄無聲息站立在那的於忠突然上前一步,淡淡道:「娘娘請留步。」

    「狗奴才,你敢擋本宮的路?」梁貴妃此時早已氣急敗壞,哪裡還記得自己平時根本不敢大聲和於忠說話。

    現下話一出口,她心中便「咯登」一聲,下一刻,於忠已經無聲無息點了她的穴道,他立在那裡,依舊弓著身子,模樣恭謹,平心靜氣道:「奴才就是狗,也不是娘娘的狗。」

    在這皇宮中,除了公子玉簫,根本無人敢對於忠不客氣,就連那些原本瞧不起他,對他有防備之心的朝廷命官,現如今也對他十分恭敬。原因無他,只因為他對公子玉簫忠心耿耿,雖有掌管公子玉簫手下暗衛的權力,卻一直盡忠職守,一切只為主子考慮。

    何況,公子玉簫征戰那時,他一直跟在身邊,在戰場上,他帶著隱衛多次重傷敵人,雖比不上沈墨濃戰功赫赫,說到保護皇上的安危,卻定是一馬當先,無人能出其右。

    梁貴妃本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但有一次她非要公子玉簫公務繁忙時陪她出去玩,於忠攔著,她便出手打了於忠,結果公子玉簫勃然大怒,整整三日沒有見她,這也是顧天瑜出現前,公子玉簫唯一一次對梁貴妃動怒。

    從那之後,梁貴妃便各種討好於忠,卻屢屢碰釘子,最後,她只好作罷,偃旗息鼓,對於忠客客氣氣。

    不曾想,今日她急了,再次惹惱了於忠。雖敢怒卻不敢言的梁貴妃,只用一雙杏眸憤恨的瞪著於忠,腦海中卻在思量整死這老傢伙的辦法。

    於忠在那樣凶狠的目光中,安靜站立,只望著身前一米陽光,巋然不動。

    歐陽少衡跪在那裡,衣擺隨風飄飄,一片綠葉在他頭頂悠悠晃蕩,似要遮住那斑斕的陽光。

    不遠處,公子玉簫站在那裡,目光怔怔的望著顧天瑜,此時她臉色蒼白,唇邊斑斑鮮血從被啃咬破的唇邊溢出,她雙手無力垂在那裡,指甲內全部都是血跡和木屑,而長凳腿上,已經被她用力摳出幾道痕跡來。她的屁股已經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中鮮血淋漓,在陽光下甚是刺眼。

    公子玉簫一時間心疼和自責到無以復加。他緩緩走上前,輕輕將暈厥的顧天瑜抱起來,她依舊很輕,如一抹雲,無力的被他圈在懷中,她的額上冷汗與頭髮交織在一起,細密的汗與嫣紅的血,形成鮮明的對比。

    公子玉簫大步流星離開,腳下步步生風,不出一會兒便來到了寢殿。生怕壓到顧天瑜的傷口,他小心翼翼將她趴著放在那裡。

    轉身,他急急吩咐道:「快端水來。」

    這宮裡丫鬟們上次便受到了一次打擊,沒想到這沒過幾天,皇上又把那無敵醜女給抱到宮中來了,眾人各種凌亂,然誰也不敢多說什麼,看得出顧天瑜傷的很重,她們便都急急去取熱水,綢布,拿來金瘡藥。

    公子玉簫讓所有人退下,然後小心褪去顧天瑜的衣服,看著她那白皙屁股上,慘烈的一道道傷痕,他面色又白了幾分。想起顧天瑜的固執,他臉上滿是傷悲,難道他們之間真的只能這樣了麼?

    仔細為顧天瑜擦乾淨身子,將她身上的傷口一點點擦拭乾淨,他才為她敷上藥。御醫來時,公子玉簫已經整理好一切,他抓著顧天瑜的手,知道這並非曾經他天天拉著的手,他知道,這副身子不是顧天瑜的,然而,她的靈魂,卻是顧天瑜。

    御醫把完脈後,確定顧天瑜無事,又開了方子,便奉旨離開了。公子玉簫坐在圓桌前,望著遲遲回來的於忠,垂眸道:「少衡他是不是還跪著呢?」

    於忠斂眉垂首站在那裡,語氣淡漠道:「回皇上的話,是。」

    公子玉簫微微歎息,一手緩緩撫上茶盅,臉上有幾分悵惘,喃喃道:「這並非朕的本意,朕從沒想過要他離開。墨濃走了,他若也走了,朕便真的一個朋友也沒了。可是」他無奈的笑著,神色倉皇淒然,「可是朕卻把自己變得這麼不堪。」

    於忠緘默不語,他望了一眼簾幕內那依舊暈厥的女子,聰明如他,早就在公子玉簫發現顧天瑜的身份時,他便知道了。只是,因為怕主子難過,一切他只當未知罷了。

    後宮女子,除了顧天瑜,於忠向來誰都看不上,然而如今,他欽佩的這個女子,卻著實讓他擔憂。

    「你們小心看著雲升姑娘,她若醒了,就讓她喝藥,知道麼?」公子玉簫望了重新回到內室的丫鬟們,沉聲道。

    「是。」眾人忙福身應下。

    公子玉簫微微頷首,又深深望了一眼顧天瑜,這才款款起身,恍恍惚惚往門外走去。於忠始終安靜跟在幾步之遙,如一條忠犬般追隨著他。

    梁貴妃的穴道被解開後,她便不情不願的回到了房間。現如今,東娥宮的院落內,百花盛開之中,一襲水鍛藍衣的歐陽少衡依舊筆挺的跪在那裡,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只那一雙烈焰紅唇,緊緊抿著,似是在痛苦的隱忍。

    公子玉簫穿花拂葉而來。他望著歐陽少衡那孤涼的背影,心中閃過幾分傷悲和內疚,他走上前去,站到歐陽少衡面前,金色長靴落入歐陽少衡的眼底,炸開無數細密流光。

    歐陽少衡抿了抿唇,恭叩拜道:「謝皇上不殺劣徒之恩。」

    公子玉簫太息一聲,悠悠道:「少衡,抬起頭來。」

    歐陽少衡緩緩抬眸,望著此時遮住了陽光,整個人如沐浴在暗影與光亮的交織中,看不清面色的公子玉簫,表情漠然,喃喃開口道:「草民絕對不會食言,只希望皇上能給草民一個機會,讓草民這一次,能好好的好好的跟她告別。」

    公子玉簫有些好笑,他搖搖頭,蹲下來,衣袍落地,染上幾許塵埃,他卻渾然不在意,望著歐陽少衡面具後那深邃的眼眸,他語氣認真道:「你該知道,我不可能讓你離開。再者說了,你真的能放心將她一人留在這皇宮中麼?」

    歐陽少衡望著公子玉簫那沉沉的目光,沉默許久。他的確不放心,顧天瑜入宮之前,他已經知道這將是一場危機重重的冒險。只是沒想到,這場冒險中,顧天瑜的身份會這麼快敗露。

    歐陽少衡知道,正是因為在乎,公子玉簫才會這麼快便認出她來,然而,當他看到公子玉簫用這種方式殘忍對待她時,他感到後悔。

    帝心難測。歐陽少衡不想拿最心愛的女子,去賭一代帝王的癡心。如果公子玉簫與顧天瑜之間的誤會越來越重,歐陽少衡真的覺得,公子玉簫會殺了顧天瑜,特別是當江山與美人無法同時存在時

    現如今的公子玉簫在想什麼,他已經猜不透了,因為猜不透,所以感到害怕,然而,無論多害怕,他都無法打消顧天瑜留在皇宮中的打算

    公子玉簫望著眸子游移不定的歐陽少衡,一顆心猶如羅如寒潭。他一時間似是被人刺了一劍,整個人頹敗了許多,他蹲在那裡,垂下眼簾,眼眸中流光哀傷,他淡淡道:「你不相信朕,是麼?你覺得我已經變了,對她再不可能如以前那般視若珍寶,是不是?少衡其實我心裡好苦」

    歐陽少衡冷冷笑了笑,如果不是有面具阻隔,公子玉簫會看到,歐陽少衡此時臉上那滿滿的不屑和憤恨。

    「你以為心裡苦的只有你麼?」歐陽少衡終於還是說了出來。他目光直直的望向公子玉簫,質問道:「難道她就不苦?你可知道她在原來的地方都經歷了什麼?你可知道她一直對你念念不忘,卻因為你納了新妃而逼自己恨你,你可知道她冒險入宮,說是為了黎民百姓而來,其實,根本是為了確保你的萬無一失」

    說至此,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眸子也有些濕潤,「你根本什麼都不懂你只知道她做的事情不趁你的心意,你只知道她總是表現的滿不在乎,卻從不為她考慮一分。公子玉簫,說苦你配麼?」

    公子玉簫面色難看,緩緩跪倒在地。

    良久,他搖搖頭,神不守舍般喃喃道:「不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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