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暗許一世情 文 / 洛剪果
雨勢漸大，淅淅瀝瀝的雨聲延綿不絕。
青山翠林籠罩在一片霧靄中，那麼不真切。
彎彎曲曲的山道上，紫色身影坐在豹子背上緩緩前行著。
雨水濕了衣衫，濕漉漉的貼在身上，讓她的身形看起來更加纖瘦。
紫色中，混雜著暈開的鮮血。
如墨雙眸浸滿悲傷，她無力的垂著腦袋。
臉色越發蒼白。
洛子毅說，誰若妄圖傷害將煦暖，他都會翻臉無情。
包括他！
多年的感情，她以為，他會聽她一勸。
可結果是他的一句翻臉無情。
凝煙的絕望不是沒有原因，只是因為洛子毅太過固執。
他始終是個傳統的男人，不會相信自己的妻子不是妻子。
她替凝煙心疼，更替洛子毅心疼。
可她也已經自顧不暇了。
在這片綿延起伏的叢林裡，洛子陽可能正躺在某一處。
血水順著雨水流淌，匯成一條小小的溝壑。
妖紅，魅惑。
濃密的睫毛顫了顫，桃花眼微微掙開一條縫隙。
水汽朦朧的視野裡，他似乎見著一抹清麗的白影向他走來。
隱隱聽到一聲聲呼喊。
「小傢伙，小傢伙……你在哪裡……」
小傢伙……
她也是在找那只豹子麼？
渾渾噩噩之間，他又夢到了那一年。
那一年他十四歲，逢著宮廷動亂，茜妃為保他平安，暗中將他送出皇宮。
保護他的人，在路途中被殺個乾淨。
護衛拚死相護，他才險險逃過。
流落民間，他又不敢招搖，偷偷地賣掉了一身華服才換來了兩頓溫飽。
那一日，天氣陰沉沉的，他用了身上最後的銅板買了兩個包子，抱著去郊外的廟中。
市井裡的孩子頑劣，就喜歡欺負人，他們尾隨著他來到郊外，堵住他的去路。
他不想惹事，聽話的交出了包子，可那些傢伙步步緊逼，竟要他鑽那個少年的褲襠。
堂堂一國皇子，即使是落難，也不可能受此屈辱。
「讓開！」
他憤怒的看著他們，這是最後的警告。
「你從這裡鑽過去，我們就讓開！」
嘲諷的笑聲在耳邊迴盪，那個少年抬腿跨在樹上，輕浮至極。
雙手緊握成拳，他的雙眸充滿戾氣。
即使被人發現他的行蹤，他也不能忍受這等屈辱。
「喂，你們一群人欺負一個人，害臊不害臊啊！」
清脆的嗓音，聽著格外舒服。
他轉身看去，卻見著蓬頭散髮，衣衫破爛，臉頰被燒傷了一大半的孩子。
他看起來大約十歲左右，一眼分不清男女。
「小乞丐，你來搗什麼亂？」
少年不滿的看著小乞丐，卻只是嚷嚷，沒有動手的意思。
「你們搶了我男人的東西，我當然要管了。」
小小的孩子，語出驚人。
「他什麼時候成了你的男人了？」
墨黑靈動的雙眸看了看他，他見著乞丐臉上揚起好看的笑容，至少沒有毀掉的那半張臉很好看。
「剛才。」
少年有種火冒三丈的感覺，「你耍我們啊！」
「這是事實，他長得那麼好看，自然得是我的男人了。」她說的理所當然，緩步的走著，卻是極快的出現在了少年的面前。
如此詭譎的速度，少年嚇了一大跳。
「東西拿來。」悠然的伸出小手，她笑的痞氣。
那幾個孩子相互看了看，雖然不甘願，還是把包子放在了小乞丐手中。
「我們把東西給你了，以後你可不能再搶我們的東西了啊！」胖胖的小孩一本正經的和小乞丐談交易。
「那得看本姑娘的心情了。」
甩頭，小乞丐瀟灑的走到他身邊，纖纖小手牽住他的手，悠閒的離開。
原來這是一個女孩子。
他靜靜的打量著她，心思千回百轉，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郊外的破廟裡。
「你這人還真是奇怪，別人都看好看的姑娘，你非盯著我這丑姑娘看。」
她甩開了他的手，自顧自坐在了草堆上。
畢竟在皇家生長，他的教養一直都是很好的，意識到自己失態，立刻莊重的道歉。
「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叫我小乞丐。」
他的臉色有些窘迫，至少她之前幫過自己，他不該這麼侮辱性的叫她。
包子隔空飛來，他穩穩的接住。
還沒把包子放進口中，他便僵住了。
她說，「漂亮男孩，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堂堂一國皇子，被一個小乞丐收為後宮佳麗之一，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可他，竟然，接受了！
接受了！
小乞丐整日遊蕩在市井裡，做的事情大多是坑蒙拐騙，而他，則幫她放哨。
每日黃昏，他們都會歡歡喜喜的拿著豐厚的戰利品回到破廟。
有時小乞丐心情好，還會賞那麼冰山一角給他樂樂。
「漂亮男孩，你還挺好玩的。」
躺在屋頂上，小乞丐含著稻草，賞著月亮。
「小乞丐，你也挺好玩的。」
側目，他賞的卻是她。
即使那半張臉燒燬的猙獰，可那雙眼眸卻賽過了所有的光彩，吸引住了他所有的目光。
他甚至覺得，她臉上的燒傷也挺好看的。
十四歲的他，就這樣砰然心動，暗暗許了一世情。
「小乞丐，你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
初陽未起，他抱著毛茸茸的小傢伙湊到她的睡臉旁。
她很愛睡，最喜歡白天睡覺。
小乞丐不耐的蹙眉，推推嚷嚷的，弄疼了那小傢伙，引的它嗷嗷叫。
她猛然驚醒。
雙眸發光。
「好可愛的小傢伙！」
小豹子不滿她之前的態度，在她懷中掙扎了好幾下才乖順。
「你哪裡捉來的？母豹子呢？」
「母豹子死了，我見著它可憐，就抱來讓你養。」伸手摸了摸豹子的小腦袋，他滿臉笑容，「喜歡嗎？」
「當然喜歡！」她眉開眼笑，卻也同樣霸道無理，「以後你負責它的吃喝拉撒睡，我負責陪它玩耍。」
這叫什麼分配嘛？太不公平了。
「我們可不可以換一換……」
「小傢伙，我們一起睡覺。」小乞丐直接忽視了他，抱著小豹子又去找周公了。
照顧小乞丐飲食起居，照顧小豹子吃喝拉撒，他做的越來越順手了，簡直都快成了二十四孝丈夫，不對，是二十四孝兒子。
可就是這樣毫無節操的生活，卻讓他過的比皇宮中快樂一千倍。
他想，只要她在他身邊，他就一定是快樂的，滿足的。
「小乞丐，你看我將來會不會是一個好丈夫？」
他看著她滿臉得意。
十四歲，本就該談婚論嫁了。
小乞丐翻了個白眼，滿臉鄙視，「不會。」
「我把你照顧的那麼好，還有小傢伙！」
長壯了不少的小豹子乖巧的蹭到他的懷中。
「你去湖裡照照，你這樣子有哪個姑娘願意嫁給你！」
他當真去湖裡照了，只是臉頰有一點點髒而已，卻一點也沒有影響他的俊美無雙。
該找小乞丐好好談談，他到底哪裡不好了。
「殿下，該回宮了。」
突兀出現的人，碎了所有的美好。
「殿下，娘娘讓你立即回去。」
霸氣的甩了甩手，他眉梢微蹙，「我知道了。」
「別讓那姑娘知道你的身份，否則會害死她。」
所以，他不能帶她一起走。
至少現在不能。
「小乞丐，如果我走了，你會不會來找我？」
他侷促不安的看著她的眼眸，可那雙眼眸中有的永遠是無所謂的笑意。
「你那裡有無數美人麼？」
心臟噗通亂跳，他滿眼欣喜，「如果我在的地方有無數美人，你是不是就會來找我？」
「如果有很多很多美人的話，我會來的。」
夕陽下，他的眸中映著她說會來的神情，那一剎，刻在了他心上一輩子。
「這個，送給你。」
精緻的血玉，他小心翼翼的放在她的手心。
仔細的看了看血玉，她總結出了一句話，「這塊玉很值錢呢。」
「你不能拿去賣錢的！」這是定情信物啊！
她很是不解，「為什麼？」
乞丐沒必要有這麼好的玉珮的，又不能吃。
「總之你不能拿去賣錢！」他有些急切，更是苦惱，這個小乞丐的腦袋裡真的全是錢呢！
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她似怕他把血玉搶回去，率先揣進了懷裡。
他臉黑了一半。
「小乞丐，今晚我可不可以抱著你睡覺？」閃爍著桃花眼，他滿懷期盼的看著她。
雖然已經做好了被她一腳踹飛的準備。
「你是我的人！」她強調，翻身抱住他，「我抱著你睡覺才對嘛。」
被小自己四歲的姑娘強勢的抱著睡覺，感覺不是一般的怪異。
他眼角抽了抽，卻還是欣然接受了。
抱他總比抱著小豹子好吧！這些天他都快嫉妒死那個整日窩在她懷中睡覺的小豹子了。
明月高懸，萬籟寂靜。
他悄無聲息的坐起來，桃花眼眷戀的看著她的睡顏。
絕色傾城也比不過她的淺淺一笑。
低首，輕輕的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吻。
「小乞丐，我會回來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