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二章 綠雲罩頂 文 / 一葉菩提
公子洵命人將畫像收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安放於錦盒之內。輪椅划動轉回到湖邊，鳳陽殿不遠的小花園裡，也有這麼一汪碧水，每到夏天時，汐兒最喜歡的對處，野丫頭一樣脫下鞋襪子，將兩隻小腳放在水中嬉戲。公子瀾的嘴角揚起一抹笑意，靜靜的看著潺潺的流水。
曾經，我曾經以為，與你近了，更近了，但卻發現，我們始終在不同的路上去向不同的方向，身不由已的漸行漸遠……
「汐兒。」一聲字溫柔的呼喚從唇齒之間溢出，卻飽含了道不盡的滄桑。
夜色正濃，土建的農舍的一棵老槐樹下聚了一堆人，目光紛紛都朝正屋虛掩的門口處望去。屋內唯一一張床上睡著一個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子，昏暗的燭光她眉心緊蹙，彷彿陷入某種痛苦的夢境之中。
一個粗布衣裝的女子從屋裡出來，顯然就是被販賣的女子之中的一個，只見她周剛剛走出來，門還未來得及關嚴，便被這一群人圍得水洩不通。
「紅姐，怎麼樣？」
「是啊，那女子怎麼好好的就昏過去了？」
「噓！」呂紅做了個禁聲的手勢，一行人躡手躡腳的走到老槐樹旁坐下。
小小的屋子內，一燈如豆，昏暗的燭光不停的跳躍著。李青，不，應該稱呼他為南唐小皇子李燿，只見他凝眉注視著床上的人兒，昏暗的光線將他側面的輪廓映在土灰的牆上。緩步走到床邊，輕輕的坐了下來，嘴角上揚，一抹失意的笑容無奈展現。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種讓你無法取捨的事情，裝飾精美捧著送到你面前的，你卻不屑一顧，明明是屬於別人的，你卻又念念不忘！
輕輕搖了搖頭，李燿為床上的人兒拉好被子走了出來。
屋外，老槐樹下的一群人對剛剛走出來的李燿行標準的注目禮！
「小皇子，你為什麼非得千方百計的把這個女子弄到南唐去？難道咱們南唐沒女人了嗎？」率先開口的正是那夥人販子的頭頭。
「你懂什麼啊！不知道那女子肚子裡有小皇子的種啊！那可是堂堂的南唐皇孫！」說罷，還敲了這個矮男人一記。
「不對，不對！」一個看似伶俐的小子突然好像想到什麼，赫然就是那店小二。
「不對什麼？」
「這幾個月我都和小皇子形影不離的，可是紅姐不是說了，這個女子身孕還不足三個月呢。」
「對啊！」大家同時喊道，目光紛紛投向一旁一聲不吭剛剛而至的李燿。
李燿突然有一種感覺，這些傢伙看到自己的眼神，分明就好像他頭上綠雲罩頂，不由得怒火中燒。
「感情，這孩子不是小皇子的。」
「那咱們小皇子不就成了冤大頭了嘛！」
「那是誰的？混淆皇室血脈這事，皇上一定會活刮了小皇子的！」
你一言，他一語，一來二去的，李燿他自己都感覺他的頭頂更綠了！
「都給我滾出去，看看外面風聲怎麼樣，要盡快離開這個白陌王的勢力範圍！」李燿怒了，平日裡縱容他們習慣了，竟然登鼻子上臉！
「是！」主子發怒，一群人頓時如數散了去。
李燿轉身回到屋裡，走到床前看著床上的人兒，手指輕輕的撥開汐兒額間的一縷亂髮，心中彷彿堅定了什麼一樣，輕輕開口道：「你可知道，北朔就要完了，不論如何，走出這白陌，我許你還有你腹中的孩子閒適安穩的生活。」
一陣顛簸之中，汐兒從昏睡中轉醒，赫然發現她竟然身處一輛精緻華麗的馬車之中，適應了昏暗的光線後，目光轉到身側的人身上。李青已不復存在，眼前的男人，是汐兒僅有一面之緣的南唐使者李燿，汐兒收起防備之意，無力的垂下眼眸。她並沒有什麼吃驚，只是想不明白，李燿為什麼又肯以真面目示人了。
「醒了？」李燿柔聲輕問。原來，這幾天他一個人竟唱了一出蹩腳的獨角戲，這丫頭，原來早就知道他並非那個子烏虛有的李青。
「乏得很。」汐兒如實答道，最近，她總感覺很累，哪怕睡上一天都不成問題，難道這就是龍玉所說的孕婦該有的反映？
「來，喝點羊奶再睡。」李燿將裝了羊奶的水囊遞到汐兒面前。
汐兒聞到那股膻味，差點沒吐出來，突然，她好像發現了什麼不同的地方，李燿已經恢復了原來的容貌不假，就連他身上穿的青衫都用金線繡著暗紅的祥雲紋理，汐兒仔細的打著著李燿身上的錦衣華服，胸前赫然是一條金龍，尊貴，威嚴，氣勢逼人！突然，腦中有些東西炸開了！
「你究竟是誰？」汐兒盯著李燿的雙眸，他這樣的打扮怎麼可能只是一個南唐的小小使臣？
「你猜呢？」李燿笑問，果然是讓他另眼相看的女子，冰雪聰明。可是，有時候女人太聰明了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衣裳能繡金龍者，還能有誰？」只是汐兒不確定，他是那高高在上的南唐太子，還是南唐第一紈褲整日無處事事的南唐小皇子！
「我並非南唐太子。」李燿彷彿看到汐兒眼中流露的情緒，淡然開口道。
「傳言與現實好像有些出處。」汐兒說罷，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李燿聽端木汐如此說，頓時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你困的話就睡吧，胎象不穩實在不宜太過操勞，再有幾日便可到我南唐境內。」到了南唐，便再也沒有人可以威脅到你的安全了。
汐兒聽著李燿的話，頓時感覺詫異，再有幾日，便可到南唐？！她去南唐做什麼？腦海中的一些思緒突然冒出頭來，先是她們被人犯子劫持逃了出去，然後再被烏衣衛追，那她們現在呢？現在在哪？再說，以李燿堂堂一個南唐小皇子的身份，又怎麼會淪落到人販子的手中？！
汐兒「蹭」的一下坐直身子，直直的盯著拿著一本陳舊野史的書籍看得正興致勃勃的李燿。
李燿只感覺脖間一涼，桌上隨意擺著的那把小刀便抵在他的脖間。
「你究竟有何意圖？」這個時候，汐兒感覺誰都不可信，更別提是一個隱瞞身份的人！
不待李燿回答，便聽到馬車外面有一個說話。
「前方何人！停下馬車按例搜查！」
「放你娘的狗屁！你也不瞧瞧這是誰的馬車！」
車外，一陣沉默。汐兒豎耳聆聽著，只聽那剛剛還囂張萬分的聲音頓時諂媚起來。
「原來是南唐小皇子，不是聽上頭吩咐，南唐小皇子要在咱白陌多玩幾日嗎？怎麼這麼快就要回去了？」
「你消息還挺靈通的，可是我們小皇子逗留還是回我南唐，關你屁事！開城門放行！」
這道聲音，汐兒乍一聽便覺得有些熟悉，細細琢磨，她基本可以確定，就是那人販子的頭頭，那個矮小猥瑣的男人！他們……！
汐兒冰冷的目光掃向李燿，手上的刀鋒又近了一寸！他們南唐不是應該與公子瀾為敵嗎？而且正於北朔合力清剿，怎麼可能會有這麼親密的關係！這之中，究竟有什麼陰謀！？
「我想救你，你卻要殺我？」李燿將手中書放下，漸漸欺身逼向汐兒，脖子迎著汐兒的刀鋒，雪白的皮膚上頓時一片殷紅。
「救我？」汐兒冷笑。
「白陌王集全部烏衣衛之力在整個白陌搜尋你。」李燿含笑說道。
公子瀾，汐兒心中一怔，公子瀾已經知道她身在白陌？看了看李燿那張面孔，汐兒手中的刀緩緩放了下去。她的心中全是疑問，心中更是有一個聲音，她不能再跟李燿走下去，這個人，很危險。
「這次清剿白陌，南唐也參與其中，為什麼那守城的明知你的身份，卻放你出城？」
「因為，我們算是盟友。」李燿絲毫不避諱的回答道。
盟友？南唐和北朔不應該是盟友嗎？！思及此，汐兒手中的刀再次襲上李燿的脖子。
「好卑鄙！你們合夥誘公子徹深入白陌，為的就是想要除掉他吧！」汐兒只感覺自己的手心一陣冰冷，她恨不得再稍一用力，殺了眼前的這個人！
「北朔很快就會亡了，到時，天下大亂，唯一不亂的便是南唐。我告訴你，此時，北漢南宮纖月已親率二十萬大軍直逼公子煜的人馬，而西夏也已經開始響應！還有公子瀾，他若不反抗只有被你那個北朔皇帝殺掉的份，自然是坐不住的。」
「你說什麼？！」汐兒無力的坐下身去，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現在的北朔就像這麼大一張油餅，怎麼分就看到這三人最終的實力！如今，北朔最有威脅的公子徹已葬身在茫茫沙漠之中，誰還有能力解北朔之圍？」李燿看著茫然驚恐的汐兒，輕輕的從汐兒的手中將刀子抽了出來。
「我只是想把你拉出這場動亂，若是你願意，我許你和你腹中孩子一生衣食無憂，你可以過你想要的生活。」李燿誠懇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