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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七章 再不是朋友 文 / 蕭瑟紅

    遠處,喜兒一臉焦急地望著自家小姐,滿眼都是擔憂。待顧天瑜走過來,她便慌忙迎了上來,一把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手中的冰涼,心中一緊,擔憂道:「小姐,你沒事吧?」

    顧天瑜冷笑,腳下飛快,「我有事,我覺得自己就快死了!」

    喜兒心中一慌,立時說道:「那我去傳御醫。」

    顧天瑜緊緊握著喜兒的手,此時她卸去了所有的偽裝,臉色一寸寸慘白,喃喃道:「不要去!」

    喜兒從未見過這樣的顧天瑜,當下心慌意亂,不知該作何是好。

    顧天瑜急步跨進門檻,結果腳下抬低,險些栽倒在地。喜兒忙扶住她,一雙眼眸立時紅了,焦急的喚道:「小姐,您究竟怎麼了?我去找御醫來給您看看好不好?」

    顧天瑜搖搖頭,似是沒有聽到她的話,只喃喃的問道:「喜兒,我是不是很傻?是不是相信了太多不該相信的人?這偌大的皇宮中,除了你和表哥,我真的不知道還有誰可以去信任。」

    她神色悲慼,說完這句話後,便鬆開了喜兒的手,逕直往房內走去。

    喜兒傻傻站在那兒,驕陽似火般蒸烤著大地,她的背後,卻沁出了一層冷汗,一顆心從頭到腳都是冰涼。

    顧天瑜恍恍惚惚進入房間內,揮退所有人,她坐在床上,腦海中滿是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此時她才意識到,原來不是自己掌控了別人,而是自己一直在被別人逗弄,戲耍。就像一隻猴子,在人群中賣力的表演,看到大家因滿意而大笑,它自以為是自己牽動了別人的喜怒哀樂,事實上它不過是一隻小丑。

    小丑麼?顧天瑜來到桌子前坐下,顫抖著為自己倒上一杯茶,緩緩喝下去後,她才尋回一抹心神。

    「來人,拿酒來。」

    小凳子捧著酒罈子小心翼翼走進來,望著怔忪出神的顧天瑜,有些擔憂的問:「主子,您沒事吧?」

    顧天瑜抬眸,想笑,卻笑不出來。她不知道,究竟是誰,會是別人的傀儡,是她就算交出真心,也買不來信任的人。

    小凳子一動不敢動,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惹得顧天瑜不高興了,只覺得她今日看著他的眼神中,帶著以往從未有過的冷漠,審視和一絲絲憤怒。

    他立時跪了下來,神情慌張道:「主子奴才是不是惹您不高興了?您別這麼看著奴才」

    顧天瑜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有多可怕,她忙搖頭,輕聲道:「沒事,我只是在想事情,你先出去吧。」

    小凳子點點頭,忐忑的起身,轉身走出去,到了房門口,他又退後幾步,轉身道:「主子,喝太多酒傷身子,您還是少喝一點吧。」

    顧天瑜望著他滿是擔憂的面容,心中湧出一分感動,面色也不由柔和了幾分,輕聲道:「本宮有分寸,放心吧。」

    小凳子這才離開了。

    喜兒隨後走了進來,顧天瑜望了她一眼,見她臉色依然有些難看,覺得自己剛剛是真的把她嚇到了,不由招了招手,讓她走過來。

    喜兒一臉擔憂的走上前,蹙眉道:「小姐,您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顧天瑜搖搖頭,拉著她的手細細摩挲,沉吟片刻,她才沉聲道:「喜兒,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情。」

    喜兒點點頭,眼眸中滿是擔憂,小心翼翼的問:「小姐想讓喜兒做什麼?」

    顧天瑜垂眸,眼底閃過一絲冷光,望著桌子上的酒罈,冷冷道:「我要你注意一下,究竟是誰,與蓮雲殿有關聯。只要是鬼鬼祟祟之人你一定多加注意。」

    喜兒咬咬唇,囁嚅道:「小姐是是懷疑我們宮有人和當初的玲瓏一樣?」

    顧天瑜點點頭,收回手,淡淡道:「不錯。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誰會做出這種事情。」

    喜兒輕聲「嗯」了一聲,臉上滿是失落。

    「你不必難過,我也很失望,不曾想自己一顆真心到頭來換來這種局面。呵呵看來真心真不是容易給別人的。」顧天瑜喃喃道。

    喜兒垂眸不語。

    顧天瑜以為她依然在傷感,遂讓她出去,一人獨坐桌前,等待歐陽少衡的到來。

    不一會兒,歐陽少衡便風風火火的走了進來。東娥宮不少人都認得歐陽少衡,卻不知道這戴著銀邊面具的男子,就是那個和他們圍在一起,賭牌賭到只剩下裡衣的歐陽少衡。

    喜兒遠遠的迎了上去,再見歐陽少衡,她難掩欣喜,但當想起那夜說的那些話,又覺得無地自容不敢再上前一分。

    「你們娘娘怎麼了?」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歐陽少衡徑直自她身邊走過,轉而來到碧兒面前問道。

    碧兒有些緊張地說:「我們娘娘在裡面」

    一語未畢,歐陽少衡已經拋下她,快步跨入房間,逕直往內室去了。他剛剛正與公子玉簫飲茶,沈墨濃突然告知顧天瑜似有惡疾突發,他立時便放下茶盅,快步趕了過來。公子玉簫也要跟來,卻被沈墨濃攔下了,遠遠地兩人似是起了爭執。

    歐陽少衡心知事情有異,但也不敢繼續想下去。這一刻,她只想知道顧天瑜有沒有事情。

    掀開門簾,他便僵直了身子站在那裡。

    桌前,顧天瑜端了一杯梨花白,正慢條斯理的喝著。此時她已經恢復了原本的面色,一雙春水融融的杏眸中,此時依然含笑如花開,但那波瀾不驚的眼底深處,似滄海結冰,望著你時,你只覺得週身的寒意一層層沁出,竟連一步都邁不開。

    歐陽少衡站在那裡,在這雙眼眸的注視下,竟有些心虛。他沉聲問道:「娘娘您的身體如何了?」

    顧天瑜冷冷望著他,抬起下頷將酒飲盡,隨即淡淡道:「見了本宮,連禮都不必行了麼?耶華?」

    歐陽少衡心中一震,不可置信的望著顧天瑜,她沒有一分觸動,直直望著他面具下那雙深邃的眼眸,似要將他的心看穿。

    「小臣歐陽少衡,給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許久之後,他單膝下跪,恭謹請安,垂首,目光淒切的望著面前的一寸三分地。

    顧天瑜懶懶道:「平身。」

    歐陽少衡這才安靜起身,卻立在那裡,不多說一句話。

    顧天瑜指了指對面的位子,淡淡道:「坐下吧。」

    歐陽少衡拱手道:「是。」然後才款款上前,悠悠落座。

    此時窗外鳥語花香,粉蝶於花叢中來回飛繞,只是房間內的溫度,竟帶著幾分寒意。顧天瑜坐在那裡,一言不發,取出一個杯子,倒滿酒後,遞到歐陽少衡面前。

    歐陽少衡蹙眉望著她,見她不想開口,也只好沉默著接過她遞來的酒。一口飲盡,她只覺得今日的梨花白少了幾分甘甜,多了幾分苦澀。

    顧天瑜見他將酒喝光,亦舉杯將酒飲盡,然後晃了晃杯底,眼眸中波瀾不驚,冷冷道:「這第一杯,謝你自相識以來陪我喝酒的情。」

    歐陽少衡心中越發慌張,卻理不清思緒。他意識到顧天瑜知道了什麼,然而,能有什麼,讓她突然變成這樣,即使坐在自己的對面,他也無法看透她的心思,無法捕捉她的情緒。

    顧天瑜不再看他,只覺得一杯酒下去後,五臟六腑似被冰冷填滿,然後,便是火辣辣的痛楚,整個人似要被怒火燃燒殆盡。

    為兩人斟滿第二杯酒,顧天瑜首先將酒飲盡,歐陽少衡抿了抿唇,垂眸,終是沉默著將酒飲盡。

    顧天瑜清淺一笑,淡淡道:「這第二杯,謝你那夜的笛聲,給了我一場好夢。」

    歐陽少衡捏緊杯子,面具後的眼眸中光芒閃爍,最終卻如飛蛾撲火,無聲湮滅。

    第三杯,清冽的酒在水杯中打旋,待杯滿後,顧天瑜要收手,歐陽少衡卻突然將手覆在她的手上,酒在微微一晃中溢了出來,有幾滴濺落在他的衣擺上,他卻渾然不知,只知道手下蔥白的嫩手光滑細膩,一旦觸碰到,便不想鬆開。

    顧天瑜斂眉,聲音沉沉道:「歐陽先生,注意你的身份。」

    歐陽少衡將面具卸下,水波流轉的眼眸中帶著一分不安,他的語氣卻如往日那般波瀾不驚道:「告訴我,我究竟哪裡惹了你?」

    顧天瑜冷眼相看,眼底厭惡攀爬更甚,歐陽少衡下意識的鬆手,顧天瑜便一把揮開他的手,然後為自己斟滿酒,舉杯,不理他那深沉幻海的眼眸,繼續道:「第三杯,謝你今早的袒護和讚譽。」說罷,仰頭將酒灌下。

    歐陽少衡知道她此時不願說,也不再追問,繼續沉著臉將酒喝光,最後,他按住顧天瑜要去拿酒壺的手,淺笑著說:「我來。」

    顧天瑜也不拒絕,收回手,安靜等他為自己的杯子倒滿酒,然後執起酒杯,放在手中微微旋轉著,眼眸中,再沒了剛剛波動翻湧的情緒,冷清若冬之夜晚一般,似是終於看開一切。

    歐陽少衡望著她,想知道她為何不一口將酒飲盡。

    顧天瑜卻不看他一眼,只盯著那杯酒發呆,酒面上,凌光浮動,關於歐陽少衡與自己相識到現在的畫面一點點零散逝過,她緩緩閉上眼睛,口中默念著什麼,下一刻,再睜開眼睛,眼底已經一片清明。

    「這一杯,敬我自以為是的這段友誼。」她將酒杯放到唇邊,抬眸,目光定定的望著此時長眉緊蹙的歐陽少衡,一字一頓道:「飲下這杯酒,我們兩個從此,不再是朋友。」

    「啪」的一聲,歐陽少衡手中的酒盞拋落在地,碎片立時劃破這孤寂,而他的臉色蒼白,再不復先前的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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