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 格局變幻 文 / 蕭瑟紅
一月一次的後宮妃嬪聚會不期而至。
自那日後,顧天瑜和公子玉簫依然如兩條平行線,誰也沒有找過誰。蓮雲殿依然歌舞昇平,歡笑聲聲聲入耳,如朵朵牡丹花開不敗,而東娥宮,依然繼續著它的熱鬧與冷清,白日裡,奴才們圍在一起,陪著主子打牌逗樂,晚上,四下無聲,顧天瑜便坐在躺椅上,側耳聽著隔壁的歡聲笑語。
顧天瑜想要習慣,習慣這樣愛做戲的公子玉簫,習慣見異思遷的公子玉簫,這樣的話,她的心也會一分分的冷卻下去。
然而,思念如埋藏在地下的花彫,一日比一日濃烈,一日比一日讓人沉醉。以至於她開始厭倦深夜獨坐的感覺,開始厭倦逼迫自己去聽,去想,去看。
淑妃再沒來過,前幾日,李浩然的病有了好轉,對此京城眾說風雲,所有人都在看這位叱吒風雲的飛虎軍統領,接下來是會被皇上繼續重用,還是會從此被冷落。對此,公子玉簫也始終不表態,但朝中舉薦成廣弦的折子越來越多,太后也已經開始施壓,聰明如她,雖找不出癥結所在,但是她再次失去了拉攏淑妃的機會,她倒是看的清清楚楚。
顧天瑜於這期間寫了一封信,讓三丫送給了沈墨濃,不消幾日,朝堂之上便出現眾多成廣弦繼任鎮國大將軍的聲音,這些人,多為與沈家關係交好的官員。其後,又有人通風報信,聲稱成廣弦沉迷酒色,曾強搶民女,殺人越貨,無所不用其極的做盡了壞事,一時間,原本支持成廣弦的人,為了保護自己的勢力,紛紛不敢言語。
成廣弦非但沒有做成鎮國大將軍,甚至因此遭受牢獄之災,只是奇怪的是,入獄第二日,他便畏罪自殺。究竟是不是自殺,無人關心,只是,他死了,也就證明成諳謠這一次擴展勢力的動作,注定要以失敗告終。
丞相顧知秋,在得知原本奄奄一息的李浩然突然清醒後,便差人送了許多名貴藥材去,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李浩然竟然將其如數退回,還差人送來四個字「好自為之」,這讓顧知秋十分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而前段時日甚不安穩的飛虎軍,因為首領的甦醒,而變得異常乖巧,無人再造次一分,有幾位重要的副首領,甚至還面見皇上,聊表忠心,當著太后的面,表示要為首領報恩,日後定當為皇上盡心盡力,保全大好河山。
而這大好河山,是屬於公子玉簫的。
成諳謠千算萬算,就是沒有想到公子玉簫竟然和歐陽少衡有關係,傳說歐陽少衡來無影去無蹤,江湖上見過他真正面目的人少之又少,而他就算出現,也會用銀面面具遮住臉頰,這些信息,多少也妨礙了成諳謠尋找歐陽少衡。
而第二日,公子玉簫便親自迎接李浩然入宮,雖依然是鎮國大將軍,但俸祿翻番,李浩然感恩戴德,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聲稱誓死效忠皇上。
短短七日,朝廷上勢力格局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韜光養晦多少年的公子玉簫,終於讓所有人見識到了他的聲望和勢力。只是,他對丞相依然恭敬,這讓丞相身後的勢力也不至於過分擔憂。
太后便截然不同了,自從成廣弦死後,許多傳言四散而出,其中傳的最瘋狂的一條傳言便是,太后怕成廣弦連累自己,遂親手喂其毒藥,將其毒死在牢內,皇上心善,下令厚葬之。
這件事對成諳謠身後的勢力產生很大影響,原本孝忠於她的人,也開始在朝廷中消音,不敢多說一句。
顧天瑜一邊對鏡貼花黃,一邊回想著這幾日發生的事情,唇邊帶著一抹淺笑。事情按照她計劃的穩步進行著,再這樣下去,朝中一半的勢力都會納入公子玉簫的囊中,而因太后意見,將回京日程推後的天策上將軍沈年,不日即將啟程返京。
「小姐,您既然不想去,為何還要去呢?直接跟她們說,您身體不舒服便是了。」喜兒一邊給顧天瑜簪花,一邊不解的問道。
顧天瑜望著鏡中的自己,覺得這段日子,自己似乎又消瘦了許多,不由感歎,別人都被愛情滋潤,自己怎麼就天天被折磨呢?
她白了喜兒一眼,淡淡道:「我若不去,豈不是怕了她們,或者在告訴她們,我也是那般拈醋的女子?」
喜兒垂眸,咕噥道:「明明在乎的小姐為何要委屈自己?何況,皇上多次前來,您都閉門不見,這要放在別的娘娘那裡,還不盛妝相迎?就連淑妃,都因為哥哥而再次受到恩寵,這幾日她與二小姐關係頗好」
顧天瑜渾然不在意的拿起一支玉簪,摸著上面的紋飾,輕言慢語道:「那又如何?她與我本就不是一路人,再過不久,顧婧琪可能就會封妃,甚至直接在我之上,封為皇貴妃,我這貴妃,早已經不成氣候,她不愛來,也是正常。」
喜兒忍不住道:「小姐就是這樣,起初在丞相府,您不傻了之後,整的整個院子裡的人多可憐?您倒好,到了皇宮中,就變成了這副性子。恐怕除了皇后,就您性子最淡了,與世無爭,偏偏她們都將您看做眼中釘。」
顧天瑜不語,打扮好後,她便起身,讓喜兒跟著,徐徐往御花園去了。
七月中旬,御花園中一派好景。滿園各處分佈的粉色夾竹桃,相互重疊的花蕊,高高綴在枝頭,如垂絲一般,在陽光下帶著幾分香艷。茂密綠葉中的純白茉莉,一堆堆一簇簇,花香飄散,滿園四溢。紫色的鳳仙花於這一高一低兩種花種中間,層層鋪開,如織就出來的美麗毛毯。
參差不齊的各種花中,假山林立,玉石交錯縱橫,以各種古怪的姿勢或坐或臥,遠遠看去,如隱藏在山野中的猛虎野獸。
一方明麗池塘中,粉白的蓮花在層疊的荷葉包圍下,烈烈開放。荷塘旁邊,一座方形小亭別具一格的立在那裡,小亭內石桌依次佇立,上面擺放著各種精緻的糕點和茶水。
盈盈笑聲自遠處傳來,衣香鬢影間,十多位女子窈窕的身影於百花間漸漸清晰,位於最前面的,正是多日未曾出西凰宮的皇后姜月華,顧天瑜就站在其身後,而她身後,是攜手並肩而立的顧婧琪和李淑華,兩人此時正旁若無人的談笑風生,聊得無非是皇上又怎樣怎樣哄她們開心之類的。
至於其他的美人們,一個個斂眉螓首,不敢大聲出氣。
顧天瑜隨意採下一朵宮花,放在手掌間把玩,李淑華用眼角的餘光看到後,突然偏過頭來,以手掩面,笑道:「貴妃娘娘還真是對拈花情有獨鍾,這御花園中的花,您可採了不少呢。」
顧婧琪收起笑臉,冷眼望著顧天瑜。
顧天瑜攜著花清淺一笑道:「姐姐今日倒是規矩,一句『貴妃娘娘』,堵得妹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說罷,她隨意將花一拋,斜睨著散落的花瓣,冷冷道:「花好比人,與其讓她日後枯萎,不如現在便讓她隨風飄零。妹妹沒這個狠心,折不了人,只能折花。」說罷,她微微抬眸,杏眸中帶著幾分淡漠疏離,卻依然光華瀲灩,神采奕奕。
在那清明而冷冽的目光中,原本想譏諷她的李淑華突然感到一陣寒意,訕訕著不再言語。顧婧琪垂眸淺笑,一派清和道:「姐姐還是這麼愛逞強。」
顧天瑜轉眸望著她,不得不說,得了盛寵的顧婧琪比以往更多了幾分成熟女子的韻味,純白的繡花百褶長裙裹住玲瓏有致的身形,更讓她比其他人多了幾分妖嬈嫵媚。
這個妹妹,在幾個月的痛苦中,終於磨礪出沉穩的性格,見她也不再惡言相向,懂得演戲,懂得審時度勢,懂得如她那日般,冷眼旁觀。
很好,顧家的女兒,果然都該如顧知秋那般榮辱不驚,都該心思細膩深沉如海,顧天瑜望定她,顧婧琪毫不示弱,含笑迎上那審視的目光,卻不知道,她眉宇間那散不盡的殺氣,早就出賣了她。
顧天瑜忽然莞爾一笑,輕聲道:「妹妹也是,還是這般好運,恐怕你想要全世界,爹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此話一出,李淑華的臉色隨之一變,原本握緊顧婧琪的手也下意識的鬆開,眼眸中閃過一抹嫉恨。誰人不知此時丞相與李浩然,已經是水火不容的存在。顧婧琪聽從顧知秋的話語,決定拉攏李淑華,到時候也好抓住李浩然的弱點,而李淑華因得了皇寵,一下子得意忘形,想起顧天瑜曾經的話,也決定與顧婧琪交好,想著皇上或許能愛屋及烏。
顧天瑜早就領教過李淑華的不知變通和自以為是,她今日這一句,便是在提醒李淑華,莫要忘了當初被太后利用,莫要忘了丞相與李浩然,是如何走到這一步的。
顧婧琪眉間輕蹙,卻依然反手握住李淑華的手,淺笑回應:「姐姐也不錯,聽聞皇上經常夜半去東娥宮尋姐姐,希望能得到片刻溫暖。」
立時,整個御花園鴉雀無聲。顧天瑜的笑容亦淡了幾分。
她知道這一句話,姜月華和李淑華兩人定會有什麼想法。然而,更讓她在意的是,公子玉簫的保密工作做的甚好,是誰,膽敢將這件事情告知顧婧琪。難道東娥宮又出了個玲瓏麼?
想及此,顧天瑜心中隱隱透著失望。她自覺與宮裡所有奴才都相交甚好,每個人也都對她十分忠心,不曾想,忠心背後,竟然還有她看不見的背叛。
身後,喜兒臉色蒼白,神色間帶著幾分淒楚恐懼。顧天瑜從不曾懷疑過她,當下也沒有察覺到她的神色。
興許是嫌太過聒噪,姜月華轉身,冷傲的容顏中,帶著幾分不屑和譏誚,她望著這顧家姐妹兩人,冷冷道:「今日是後宮嬪妃聚會的日子,你們幾個這般爭吵,是不將本宮放在眼中麼?」
顧天瑜轉過臉,淺笑著垂眸道:「天瑜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