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六章 百口莫辯 文 / 漠殤
皇上的臉色不太好看，看著太子的目光有些痛心疾首，這個皇子是他最珍愛的女人所生，正因為如此，他對他溺愛有加，甚至打算把自己的江山都留給他，可是他卻屢次在情感上犯錯，讓他如何放心。
不過話又說回來，正因為他是自己的兒子，才會如同自己一般，無法勘破情之一字，這麼一想，皇上終究還是原諒了太子，他轉目看向柳芊芊，「是你救了太子？」
雖然明知太子說謊，他還是決定維護太子。
柳芊芊不答，她如何回答？這裡不光是她和太子兩人，她若是回答是，被人揭穿，欺君之罪非同小可。
「皇上，秋風入骨寒，太子體弱多病，這身濕衣服還是盡早換下去的好，柳小姐芊芊女流，怎受得了？你看她渾身發抖，嘴唇發抖，莫不如叫太子和柳小姐換了衣服再問也不遲。」鄭公公揣度聖意，小心謹慎的開口。
皇上看了一眼雲朵朵，卻見她面無表情，讓他無法猜測她的心思。
皇上無力的揮揮手，趕緊上來幾個太監宮女扶著太子和柳芊芊分別退下。
御花園雖然人群湧動，卻誰都不敢大聲喘一口氣，唯恐被皇上遷怒了去。
良久，換好衣物的太子和柳芊芊分別過來，皇上見了，臉色和緩下來，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柳氏千金芊芊弱質，竟然能捨身救主，應該給予嘉獎，傳朕旨意，封柳氏芊芊為太子側妃，三日後抬進太子府邸。」
雲天聽了，臉色一變，憂心的看向女兒。
只見雲朵朵神情恍惚，他越發的擔心，忽然感覺到一道目光冷冷地看向他，他不由得抬眼看過去。
就見皇上含笑看著他，笑意卻不達眼底，「雲愛卿，你看可好？」
雲邇憤憤然，這皇上怎麼能這樣？他妹妹還沒有嫁過去呢，就先塞給太子一個側妃，他都覺得胸口堵的難受，何況是朵朵，衣袖被人拉住，雲邇回過頭去，就見雲思一臉憂色，見他望過去，微不可查的搖搖頭。
雲邇心中不服，卻知道此時他們不能有半點行差就錯，只有擔憂的看向雲朵朵。
「皇上旨意，誰敢不從？」雲天雖然知道他應該在這個時候趁機表明忠心，可是他終究因為心疼女兒，見到一直不知所蹤的大兒子，心神激盪，考慮不周，語氣中帶出怨尤。
皇上眼神一閃，因為他這句話，終於隔閡越來越深。
風聲穿過草木，發出一聲聲如同歎息的聲音，不知是否天地也在為雲天的耿直歎息？
皇上目光轉向雲朵朵，「雲朵朵，你不會怪朕吧。」
他原本還是很贊成雲朵朵的理論的，畢竟，太子的身子在那裡，連御醫也屢次表示，太子不宜過早有房中之事，所以，到如今，太子的房中都沒有人，可是，那並不等於他就認同了雲朵朵。
就是要把她捧到一個高的不能再高的高度，讓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有多麼善妒，囂張跋扈，等到日後收拾起她來，也就越加輕鬆。
可是今天，他改變了注意，他可不想前門拒狼，後門又放進虎來，雲家要扶持，卻不能讓他們肆無忌憚。
雲朵朵淡笑，「太子已經過了弱冠，，只因為身體孱弱，一直遲遲未曾舉行成人禮，這是皇上做父親的一片良苦用心，朵朵對皇上的拳拳愛子之心感動，由此想到我父。」
雲朵朵不顧青石板僵硬，忽然跪了下去，「皇上，小女懇請皇上准我雲氏一族抬棺上殿，把大哥的遺骸運回雲家，三日後，再來向皇上賀喜，太子賀喜。」
皇上聽了，臉色不由得異常難看，今日，他被魏國國君屢屢相逼，又被太子和柳芊芊攻了個措手不及，可是，他卻只能裝作寬宏大度，泥人還有三分火性呢，更何況他還是萬人之上的一國之君？
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了，不能沖魏國國君發，不能衝自己的兒子發，那麼，就只有衝著雲家的人發了。
「你……」
皇上那面剛說了一個你字，魏國國君歎了一口氣，「雲小姐果然是個忠孝女子，讓人可敬可佩。」
冷暮寒蹉歎著。
皇上狠狠的壓下胸中惡氣，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魏國國君何以見得？」
他分明就見到一個不知進退的，只會煞風景的女子。
冷沅冷冷地開口。
「試問，哪個父親見到自己的兒子躺在哪裡，還有心思看別人一團喜氣，歡聲笑語？此女能體貼父親心中的那種痛，是為孝。」
「哪個女人剛剛經歷喪兄之痛，卻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和別人肌膚相親，還會這般大度？要我直接殺了這對姦夫淫婦。」
冷暮寒輕咳一聲，「小妹。」
冷沅脖子一梗，「我說錯了嗎？本來就是。」
因為她的這番話，使原本就微妙的氣氛更加微妙起來，良久，皇上才幹澀的道：「是朕疏忽了，原該叫你們扶柩回家的。」他哪裡是疏忽，他分明就對冷玉棺不能釋懷。
冷沅嗤笑一聲，看著皇上的眼神讓人好不自在，「皇上是真的疏忽，還是故意疏忽？」
她這話是一點情面也沒有給皇上留。
蕭逸輕咳一聲，「回長公主的話，簇國國君必須是真的疏忽。」
你說真的疏忽就好，偏偏在前面加上必須兩字，聽起來確實那麼的刺耳。
任皇上臉皮再厚，被人當著群臣的面損得體無完膚的，他也淡定不了，一張老臉陣青陣白，變幻莫測。
雲天歎了一口氣，越眾而出，緩緩的跪了下去，「臣垂垂老矣，已經不堪大用，皇上，老臣沒有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大兒一面，還望皇上許我丁憂之假，告老還鄉。」
他原本害怕此時告老，皇上說他恃功欺主，眼下看來，他不退也得退了，魏國越是幫他，皇上越是對他猜忌，更何況，這次和談，也算是他一手促成，難保皇上不會以為他們私下裡達成了什麼協議。
尤其，雲家幾人早早的等在宮門外，皇上定然以為他們早就和魏國談好條件，魏國這才把雲逸的屍首送回來，他百口莫辯，不如不辨。
「雲愛卿快快請起，你乃我國棟樑之才，朕日後對你還多有仰仗，豈能說走就走。」皇上連忙上前親自扶起他來。
看到雲天誠惶誠恐的樣子，他的心裡多少好受了一點，不過，這個時候他絕不能讓雲天辭官的。
皇上打定主意，看向雲朵朵，「你剛剛說什麼抬棺上殿？」
抬棺上殿一般都是眾臣為了勸諫昏君才做的事情，她憑什麼抬棺上殿？
雲思跨眾而出，「啟稟皇上，小妹讀書不多，不會表達，她的意思臣卻明白，就由臣解釋一番。」
雲思說完，抬眼看了一眼眾人，緩緩開口，「魏國國君敬仰我兄長保家衛國，不惜以血肉之軀抵住犯邊之兵，以自身百年之後冷玉棺相贈，這是他表達對英雄的仰慕。」
「若是我大哥還在魏國，那自然入鄉隨俗，可是如今大哥……『榮歸故里』，『落葉歸根』，大哥生是我簇國人，死是我簇國鬼，自然要依據我簇國律法殯葬，所以，小妹有抬棺上殿一說，我大哥生前是我簇國勇士，死後也不會做出逾越之事。」
「依照我國律法，將軍可用檀木棺材，冰玉棺乃魏國帝王所用，我大哥不敢據為己有。」
「剛剛那位官員曾說，不能空棺抬回，那麼，雲府願意傾盡家財，打造一金人睡入此棺，我願成為貴國皇帝替身，出家為僧。」
「四哥。」雲朵朵驚呼一聲，這怎麼可以？
「我心意已決，望皇上成全。」雲思重重地一叩首。
雲思雖然熟讀史書，卻不是讀呆的書生，他早已看出皇上動了殺機，只是到了此刻才想出應對方案而已。
雲家的人，絕對不能再在朝堂上做官，而魏國的這份恩情必須要報，只有恩情了了，皇上對雲家的猜忌才會消失。
皇上聽了動容，「你竟然願意遁入空門？」
雖然他是為了別的國家的皇帝遁入空門，要知道，遁入空門，那就得四大皆空，一般也只有窮苦人家的人才願意做出這樣捨身空門的事情。
雲思堅定的叩首，「臣願意每日為我皇祈福，為魏國皇帝祈福，為我百姓免受戰亂之苦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