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1章 不是同情 文 / 南豆毛毛
熟悉的觸感很快透過掌心傳入秦瑟瑟跳動的心臟中，她的心跳竟也瞬間翻倍，像是被電到一般的，她開始縮手。
可魏浩然卻不依，死死的將她的柔荑摁在自己跳動的左胸口，濕潤的吻也變得霸氣起來，不給秦瑟瑟任何喘息的機會。
無數親熱的片段莫名其妙的在兩個人的腦海中閃過、回轉，往日親密、甜膩的場景似乎就在眼前，此時此刻，他們都感覺到彼此曾是自己最親近最親近的人，親近的就仿若一個人……
時間一點點過去，如同過了幾個世紀，終於，像是驚醒了一般，魏浩然突然放開了秦瑟瑟，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邁著大步離開……
秦瑟瑟怔在原地，呆呆的看著魏浩然消失的背影，有什麼難過的哽在了喉嚨，上不來也下不去，只能傻傻的睜著雙眼。
頹然的低下頭，認真的看著白淨的地板，她的心一點點沉下去……難道以後真的要跟魏浩然分道揚鑣了嗎？難道……真的不能長相廝守了嗎？難道她……真的要屬於另一個男人了嗎？
秦瑟瑟不懂什麼叫做想念，只知道此時此刻，就在魏浩然離開的下一秒，就在這個距離魏浩然不超過十米的位置，她好想好想這個男人，好想好想那個為了自己可以不顧一切的男人，好想……好想……
慢慢的蹲下身體，雙臂環膝，秦瑟瑟將腦袋埋在臂彎裡，想留住剛才的溫暖。
「怎麼蹲在這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唐中磊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同樣蹲下身來，直直的看向秦瑟瑟的眼睛。
秦瑟瑟的眼神有些閃爍，尷尬的沖唐中磊笑笑，「沒，沒什麼~」
唐中磊也十分配合的露出一個陽光的淺笑，好像無論何時，他的笑容都能夠瞬間溫暖他人，「瑟瑟，嫁給我，你委屈嗎？」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秦瑟瑟愣了愣，再次輕輕的低下了頭，「如果說委屈……你這些年才是真的委屈……」
唐中磊不自覺的伸出手去，緩緩的撫向秦瑟瑟額前的碎發，「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秦瑟瑟現在不是對唐中磊言聽計從，而是做不到拒絕。她欠了他多少誰知道？她背負著怎樣的歉疚又有誰知道？
唐中磊高大的身體輕巧的彎曲，十分自然的斜到秦瑟瑟的一邊，同樣貼著牆壁坐了下來，「就是這個姿勢……整整四年，我都是這個姿勢過來的。」他笑笑，「剛跑到新疆的時候，我除了要飯，找不到其他的生存辦法，因為我只有十二歲，就連敢招童工的店面都不願意用我，嫌我太過瘦小，幹不了體力活。唯一一個不嫌棄我的，是個人販子，他見我長的俊秀可愛，就試圖誘騙我，我趁他去廁所的時候跑了整整十二條街才算是擺脫他。然後我就給自己找了一個窩，要飯。」
唐中磊淡淡的敘述著，眼神飄遠，似乎在講的是別人的故事，「可你想不到的是，我就連要飯都要不來，在新疆，就算是乞丐，也都是團伙的，我對於其他的乞丐來說是個入侵者，還是個十分弱小的入侵者。所以但凡有人從我面前走過，給我留下一點錢或是食物，下一秒必然會被旁邊的團伙搶走。我起先沒有防備，到了後來，還不等人把錢扔到碗裡我就接了過去，緊緊的攥住不放。可沒想到的是，這樣反而讓我連容身之處都沒有了。」
唐中磊抬手摸了摸口袋，出乎秦瑟瑟意外的，他竟然拿出了一支煙點燃，很快就傳來一股嗆鼻的煙味，卻和著濃厚的男人味。
秦瑟瑟經常會看到魏浩然抽雪茄，雖然是她不甚瞭解的品牌，但定然都是高檔貨，而唐中磊是真的只是拿了一支煙，一支她見過秦大有抽的煙……她不禁側目，露出疑惑和不解的眼神，雖然她現在不知道唐中磊有多少身價，可他是開著凱迪拉克來接她的，怎麼會抽廉價煙？
十分了然秦瑟瑟心中的疑問，唐中磊沒有覺得尷尬，反而坦然的勾了勾嘴角，「這煙……是當年我剛學會抽煙的時候，抽的第一支煙，後來什麼牌子高檔貨也抽了不少，可心煩的時候，還是只有抽上一支它，能讓我瞬間平靜下來。」
說不上為什麼，秦瑟瑟就那樣哽咽了。
唐中磊溫柔的拍了拍秦瑟瑟的後背，繼續道，「他們一起揍了我，幾個高大的男人收拾一個十二歲的小屁孩，實在是件太輕鬆的事情了，他們三下五除二就把我打翻在地，當時的疼痛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楚，幾度想從地上爬起來，可不管我多麼努力，就是只能幹干的瞪著雙眼，雙腿雙臂的疼痛，都不足以可以支撐我起來。我就躺在泛著黑臭味道的垃圾堆旁，靜靜的看著他們臉上的鄙夷和嘲笑。看著一個個的行人從身旁走過，根本發現不了和垃圾混在一起的我，有的即使發現了，也再懶得上前一步給我一分錢，大多是捏著鼻子走過。我就那樣過了整整三天……」
秦瑟瑟的心中滿是心疼，更帶著對生命的震撼，「三天……」
「對，三天。很奇怪我為什麼沒有渴死吧？應該感謝那個垃圾堆，你知道有年輕人經過的時候，還是懂的扔垃圾的，他們喝剩下的奶茶……果汁……哪怕只剩下一丁點，我都撿來吸一口，每天只要有那麼兩個人丟棄水質的垃圾，我就算有救了……」
秦瑟瑟光是聽都一陣犯惡，她不自覺的捂了捂嘴巴，「對不起，我……「
唐中磊卻依舊鎮定自若的搖搖頭，「沒事，誰聽到後都會覺得噁心，在那樣爛臭的垃圾堆裡，我也是吐過來的，只是噁心著噁心著就習慣了。」
「那後來呢？」
「後來……那三天我只是沒死，可並不保證我能活，其實那時候我的左臂已經脫臼了，腿上有傷，在那樣的環境下，傷口已經感染，我很快就發燒了還不自知。雖然現在想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可那一次，的確差點死掉。就在我不省人事的時候，一個看上去比我還要體弱的老頭突然來到了我面前。」
唐中磊微微的皺起了眉頭，似乎想到了什麼十分重要的人物，「他當時看到我的第一句話是『嘿，小子，死了嗎？』，我那時候的求生意志很強烈，拚命的張開乾裂的嘴唇跟他說沒死，沒死……然後老頭就很神奇的將我背了起來。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當地乞丐界出了名的小老怪，看上去又矮又弱，力氣卻大的驚人。把我背離那個垃圾堆後，他跟我說的第二句話是『小子，還想活嗎？』，我毫不猶豫的在他耳邊低喃『想……』，然後就昏死了過去。」
大約是想到小老怪的原因，唐中磊的俊臉上露出來的再不是陽光，而是一種複雜深厚情感的流露，「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小老怪已經將我的胳膊接上了，身上的傷口也都抹了藥，看到我醒來，他什麼話也沒說，就只遞給我兩顆最廉價的消炎藥，可對於那時候的我來說，已經算太過奢侈，我看了他一眼，同樣什麼都沒說，就嚥了下去。就這樣，他把我救活了。當我再次活過來的時候，我意識到了眼前的小老怪對於那時的我來說有多麼重要，我便要他收我為徒，可是小老怪聽了之後，只是嘲諷的笑了下，說『好，你再去跟打你的那幫人打一架，你要是能打殘一個，我就收你為徒。』」
唐中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手裡的煙已經燒盡他也不自知，直到手指被燙到，他才驚醒了一下，又重新點燃了一支，「……那時候的我完全被嚇到了，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才剛救了我，就要我再拿這條小命打回去？簡直是送死，那不還等於沒救嗎？我就愣愣的看著小老怪，好半天都沒有說話。小老怪看了看我，起身就要離開。在他邁開左腿的那一刻，我也一個激靈站了起來，我說好，我去！」
秦瑟瑟也聽的精神一陣緊張，臉頰上的眼淚早已經乾涸。
唐中磊深深的吸了一口煙，「我當時想的很簡單，如果小老怪不收留我，我早晚還是被他們給打死，既然我的命是小老怪救回來的，大不了就是還給他！所以說完那句話我就朝打我的那幫乞丐衝了過去，我的腦海裡當時就只想著小老怪的那句話『把一個人打殘』，我那時候還不算太笨，找了一個看上去最弱的，不等他反應過來，我就一拳打了下去，不出所料的，很快其他人就圍了上來，可是不論其他人怎麼拉扯，我都拉著眼前的那個乞丐不放，用力的去掰他的左臂，我當時雖然力氣不大，可那人也總算挨不住我那麼較勁，當我聽到骨頭響的聲音，那人尖叫一聲，我的臉上就和著鮮血綻放了一個好看的笑容。回過頭的時候，小老怪站在我的身後，對其他圍打我的人說『這小子是我徒弟，放開他！』」
講到這裡的時候，唐中磊竟然不自覺的笑出了聲，「其實你知道嗎？小老怪只是在教我怎麼打架。小老怪其實長的很醜，老的早已滿臉褶子，本來就矮，還有些駝背，明明就是個乞丐，但是衣服一定要穿的很乾淨，一點不像個老頭子的講究，他走路的時候總是會先邁左腿……老頭子很講究，喜歡喝營養快線，最愛吃豬肘子……」
秦瑟瑟的眼角再一次的濕潤了，她的眼淚止不住的滴答滴答下落，秦瑟瑟整個人都被唐中磊的悲傷所感染，「他……是不是……」
「是，他死了，在我十五歲那年的冬天。那一年的新娘特別冷、特別冷，他總算沒能熬過去。臨走的時候，他雙眼一片澄明，精明的如同天上皎潔的月光，三年來，每當我看到他那雙睿智的眼睛，就會覺得踏實、安心。那是他最後一次看著我，他跟我說，這世上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最慘不過是一死，我是死過來的孩子，所以以後的道路即使再艱難，對我而言都應當是平坦的。我們當時住在一個破舊不堪的廢墟裡，那裡十分陰冷昏暗。他說他不要死在那裡，他喜歡太陽。我就背著他一直到太陽底下，就那麼看著他閉了眼。」
唐中磊的眼眶也已濕潤，這些年來，每每想到那年的場景，他都克制不住自己激動的情緒，「他說他喜歡太陽，那是那三年他說過最人情味的一句話，他說我是死過來的人，未來的路再艱難都是平坦的……所以從那以後，我開始學會笑，笑的像陽光一般燦爛。」與此同時，唐中磊的嘴角漸漸勾起，雙眼瞇起，露出一個無比迷人的微笑。
秦瑟瑟終於再也聽不下去的撲進了唐中磊的懷裡，「唐中磊……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嚎啕大哭，好像唐中磊的悲傷都完全滲入了她的心臟，令她呼吸困難。
唐中磊的笑容不減，只是輕輕摟過了秦瑟瑟的肩膀，慢慢的拍打著，像是在哄一個孩子。
秦瑟瑟哭的稀里嘩啦，「告訴我……告訴我……我到底怎麼樣才能夠彌補你受過的這些苦……告訴我我應該怎麼做，心裡才能好受一些……」
「傻瓜~」唐中磊捏了捏秦瑟瑟的鼻尖，「跟你說這些，不是想喚起你的同情。」
「不是同情，不是同情，真的不是同情……」秦瑟瑟哭喊著極力辯解，「我只是恨自己，恨自己不能代替這些年來你因為我所受的苦……唐中磊，我……我恨我自己……真的……對不起……」
「好了~」唐中磊的眼中閃過一抹痛，喉嚨一陣哽咽，「都過去了，這些都過去了。」
秦瑟瑟不停的搖頭，不停的搖著頭。怎麼可能過去了呢？十四年前的刻骨銘心，這十四年來唐中磊的刻骨銘心……又怎麼可能一句過去就真的過去了呢？她狠狠咬著的下唇漸漸滲透出鮮血，血腥味瀰漫了整個口腔，秦瑟瑟咬的越發緊。
「瑟瑟……」看到秦瑟瑟不自覺的自虐，唐中磊竟有一瞬間的癡迷，這個清靈的可人兒……那嬌嫩的俏臉漸漸的圓潤了，精緻的五官長開了……唐中磊情不自禁的低下頭去……
性感的薄唇緩緩的靠近……唐中磊微微的閉上了雙眼，想含住秦瑟瑟那誘人的紅唇以此來安慰她，來融化她自虐的痛苦。
感覺到濃烈的氣息靠近，沉浸在痛苦中的秦瑟瑟猛然一陣驚醒，雙目圓睜！眼見唐中磊的俊臉在自己眼前不斷放大，她原本沉痛的情緒很快轉化為一種莫名的排斥與害怕，就在唐中磊的吻就要落下的時候，秦瑟瑟慌亂的躲開了。
敏感的察覺到一陣輕風飄過，唐中磊張開深邃的眼眸，便看到秦瑟瑟因為躲自己而向後仰著身體。他撲哧一聲就笑了出來。
那笑中的悲哀瞬間刺痛了秦瑟瑟的雙眼，「我……」她想解釋什麼，可終究什麼也解釋不出來，她還能說些什麼呢？
沉默，瀰漫在兩個人之間，彼此都有些尷尬的挪動著視線。
秦瑟瑟用力的捏著拇指和食指，終於，她咬了咬牙，「那個……你有多久沒回過新疆了？」她還記得唐中磊說過，他去新疆待了一段時間就出國了。
看到秦瑟瑟努力的轉移話題，唐中磊也有些不忍心再逼迫她，抿了抿唇，「從那離開之後，就再也沒回去過。」
「可是我看得出來，你很想念小老怪……」秦瑟瑟認真的望著唐中磊的眼睛，想從中探究些什麼，想努力的去瞭解這十四年上帝早造就出來的唐中磊。
唐中磊毫不避諱，「是，沒有人能體會我們窩在小破屋裡一起啃饅頭的苦楚，也沒人能體會我們吃著熱包子時的快樂~」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可以真正與你感同身受，可他卻覺得跟小老怪在一起的日子，小老怪就像是一根強大的精神支柱，感染著他的所有苦難和痛楚……他原本崩潰的精神，就是那樣一點一點拾起來的。
輕歎一聲，秦瑟瑟的腦海中有什麼閃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說出來下面的話，「要不……我陪你回新疆看看吧~看看小老怪~」除此之外，她似乎真的找不到其他可以彌補唐中磊的方式了。
是想責怪秦瑟瑟的，可是又那麼清晰的感覺到她對自己的用心，唐中磊還是沒能說出任何責備的話，只得點頭，「好。」他也是真的想回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