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7章 讓我的孩子去死 文 / 藍朵朵
許雨薰聽得淚流滿面，他才五歲，只有五歲而已啊！這個治療過程越來越痛苦，化療，換血，吃藥，格易已經頭髮掉光了，整個人像個小et，眼睛凹陷，他瘦的只有皮包骨。
「媽媽知道，媽媽知道……」
許雨薰忽然瞭解了這種苦難，想到曾經的自己，在最痛苦的時候，也恨不得去死，哪怕是生下了格易，在那樣的情況下，已經不想相守了，活著是折磨，還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她突然累了，知道兒子也是真的累了，不然不會說出這種讓她傷心欲絕的話，他只有五歲，許雨薰不想讓他再受這樣的苦楚。
這邊兩母子說話說的每一句都帶淚，那邊的傅池修和元易圍著醫生等待宣佈結果。
「我們給病人輸了血，他現在的情況很好，但還是請你們做好心理準備，骨髓移植需要很大的一個過程，她失血過多必須調理好身體才能進行手術的。不然，兩邊都會功虧一簣。」
「這事我們先別跟雨薰說，只怕她聽了就會當場崩潰，她已經受不起任何的刺激。」
元易這麼說著，真是惆悵，現在情況又回到了最糟糕的部分。他也深深覺得這事真心太累，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順利下來。
「我已經知道了，你們不用瞞我。」
傅池修和元易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好，這樣的許雨薰冷靜的可怕，越是這樣，才會讓人更加覺得無法琢磨，她對他們兩個說：「我們去病房裡談。」
曾經的恨也好，那些痛也好在這一刻都瓦解了。
曾經許雨薰認為，她和傅池修是對立的兩個人，一方存在。另一方就得倒下，到了今天，她已經放下了所有的愛與恨，那這世上，除了生死，哪一件事不是小事？
看著傅池修痛苦，看著他這段日子以來遭受和自己一樣的內心煎熬，這樣的一切關於對傅池修的傷害都按照她所願發展，她並沒有在其中找到任何報復之後痛快的喜悅感，如今這走在病房長長走廊裡的每一步，想到兒子還冷冰冰的躺在無菌的房間裡，任何人不能去見，讓她覺得這份痛徹心骨是任何事情不能與之抗衡的。
這次病房裡外都十分安靜。
元易和傅池修也都沒有辦法了，現在的情況是已經全然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許雨薰只覺得身體裡陣陣的冰涼來襲，這樣暖氣開的十足的醫院裡，她只覺得像是在經受天寒地凍。
這次她很冷靜，她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動不動就大哭起來，而是一種讓人看了就很憂傷的悲涼。
「把所有的醫療團隊解散吧，停止一切對格易身體的治療，那個孩子他是無辜的，你們要把他救活，然後好好的補償。」
事到如今，她也能預感到為什麼事情總是在最好的時候，忽然顛蕩到谷底。
傅池修和元易都不解的看著許雨薰，不知道她這一番話是什麼意思，她的表情像是在做一個很艱難的決定。
「讓他安安靜靜過幾天舒服的日子再走吧。」
一切的治療對於格易來說都是折磨，除了手術，一切為了延緩時間的治療都是為了滿足他們不捨得放手的施加，明明知道那些東西都只是短暫的延緩，但是因為他們的不捨，格易必須全部承受。
傅池修打了一個冷顫，這些話就如同炸開驚雷一般的巨響。傅池修和元易的臉色都變灰，說到對格易的愛，誰能比許雨薰多，而現在是她自己站出來說，讓她的孩子去死。
「雨薰，你糊塗了麼？治療肯定是還要繼續的，我們還有最後的希望，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希望，都不能放過啊！」元易出聲，很是無奈的看著許雨薰。
許雨薰紅著眼眶看元易，「治得好麼？現在的治療有用嗎？他隨時都能倒下去就醒不來，你說的希望是什麼呢？是我那個現在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母親嗎？我們不要自欺欺人了，格易，他承受不住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她的心才是最煎熬的，但是她必須要勇敢的站出來，告訴所有人，說服他們，讓他們同意讓自己的兒子，去死。
傅池修忍不住的拿自己的腦袋去撞病房裡冰冷的牆壁，發出「砰砰」的聲響，讓人聽了心裡發涼，這是痛到極致，才不惜傷害自己來減輕這份痛苦的感知。
「池修。」事隔多年，許雨薰終於放下心結，這般謙和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不帶任何的情緒很往事的兩個字，聽得傅池修忘記了繼續撞頭的動作。
「不要這個樣子，這是格易他自己想要的結果，已經很慶幸，在他生命最後的時候，你這個親生父親出現在他的身邊，陪他走完人生最後的一段路。」
許雨薰很溫柔的把他額頭上的血跡拿紙巾輕輕的擦拭乾淨，他沒有徹底好的舊傷疤被他這麼幾下撞擊，又變成了新的傷口。
「我們都清楚到了現在除了換骨髓，就不會有其他的辦法，如果真的是為他好的話，就不該再給他安排什麼化療，什麼電子養療。不要再折磨他了。」
傅池修聲音發抽，眼淚在眼眶打轉，「你要我看著他……死？」怎麼辦得到呢！
他才五歲，什麼都沒有看過的小小年紀，他還有大好的人生在等著他走，這顆才剛剛亮起的小星光，來不及壯大，就要他殞滅。
許雨薰她不難過嗎？她心口上已經插了幾萬把刀子，每一句話，都是在搖動那些刀子，會讓她痛的生不如死。
「我知道讓你接受讓他去死這個事實非常的為難，但再為難，池修啊…也比不上他為了我們的不捨繼續去接受痛苦強啊！」
許雨薰吸了一口氣，她已經沒有眼淚，現在不是掉眼淚的時候，她得說服兒子的父親，和她做一樣的決定，去讓兒子，安樂死。
格易是她唯一的兒子，也是她全部希望，更或者說是她生命得以繼續的動力，但到了現在的情況，她已經放下所有的心痛和不捨，來這樣的勸慰所有人。
「我不希望兒子活的那麼苦，他跟我說，他活的好辛苦，他自己已經累了，是為了我們，才強撐著接受一次又一次的身體摧殘，你看看他現在，已經變成了小怪物一樣，他哪裡還像個人。」
從病被確診起，格易一直很乖很聽話的積極向上，也非常的配合著治療，無論這個過程是多麼痛苦，他都沒有說一句苦，以他一人的痛苦折磨，抵所有人的一時安心。
即使許雨薰說的字字在理，但人心就是這樣的自私，怎麼也無法說服自己，接受他去死這個事實，即使他心裡非常的清楚，現在的情況，是真的無力回天，但那個決定，他怎麼忍心下。
「你們沒有經歷到這種死裡逃生，憑著意識清醒要接受身體痛苦的磨難，我在生下格易的那段時間裡，我要接受燒傷治療，那些沒日沒夜的絞痛，讓我只想一心求死，即使是有兒子在給我做希望，我也沒有活下去的動力，這種感覺你們懂嗎？就好像整個人都被掏空了、元氣都散掉了一樣。」
說到這裡，眼淚還是掉了下來，撲簌撲簌的打在那張冰冷的地板上。
她自己是費了千辛萬苦把他生下來，對他是有多少的愛她自己也算不清，她又哪裡捨得？要她怎麼割捨這份愛？只是，她懂那種痛苦，她不要兒子再去承受這種折磨。
即將到來的生離死別讓她恨不得代替兒子去死。
「如果能夠治好的話，我怎麼可能捨得放棄呢？我呢？我是拿命去愛他，他是我的全部，你認為如果還有一絲希望，我會不會比你更拚命呢？」
她不斷的掉淚，聲音顫的像是下一秒就要飄起來。
許雨薰也像個孩子一樣蹲在地上哽咽出聲：「所以算我求你了……不要再往他身上去施展什麼治療了，什麼都不要給他施加好不好？我真的……捨不得……」
所有人不再說話，像是冰山終於被海水吞噬，那無盡的沉沒、直至最尖的頂端都與海平線齊平的瞬間，那麼那麼的無望以及無可挽回。
她作為一個母親，為了兒子，要承受這份比死還要絕望的決定。
誰都知道結果已經注定了，可是誰也不忍心下決定。
那麼讓她來承擔吧……一生只有這一次。
所有人情緒都崩潰，元易摀住嘴不讓自己的眼淚落下來，「不可以放棄，放棄就真的什麼希望都沒有了，不要放棄，格易是個勇敢的孩子，最艱難，也要去試一試……」
「我不要再看到我兒子那麼痛了，他已經痛了這麼久！」
傅池修坐在地上，像是在經受最痛苦的掙扎，才緩緩的說道：「就按照你所說的，所以治療都撤退，讓他過幾天舒服的日子！我們陪他去看長城，**。」
沒想到這兩個人最後都下了這樣的決定，元易自然是心痛難止，但也能夠理解他們此時做出這種決心的用意，孩子已經受了這麼多的苦，既然是無法動手術，其他的方式也只是在拖延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