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八章 一曲揚名 文 / 蕭瑟紅
所有人都等著顧天瑜的回答,她卻雲淡風輕的飲盡一口酒,抬眸望著沉默的公子玉簫,露出一抹好看的笑容。
公子玉簫無奈望著她,他可以為她解圍,然看到皇后說話,他便情不自禁的閉了嘴。她該是生氣了吧?
顧天瑜將目光落在成諳謠身上,淺笑道:「母后都這麼說了,兒臣哪裡敢掃了您的雅興。只不過兒臣技拙,彈得不好,還望各位不要取笑,權當聽個笑話吧。」說罷,她便悠然起身,來到剛剛架好的古箏前坐下來,抬手,仔細將指套套上,手法嫻熟好似平常。
誰也不知道,她平靜的外表下,掩藏著多麼深的憤怒與失望,而她,也十分感激師傅曾經讓她學的那些,包括練習各種樂器。
望著熟悉而陌生的古箏,她如望著心愛之物一般,溫柔的撫上它,音樂於她,擁有與生俱來的吸引力,特別是古箏古琴等,一直是她的最愛。她的師姐一直以為她附庸風雅,然而只有她最清楚,這種愛,是她自己都無法割捨掉的,好似她天生就該與他們打交道。
中指輕勾,彈出一個悅耳的音調,暗讚這古箏上好,顧天瑜緩緩閉上眼睛,神情專注而虔誠。公子玉簫,看著吧,你不幫我,我也可以做的很好。
她沒再睜開眼睛,手指卻已經嫻熟的撥弄開來。眾人對這位貴妃的過去也或多或少有些瞭解,本也抱著看笑話的心態,但見到她如此淡定從容,不禁又生出幾分欽佩來。
顧天瑜想起與師傅在一起的美好童年,款款的音調自她的十指間流動開來,如五月春水蕩起的漣漪,柔軟細膩,將人的煩悶驅散不見,然還未感到舒爽,下一刻,琴音陡然走低,似三千雨雪紛紛落,悲涼至極,又如一彎新月掛疏桐,清冷寂寥。眾人不由想起一路走來遇到的無數艱辛,心中生出幾分滄桑與悲涼來,有的甚至雙目微紅,似要落淚。
顧天瑜依然在閉目回憶,她想起獨自穿越到這陌生的世界,想起在丞相府受到的那些待遇,想起另一個女子不知所蹤,想起自己遇到公子玉簫,與他結下契約,將一顆心傾於她,又想起他所做的那些讓她失望,憤怒的事情,想起他心中所愛,不由悲從心中來,倏然睜開眼眸,明亮的眸子盯著不遠處一襲金色長袍的公子玉簫,倒映了無數流光的眼底滿是不甘與怨恨。
公子玉簫的身子陡然一頓,手指僵直,臉上的笑容不復存在,心中竟擔憂起來,她是在怨他麼?不,他也想為她解圍的,可是他不想皇后覺得他對別人太用心
正在這時,幾人高呼,然後,一群喜鵲展翅飛入殿中,帶頭的便是三丫,三丫沖顧天瑜「喳喳」叫了幾聲,邀功一般圍繞在她週身,染成白色的額頭、藍色的翅膀以及七彩的尾巴讓它看起來十分漂亮,而其他那些亦是如此,顧天瑜不由微微一笑,臉上越發自信。
所有人望著這群「七彩」喜鵲圍繞在顧天瑜週身,歡喜的飛旋著,看著彈奏的她,紫衣隨風輕輕擺動,一雙素手如能翻雲覆雨般彈奏出動人的音樂,好似真的看到了九天玄女下凡般。
公子玉簫怔怔的望著她,顧天瑜卻理也不理他眼底的無奈與哀求,靈巧的十指越發迅疾的在弦上游離開來琴音陡然走高,如高山落流水,若鐵馬踏冰河,似銀瓶炸裂,天也黑了,地也裂了,剛剛的悲傷如被巨石狠狠砸開一般,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言語的憤怒與失望,抑揚頓挫的調子越彈越快,似廝殺在一起的千軍萬馬,如瓢潑大雨當頭罩下,讓人神魂顛倒,不知心中所思何事。
顧天瑜低眸,十指纖纖,扣動激盪昂揚的尾音,完美的為這曲《廣陵散》畫上最後一個音符,然後以手壓住古箏,以讓尾音乾淨利落的結束。
而八隻喜鵲圍繞著她旋轉一周後,極有默契的飛了出去。
一時間,殿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沉浸在她這大氣磅礡的一曲中,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顧天瑜施施然起身,來到殿中央規矩施禮:「不知母后覺得兒臣彈得如何?」
聽得這婉兒輕柔的一聲,大家才猛然驚醒,而成諳謠也連連點頭道:「不錯!沒想到天瑜你的古箏造詣如此高深,竟連喜鵲都引來了!若不是淑妃,哀家豈不是要錯過這精彩的一曲了?」
顧天瑜低眸螓首,並未有幾分高興,恭謹道謝。
「母后,虞貴妃這一曲可是把所有人的魂都勾去了,是不是該重重賞賜?」公子玉簫一雙狹長鳳眸一刻不離的盯著顧天瑜,無奈伊人看也不願多看他一眼。
成諳謠眉開眼笑道:「自然!一定要重重的賞!不僅她要賞,丞相教女有方,亦要重賞!」
顧知秋目光複雜的望著顧天瑜,不知道她為何會彈奏古箏,然無暇多想,便起身躬身道:「謝皇上太后。」
顧天瑜淡淡道:「謝皇上太后厚愛。」說罷,便轉身,回到了位子上。
李淑華惡狠狠的衝她的臉上扔飛刀,恨不能立刻將她挫骨揚灰,顧天瑜卻笑語盈盈感謝道:「姐姐,若非你舉薦,妹妹如何能得此賞賜?謝謝姐姐。」
說罷,輕抬眼,目光輕蔑的望著端坐在上首的姜月華,不屑一笑,將杯盞中的清酒一飲而盡。
眾人這才完全緩過神來,七嘴八舌的開始讚揚顧天瑜,說什麼「琴藝天下無雙」,「才貌雙全」等等,顧天瑜對這些視若罔聞,理也不理,偶爾對上丞相探究的目光,只淺淺一笑,疏離中帶著幾分俏皮。
就這樣,宴會在所有人的盡興中結束了。所有人如一曲《廣陵散》般散了。顧天瑜心中煩悶,遂遣退丫鬟,一個人沿著長廊徘徊。
冷風蕭瑟,她立於拐角處的廊下,恍惚抬眸。
幾步之外,沈墨濃清冷站立,規規矩矩的行了禮後卻不走。
顧天瑜望著他,於心不忍道:「表哥好像瘦了。」
沈墨濃扯起一抹牽強的笑意,柔聲道:「娘娘也是,在這皇宮中,住的可是不順心?」
顧天瑜剛要否決,但看著他那雙憂傷的玲瓏眼,鼻尖一酸,竟落下淚來。
沈墨濃上前一步,然想起兩人地位有別,只得站在那兒,舉足無措道:「對不起,都是我若當初我攔住我爹,不讓他退婚的話,你也不會來這裡。這裡不適合你。」
顧天瑜微微一愣,這才知道當初的婚事,原來不是沈墨濃想退掉的,然她畢竟不是真正的顧天瑜,嫁給他還不如嫁給公子玉簫,畢竟,沈墨濃是不可能幫自己找到七彩琉璃珠的。想及此,她又有幾分愧疚,喃喃道:「表哥快別這樣說。不過一個人一條命罷了,你我無緣,但終有人有福氣,做你的妻的。」
沈墨濃心痛不已,臉色微微泛白,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什麼。
「他他對你如何?」
「嗯還不錯。」
「飯呢?有沒有按時吃?」
「嗯,每頓都按時吃。」
「那太后和淑妃是不是經常為難你?」
「表哥不用擔心,我可以應付的來。」
兩人一問一答,問的小心翼翼,答得也斟酌萬分。
月華清洗,有風伴著花香,將兩人衣袍吹得獵獵作舞,他們望著彼此,突然間少了幾分尷尬,又生出幾分溫暖來。
「今晚的曲子,你彈奏的很好。」沈墨濃知道自己該走了,卻還是依依不捨的站著,腦海中,儼然是她撫弄琴弦的情景,那時,他癡癡望著她的側臉,幾乎要在那美妙絕倫中沉醉。
顧天瑜今晚得了那麼多稱讚,並不覺得開心,只有沈墨濃的話,讓她油然而生幾分欣喜,不由輕笑道:「真的麼?」
「嗯,你真讓人驚訝,以前的你什麼都不會」說起以前,沈墨濃不由嘴角上揚,只是眼底又染上一層淡淡憂傷。
顧天瑜見他這般,心中如紮了根刺般,腦海中思緒一轉,突然問道:「表哥,若有一日,我又變回那個癡傻的顧天瑜,爹爹不願多看,妹妹總是欺負,皇上也不再在乎,你還願意照顧我麼?」
沈墨濃幽暗的眸子突然一亮,他不可置信的望著面前的顧天瑜,見她不似在玩笑,一時間,欣喜,激動填滿心間,他堅定的說:「當然無論你變成何種模樣,只要你願意回到我的身邊,我沈墨濃便永遠對你不離不棄。」
顧天瑜垂下眼簾,有些後悔自己的話,只在心中祝願真正的顧天瑜有朝一日能夠回來。
「表哥,希望你記住今天的話,但是我只需你照顧,並非要你為了我,誤了終身。」言畢,她轉身,腳步卻剎那間停住。
幾步之外,公子玉簫正悄然而立,他臉色陰沉,目光中難掩憤怒,一雙拳頭緊緊攥著,二話不說便上前拉住她的袖子,將她帶離。
沈墨濃忙要上前,公子玉簫卻冷冷道:「沈大人,別忘了你現在是何種身份!」
沈墨濃的腳步生生頓住,顧天瑜回眸,衝他安撫一笑,示意他離開。然而,他只傻傻的站在那裡,看著這道美麗的紫色倩影消失在長廊盡頭,身子一軟,踉蹌靠在牆上,表妹我的表妹
以袖掩目,兩行清淚終於無聲滑落臉頰。
公子玉簫拖著顧天瑜一路來到東娥宮,路上,顧天瑜一聲不吭,沒有惱怒沒有掙扎,似木偶一般,冷笑著任由他拖拽向前。
一來到東娥宮,他便怒吼道:「都給朕滾!」
眾人嚇得魂飛魄散,忙退出了房間,公子玉簫拉著她進入內室,然後狠狠將她摔在床上,氣哼哼道:「顧天瑜,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顧天瑜吃痛的低叫一聲,從床榻上爬起,漫不經心的揉著手腕道:「我怎麼會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不是皇上的合作人麼?」
「你!」看著顧天瑜那倔強孤傲的面容,公子玉簫上前一步,氣呼呼的將她壓倒在床榻上,捏著她的下巴,惡狠狠道:「你別忘了,你還是朕的王妃!除了朕,別的男人你多看一眼都是犯罪!」
顧天瑜死死的瞪著他,冷冷道:「皇上,我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是你自己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