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2章 挽回 文 / 秋如水
車子重重地撞到懸崖壁上,再被崖壁重重地彈了出去,最後連人帶車摔下了懸崖。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連哲予在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之下,就已經跌下了懸崖。
車子四個輪子朝天,而他整個人被倒了過來,頭部不知道撞到了哪個地方,已是鮮血淋漓一片。
他被死死地卡著,不能動彈。
這還不算最糟糕,糟糕的是,他就在這個時候很清晰地聽到了有汽油滴濺的聲音。
『滴荅、滴荅』
一聲聲,就如閻羅王的催命喪鐘。
連哲予苦笑,知道過不了多久,他可能就會與這輛車同時燃燒。
在這個時刻,他並不害怕死亡,甚至有點渴望死神的到來。
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就太過冷漠太過孤獨太過痛苦。
他曾經遇到過一個花樣般的女孩,他曾經渴望從她身上獲取美好,誰知她卻殘忍地將他僅有的母愛都奪走了!
他,早就一無所有了!
從前,還有仇可以報,而如今,仇一報,他就不知道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義了!
看著她痛苦?
呵呵。且不說她的痛苦可能是假的,就算是真的,那對自己又哪裡有半分好處?
看著她痛苦,他更痛苦一百倍一萬倍!
這個可惡的女人,早就不動聲色地將他的心都拿走了!
所以,就讓他死吧!
讓這輛車子爆炸吧!
將他的身體炸得粉身碎骨,也將他的痛苦一併兒炸成粉身碎骨吧!
想到這裡,連哲予閉上眼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可就在他徹底地放棄,欣慰而安寧地迎接死亡的時候,突然他聽到一聲巨響傳來,他倏地睜開眼睛,透過血霧卻隱約看到了一個熟悉至極的黑影。
心,突然吊了起來,他的眼睛貪婪而忘我地凝視著那個黑影,再也挪不開。
又是『彭彭彭』幾聲巨響傳來,後座的玻璃在石塊的大塊撞擊之下,終於碎了,蘇末離那張不過數個小時就憔悴得不成+人形的臉赫然出現在連哲予的面前。
連哲予笑了,淡淡地說:「蘇末離,你來救我,還是來看著我死的?」
蘇末離沒有說話,只是用一塊一頭尖銳如鋼釬般的石頭用力地撬開了門,然後解開了他身上的安全帶,咬著牙使出全身的力氣用力地將他往外拽著。
連哲予一動不動,「我不稀罕你救,你走吧!我們兩清了!」
說著就用滿是鮮血的手緊緊地拽住了方向盤,與蘇末離將他往外拉的外力相抵抗著。
蘇末離沒想到他看起來傷勢如此嚴重,力氣竟然還大得很,費了好一頓功夫,都硬是沒有能夠將他挪動一分一毫。
而外面的汽油滴漏的聲音越來越急,蘇末離突然一下子就洩+了氣,長長地喘了口粗氣,一屁+股坐在地上,淡淡地說:「這樣也好。」
連哲予等了近一分鐘,見她始終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便冷冷地問:「你在做什麼?你若是想坐在這裡看著我死,便是走遠一點也能看到的。不必眼睜睜地在這裡守著,看著我灰飛煙滅才甘心!」
蘇末離沒有理會他,只是抬頭凝視著漆黑的夜空,淡淡地說:「連哲予,我知道你今天當著那些人說的話,並不全部都出自你的真心。我今天下午去了你為我構築的桃花源,無意之中,我看到了那石欄上的刻字。一筆一劃,皆出自你的手!你幾乎在每一根欄杆上都寫著同樣一句話,那就是——蘇末離,我愛你!」
連哲予冷笑,「那是假的。如果不這樣做,又怎麼可能引你入甕?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的手段麼?我是那種為了報仇,可以長期忍辱負重,並且不惜耗費財力物力的人!因為一旦開始,我便不會允許失敗!」
「是嗎?可是你如果你是假意,為什麼不將這件事告訴我?」蘇末離反問。
「因為我發現你是如此容易受騙。我根本就不需要講那麼多+肉麻的話,你就已經乖乖投降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浪費我的口舌與精力?」
蘇末離愣了愣,沉默了一會,又緩緩地說道:「可你為什麼把吳佳佳趕出門?難道不是因為那幢屋子僅僅只屬於我嗎?」
「哈!你可真的會自作多情!我只不過是不小心發現了吳佳佳有地方對不起我而已!我是個睚眥必報的男人,自然不會允許,所以趕她出門,僅僅只是為了對她小懲大戒!」連哲予嗤地一聲冷笑。
「是嗎?原來如此。仔細想想,你確實是這樣的人。」蘇末離低低地歎了口氣。
「你沒資格說我!」連哲予突然怒從心來。
「是。我沒資格說你。因為是我害得你變成這個樣子的!如果不是我,你或許不會是連哲予」蘇末離憂傷地衝他一笑,「瞧我做了多少錯事啊!連哲予,在這個世界上,被我傷害過的人很多很多,我想今天即便不是你向我報復,也會有別的人向我報復的。因果報應,便是指的我吧?」
「既然知道你有多可惡,那麼就趕緊滾遠點吧!讓我靜靜地一個人呆在這裡,別再坐在這裡礙我的眼了!我真的真的很厭惡你!」連哲予厭惡地說。
「厭惡就厭惡吧!我卻是要在這裡陪著你的。既然你的痛苦因我而起,那麼現在就由我而滅吧!連哲予,讓我們用死亡來盡釋前隙吧!」蘇末離燦爛地衝他笑,「我欠你的,欠你+媽的,就在今天一起償還吧!這樣,才能算得上是真正意義上的兩清不是嗎?」
連哲予清晰地聽到汽油滴露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而車內的溫度也越來越熱,這讓他心膽俱裂,渾身煩躁不安,終於禁不住破口大罵,「你+t+m+d地給我滾!你要死也給我死遠點!別呆在這裡讓我看著討厭!滾!」
「對不起。不能如你願。我在上帝面前發過誓,要與你同生共死!」蘇末離搖搖頭,臉上的笑容平靜而安寧。
「你這個虛偽噁心的女人!你我根本就沒有完成儀式!你所說的那些誓言也全都是假心假意,是放屁!所以,別想用同生共死這種話來褻瀆愛情,更別想用這種話再來蒙蔽我!我,連哲予,死都不會愛上你這種噁心的臭女人!」連哲予心急如焚,只恨不得自己的全身上下可以自由活動,那樣的話,他一定會毫不顧惜地拎著蘇末離的的脖子扔下大海!
「嗯。既然如此,那你也沒有權利管我!而且如果你恨我,那麼就看著我在火裡絕望地掙扎吧!我想那樣的情景,正是你樂於見到的。」蘇末離淡笑,疲憊地將身子靠在了車身上,平靜地像拉家常一樣地說道,「以前身體強壯的時候,去攀登那座石山,並不覺得有多難。可是今天下午,因為心情惡劣,身體也因才做了手術不久,所以攀登那石山真的很是吃力。不過不管怎麼樣,最終還是爬上去了。在那裡休息了幾小時,再下來,又跑到這裡來,可謂是不停地奔波,現在我真的真的累得連動動手指頭都不願意動了。也不想再說話了。所以,就讓我們靜靜地呆著吧等候著吧!」
說完之後,蘇末離疲憊至極地閉上了眼睛。
連哲予氣得心痛得要命,低聲咒罵道:「你這死女人!我才不要你和我一起死!」
說完之後就手腳並用地往外爬,可是下+身被座位死死地卡著,只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根本就沒辦法順利脫身。
他不甘心認輸,便一邊大力地嘶吼著,一邊雙手扳住車身用力地往外拽著自己已經沒什麼感覺的雙+腿。
蘇末離睜開了眼睛,站了起來,抓+住了他的雙臂不由分說地就將他往外拖拽著。
在兩個人的齊心協力下,連哲予最終成功地從車內出來了,並在蘇末離的攙扶下,拖著沒有知覺的腿一瘸一瘸地向海邊跑去。
當他們的雙足剛踏入冰涼的海水裡,就聽到後面傳來『轟隆』一聲巨響,緊接著漫天的汽車碎片鋪天蓋地地朝他們的頭頂砸下。
蘇末離急忙拖著他撲入水裡,讓那些碎片落在了水面,而他們的頭部總算是倖免於難。
當海面終於平靜,蘇末離這才拖著連哲予浮出了水面,看著那漫天的火光淡淡地說:「如果慢得幾秒,你我可能真的要一起被燒死了!」
連哲予冷哼,用力推開了她,抬腿就往海岸上走去。
蘇末離卻已經精疲力盡,看著他走向岸邊的背影,竟然連抬腳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的無力,究竟是緣於他,還是她自己呢?
蘇末離不得而知。
就在這時,一個巨浪打來,她一個站立不穩,就被捲入了巨浪裡,腥鹹的海水襲入她的鼻子與口腔,她本能地想張開雙臂奮力划動浮出海面,可是她的大腦裡突然出現了許諾不顧一切地跳入海內將她救起的情景。
許諾!
心痛得無以復加!
如果當初許諾不救她,她那一天就葬身海底了,許諾何至於被自己的親人陷害,而自己又何至於淪落到如今這種不堪的地步?
她,簡直就是個災星!
是個活著就給他人帶去痛苦的災星!
既然如此,那麼或許現在就該是糾錯的時候了!
反正現在的她真的真的再無所留戀了。
愛情、友情、親情通通地遠離了她,她的死,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在意傷感,只會讓他們輕鬆釋放解脫。
所以,死了吧!
一了百了!
給自己帶來解脫的同時,也給他人帶去解脫!
想到這裡,蘇末離淡然地一笑,張開了雙臂,閉上眼睛任由自己的身體飄飄然然晃晃悠悠地沉了下去。
海水大量地湧進口鼻,肺部難過得像快要炸開一般,可是她卻無所謂。
因為這種身體上的痛苦,比起她心靈上的痛,簡直微不足道。
死亡正在漸漸逼近,她的心卻漸漸在輕鬆。
她笑了,喜歡死神與她如此地親近
就在她以為立即就會與死神親吻的時候,突然一隻手粗+魯地將她拽入懷裡,緊接著,一張薄唇死死地吻住了她的唇,不斷地往她的嘴裡輸送著氧氣,並且帶著她不斷地往上浮游著。
蘇末離猛然睜開眼睛,卻看到連哲予那冷峻的臉,還有那含+著痛恨憎惡的眉眼。
蘇末離的心原來是有些喜悅的,心想其實她並沒有錯得太離譜。
可是當看到他那無法忽略的痛恨憎惡時,她的心又一落千丈,絕望與憂傷再度緊緊地攫住了她。
如果,活下來的代價,是要繼續背負著過去的枷鎖,繼續承受著他的冷酷與無情,那麼,還是讓她去了吧!
蘇末離開始用力地掙扎起來,試圖要擺脫他的手與嘴。
可是他的手如鐵爪,像深深地掐入了她的骨肉裡,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掙脫得開來。
他的唇更像是一個有著巨大吸力的吸盤,根本不肯讓她能夠擺脫。
蘇末離心一狠,尖銳的指尖就深深地掐入了他粗+壯的手臂,而嘴唇一張,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的口腔裡很快瀰漫著一股又濃又腥的鮮血的滋味。
他悶+哼,卻仍然不肯鬆開她。
她便再用力,血味再加濃,他卻仍然固執地帶著她往海面游去。
兩人拚搏了半天,最終蘇末離的力量到底還是微弱些,最後還是被他強行帶上了海面,游到了岸邊。
一回到岸邊,連哲予全身力氣已經用力,扔下她躺在濕+軟的沙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蘇末離好不容易喘過氣來,立即瘋了似地撲向了連哲予,對著他又抓又打,失控地對著他又哭又叫,「你這混蛋!你不是要我的命麼?我現在給你,你為什麼又要救我?!你到底想做什麼?想做什麼?」
聽著她的那些話,看著她的瘋狂,還有那洶湧而出的淚水,怎麼也無法掩飾住的絕望與悲傷,連哲予大慟!
起先,他還強作鎮定淡然地躺在地上,任由她打罵,任由她那炙熱的淚珠顆顆滴濺到自己的臉上,又熱又痛,只一味地在心裡警告自己:連哲予,不准有反應!聽到沒有?
可是到後來,當他看到蘇末離哭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貌似快要暈過去的時候,卻到底還是忍不住伸出了手緊緊地抱住了她那從來總是讓他飢渴如狂的腰+肢。
他們的身體因他的這突如其來的擁抱,一下子變得緊密相貼,蘇末離驀然怔住,看著他的眸子一動不動。
她不哭了不鬧了,只是就這樣靜靜地凝視著他,眼睛裡原有的絕望,原有的悲傷,就在這一刻,因他的這一抱,一下子就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溫柔,那讓連哲予心慌意亂,捨不得從她那溫柔的海洋裡掙扎出來
連哲予心裡萬般的苦澀,看著她那在此時此刻顯得特別明亮美麗的黑眸,絕望地說:「蘇末離,你到底想做什麼?」
話音未落,眼睛突然睜大,怔怔地看著蘇末離一動不敢動。
她,竟然會在這種時候親吻上他!
他們之間明明已經是恩斷義絕,再也不是那種親暱到可以熱情擁+吻的關係了!
她在對他用計嗎?
方纔的用命相救,方纔的沉水自盡,方纔的瘋狂的悲傷,還有現在的這個吻,是不是都是她的另一出精彩絕侖的表演?
她是不甘心失敗,所以試著想要絕地反擊?
是的!一定是的!
她根本從始至終都沒有愛過他!
從前,他逼+迫她的時候,她就恨不得置他於死地!
後來,在她知道許諾沒有死之後,一定恨不得立即回到許諾身邊去,可是知道如果她就這樣回去,他絕對不會放過他們,所以便假裝愛上他,目的只是為了欺騙他,為了探清他所有弱點,然後徹底將他打垮吧?
連哲予被她熱情地吻著,心裡混亂一片,可大腦殘存的清明,卻急速地轉動著分析著,告訴他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趕緊推開蘇末離,徹底讓她的奸計無法得逞。
只是她的吻太甜美,一時之間他竟然無力拒絕
蘇末離注意到他的眼睛始終瞪得如銅鈴般大地注視著自己,不由羞赧地咬了咬唇,一猶豫,嘴唇卻已經覆上了他的雙眸,迫使他那莫名地有些慌亂有些害怕的眸子閉上了。
她一邊動情地吻著他,一邊溫柔地說:「哲予,你是愛我的!你不能不承認!你感覺到了嗎?我也是真心愛著你的。我們之間,開始錯的離譜。或許都是抱著恨意勉強地在一起,可是,你不能否認,我們的心後來都慢慢地變了。由仇恨變得平靜,由平靜再開始學著去適應去接受,最後在適應接受的過程中,慢慢地感覺到了對方的真心,然後不由自主地也付出了愛情。是的。連哲予,不管你願不願意正視你的心,我只想告訴你,我現在仍然愛著你!哪怕你今天當眾羞辱我、拋棄我,我蘇末離仍然無法再恨你!因為愛已深,而我只想去愛去懷念,而不想去恨。你可不可以也這樣?給你給我再一次機會?難道不行嗎?難道我們曾經憧憬的那麼美好的未來,不值得我們再重新努力過嗎?哲予,你聽到沒有?讓我們重新開始,繼續相愛,好不好?」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因為咽喉處已經哽咽無比。
淚水越發地洶湧,只因害怕他的冷酷拒絕
幾顆熱淚滴在連哲予的眼窩,他慢慢地睜開眼睛,淚水便侵襲而入,他的眼睛因此氤氳一片,彷彿那本就是他的淚水。
他薄唇緊抿,深深地凝視著她,一動不動。
蘇末離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他的回應,不由苦澀地輕笑了一下。
心想如果真的再無法在一起,也讓她把他的心結一一都打開吧!
她不想他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裡,每次想起她,都只是仇恨
她的手輕輕地撫上了他的臉頰,冰冷的指腹落在他冰冷的薄唇上,喃喃地說:「我想和你有一輩子。我想吻這張唇一輩子。知道嗎?當我知道許諾還活著,並且看到他把另一位只是聲音像我的女人當作我的時候,我確實想過要回到他的身邊,可是他的爺爺不准,他爺爺暗中威脅我,若是我敢揭穿事情的真+相,他便會不惜再次毀滅許諾。於是我退怯了,我痛苦地與許諾作了別,回到了你身邊,本來以為以後會心如死水地活著,卻沒有想到其實那個時候,你已經悄悄地滲透到了我的生命裡。你的存在,如靈丹妙藥一般,助我挺過了那個艱難的時候。後來,我隨你去了佛羅倫薩,跟著你走進那簡陋的庭院,聽著你漫不經心的幾句話的時候,我的心真的真的很為你感覺到心痛。再後來,隨你去參加你父親的生日宴會,看到你中毒快要死去的時候,我抱著你越來越冰冷的身體,我真的瞬間就產生了要隨你一起死去的想法。當時,若不是你及時奪去我的槍,我現在一定已經死了。連哲予,你好好想想,那時的我是在做戲嗎?你的那些計劃,我能夠知道嗎?」
說到這裡,她停了下來,緩緩地離開了他身上,坐在了他身邊,只是想平靜一下自己那起伏不定的心情。
而連哲予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漆黑的夜空,沉默不語,可是腦海裡卻浮現出那一天她抱著他痛哭親吻的場景。
是啊!
她說得不錯!
那一天,她完全不知道他的計劃,當時他確實中了毒,口裡噴出的血如天女散花一般到處灑落,仔細想想,真的很可怕很真實。
現在,再回想她當時的反應,不得不承認她根本就沒有作假的可能。
他躺在她的懷裡,感覺到她指尖的冰冷,身體的發顫,內心的恐懼、絕望、慌張,還有走到那走到末路的悲傷。
即便是現在,他仍然能夠很強烈地感覺到她當時的情緒。
此時,蘇末離的情緒穩定些了,她又繼續輕輕地說:「你指責我陷害你母親,害你母親被逐出蘇家,以後再無人願意聘用,我承認,那是我錯了!因為當時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母親死了,所有的人都在怪我,怪我明明就站在母親身邊,卻沒有及時地施救,只知道那樣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母親身體裡的血一點點地流乾淨!曾經愛我如珠如寶的外公外婆、舅舅舅媽,看向我的眼神除了厭惡,還是厭惡。而我的爸爸,雖然什麼都沒有跟我說,可是我也恐懼地在他的眼裡看到了冷漠與拒絕。我當時才十歲,我曾經是一個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女孩,母親的死讓我一下子從天上掉到了地獄。我不僅再沒有了母親的愛,父親的愛,而且曾經所有愛我的人都在討厭我憎惡我!父親辦完喪事後,便徹底不回家了。我有多害怕,你知道嗎?我天天晚上蜷縮在黑暗裡,無法入睡,只因為害怕一覺睡過去再醒來之後,我在乎的親人們便會毫不留情地將我扔掉!我不想失去母親,失去父親,失去所有我在乎的一切。在那種害怕的煎熬之中,那一天父親突然回來了,我記得當時我走進他的臥室,看到他正在換衣服,我假裝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快樂地跑過去,抱住他的腿,要求他像從前一樣把我高高地舉起來。我發誓,如果他抱起我的時候,我一定會像從前一樣快樂地大笑,儘管我的心在流血流淚」
憶起當初那不堪回首的往事,蘇末離再度哽咽住了,低下頭,將頭深深地埋進了膝蓋裡。
那段記憶,她從來不願意細細去回想,更不曾告訴過任何一個人。
即便是那溫柔多情的許諾,她都不曾如此坦露自己的傷疤給他看過。
可是今天,她卻想將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告訴連哲予,只因為她是如此愛著連哲予,只因為她不想讓那過去的傷痛一輩子折磨著他。
無論連哲予原不原諒她,她都該讓連哲予知道,他愛上的女人並不是天生毒婦,當初的她,只不過是一個被嚇傻了的小女孩而已
連哲予緩緩地問道:「你爸抱了你嗎?」
蘇末離的臉胡亂地在膝蓋上蹭了蹭,抬起頭來苦澀地一笑,「沒有。他冷漠地推開了我,淡淡地說,阿離,你自己去玩吧,我很忙,換下衣服就要走!可實際上,我知道那都是他的借口。他忙著去見宋小慧。他也煩我!我當時怔住,眼睜睜地看著他換了衣服,然後連句再見都不說地往門口走去。就在他跨出門的那一刻,我突然像瘋了一般衝上前,抱住了他的腿,然後像中了魔一樣撒下了一個彌天大謊!為了讓他可以在家裡多停留一會,我竟然污陷你+媽偷拿了我母親的首飾。為了讓他相信,我更在他去查問的時候,搶先將我母親的首飾放在了你+媽的枕頭底下」
連哲予聽到這裡,心裡又氣又痛又怒,一把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高高地抬起頭來,舉起手就想狠狠地賞她幾個耳光,把她打得口吐鮮血。
蘇末離閉上了眼睛,輕輕地說:「打吧!痛快地打吧!只要這可以讓你解恨,可以讓九泉之下的伯母瞑目,你怎麼打都不為過。」
如果這是讓連哲予解開心結的方式,她願意承受一切。
這是她種下的惡果,該由她來親自償還
看著她蒼白的臉色,脆弱的神情,連哲予舉著手幾次咬牙,最終卻還是無力地放下了手。
他無法下得去手。
因為相比仇恨,他似乎更心疼她
蘇末離等了半天,都沒能等到他的手掌落下,於是慢慢地睜開眼,看了他一眼。
卻見他垂著頭,手裡拿著一根細細的樹枝,在沙地上寫著什麼。
海潮湧來又退下,一次次沖走他留下的痕跡,讓她總沒有辦法看清楚他到底在寫什麼。
她也不想細細地追究,因為她還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跟他說。
雖然他可能已經不想再聽,可是她還是將自己的心路歷程慢慢地告訴了他。
當說到最後,她長吁了一口氣,苦笑道:「當初我做盡種種叛逆之事,既是為了讓我爸爸注意我關心我,也是間接地想用這種方式傷害他,因為我由始至終都覺得害死我媽媽的罪魁禍首,不是我,而是他和宋小慧!是他的出軌,直接導致了我母親的輕生。我,只不過是他們的代罪羔羊而已!可是,當我爸死後,當我發現事情的真+相並不是我所想像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原來的我是錯得有多離譜!我,竟然如此可怕,竟然狠狠地傷害了在這個世界上最愛我最關心我的人!我,悔不當初,卻已經晚了,我已經沒有辦法回報被我傷害的人了」
說到這裡,蘇末離的淚水再次洶湧而出。
連哲予淡淡地問:「你告訴我這些,目的是為了什麼?想讓我原諒你,好讓我理解你同情你,讓你再回到我身邊欺騙我?」
「不。不管你原不原諒我,理不理解我,我只是想告訴你,哲予,你愛上的女人,她不是天生的毒婦,她只是一個被恐懼被拒絕弄得無可適從的女孩。只想告訴你,不管你做過什麼,她對你的愛,是發自內心的愛,不曾有一點點虛偽!」蘇末離一把抹去臉上的淚水,盡可能平靜地對連哲予說道。
「不曾有一點點虛偽?可為什麼你要在我離開的那一星期,與許諾私自見面,而且竟然,竟然」說到這裡,連哲予又有些氣急敗壞,雙手一用力,將手中的樹枝折成了幾斷。
「那次見面,是意外。我記得那天早上,我很不舒服,一起來就吐得厲害。本來那天我對你特別依賴,特別不想你走的,可是你卻還是離開了。於是我獨自一個人去了醫院,一檢查卻發現自己懷+孕了,當時我拿著化驗單興沖沖地走出來,想著等你回來要給你一個驚喜,誰知道卻在開著車子出門的時候碰到了傑瑞。傑瑞,你認識嗎?是許諾的朋友,也是他的主治醫生。」蘇末離轉頭問連哲予。
連哲予冷哼一聲,並沒有回答。
他的冷漠讓蘇末離感覺到極度無力,但仍然打起精神來繼續將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事無鉅細地一一說給他聽了。
最後,她苦澀地說:「我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許諾已經走了。傑瑞告訴我,他知道他該怎麼做了。當時我聽了,有些害怕,擔心他的安危,可是後來想想,就算是他繼續裝聾作啞,卻終究不能裝一輩子,他與許老爺子終究還是需要面對面的解決一些事情的。而對於他們的紛爭,對於他以後究竟要走上一條什麼樣的道路,似乎我根本沒有辦法阻止。而且,我也不想再插手他的事情了!因為,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蘇末離。我已經不再愛他,我已經愛上了別的男人,還懷著心愛男人的孩子,我該做的,就是回到正常的生活裡去,繼續愛我現在的男人,還有即將來臨的孩子。於是,我回去耐心等待著你的回歸,並且享受著你給我帶來的幸福與快樂。雖然偶爾想起,會覺得自己有些自私,可是怎麼辦?我就是想自私地保護我現在擁有的一切,想將我渴望的幸福牢牢地抓在手心裡!只是,我萬萬沒想到,孩子就失去,更萬萬沒想到你給我的是那樣的一場婚禮」
想起婚禮時,他的殘酷與無情,蘇末離的心痛得無法抑制,再也無力說得下去了
連哲予聽了,心裡五味雜陳,說不出的難過。
整件事情的過程,他細細聽下來,只覺得所有皆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再想起許諾面對他時的瘋狂,越發地認定了蘇末離所說的一切皆是事實。
或許,那照片是許諾故意照下,故意流出,為的便是要將他與蘇末離的婚禮毀掉。
當他確實這樣做了,可許諾發現自己仍然不能回到蘇末離的身邊的時候,便想與他同歸於盡!
一定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天啊!他竟然傷害了一個愛他如此至深的女孩,竟然在他們那原本美好的愛情之上,那麼殘忍地劃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
他,到底做了些什麼?
他,怎麼可以對她如此殘忍?
一時之間,連哲予又痛苦又難過,不知道該如何挽回一切。
蘇末離輕輕地說:「哲予,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已經將我要說的一切都說了。如果我們已經回不到從前,那麼也請答應我,不要再抱著仇恨生活下去了。既然與吳佳佳結婚了,那麼就好好待她吧!相信我,只要你以真心相待,你一定會擁有一個你想要的家庭,會過上你想要的生活的。」
「該怎麼做,我知道,用不著你在這裡做爛好人!」連哲予的心正糾結一片,現在聽她到這種時候還顧念著吳佳佳,不由氣不打一處來,說出口的話便又充滿了火藥味。
蘇末離聽了,無奈何地歎了口氣,苦笑道:「是啊!你聰明如此,又怎麼可能會想不明白這些道理?我,確實是想多了。」
說到這裡,她站了起來,低聲說,「時間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我也該走了。」
說完便舉步踩著細沙,腳步一高一低蹣跚踉蹌地往堤岸走去。
此時,天色突然變了,狂風呼嘯,漆黑一團的天空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渾身濕漉的蘇末離,經過一天的折騰,已經精疲力盡,竟然一下子就被一股猛然刮過來的風吹倒在地,額頭還不小心碰到了地上的一塊岩石之上,當即眼冒金星,頭暈得厲害。
她閉了閉眼睛,竭力地想聚起身體所有的力量好支撐自己站起來,可是好不容易站起來,卻搖晃了幾下+身體,最後眼前一黑,無力地軟倒在了沙灘之上,徹底地失去了知覺。
狂風暴雨盡情地肆虐著她,而她卻一無所知,就那樣孤零零地躺在那裡,任風吹任雨打。
也不知過了多久,連哲予頂著風雨緩緩地走到她身邊,慢慢地跪了下去,將她緊緊抱在了懷裡,悲傷地在她耳邊低語,「蘇末離!你為什麼要回來找我?為什麼要告訴我所有的一切?你現在要我怎麼辦?要我怎麼辦?你說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可是在我對你做了那麼多無恥的事情之後,我又怎麼可能還那樣無恥地對你說愛?」
他的臉上**一片,分不清雨水還是淚水,他只知道自己的嘴裡心裡都苦澀一片。
方纔,在蘇末離靜靜地對他訴說曾經的過往的時候,他冰冷的心在她痛苦的述說過程中慢慢溫暖,更在慢慢融化,他手握樹枝情不自禁地不住地在沙灘上重複地寫著——我愛你。
重複無數一遍,只為宣洩他內心真實的感受。
是的。
他愛她,從來就沒有停止過一分一秒,哪怕以為她出軌,哪怕以為她故意傷害他的孩子
可是,愛得越深,恨得也越深,他被仇恨與嫉妒沖暈了頭腦,他失去了理智,竟然不顧一切地按照原計劃當眾傷害她、拋棄了她。
而她竟然不僅不計較,更是冒著生命危險來救他,還將她內心所有的傷口都毫無隱瞞地呈現在他面前。
她是一個那樣驕傲的人。
他亦如此。
所以更明白一個驕傲的人要向別人展現自己的傷口,那有多麼的艱難,多麼的痛苦。
她抱著他流淚,告訴他她對他的愛從來不曾有半分虛假,她頭一次用卑微的語氣請求他們重新開始。
可是,他將她傷害到這種地步,他們還能重新開始嗎?
又或者說,他還有資格與她重新開始嗎?
頭一次,他迷茫如身後有虎豹站於懸崖邊無路可退的羔羊,不知道下一個十字路口究竟該往前往後,往左還是往右
連哲予把蘇末離帶回屋的時候,驚愕地發現她臉色蒼白如紙,而她的下+半+身鮮紅一片,就像在血水裡浸過一般。
他記起她剛做過流+產手術,醫生吩咐她要至少臥床休息一個月才行。
可是她卻因急於嫁給他,所以要求早些舉行婚禮,而他在仇恨的驅使之下,急於報復,所以根本不曾對她有一點點顧惜!
他當眾羞辱她拋棄她,讓她生生地承受著心靈與身體的兩重痛苦!
她受到他如此大的傷害,可是她卻仍然不曾對他死心。
她不顧一切地救他,甚至想以死相伴。
明明不可以沾水,卻義無反顧地帶著他逃亡,躍入水裡!
這種種的一切,但凡有點頭腦的人,都應該知道,那只有愛入骨髓的人才能夠如此捨我啊!
可是,他卻被仇恨被嫉妒蒙蔽了眼睛,硬生生地看不到她所作的一切努力!
他,這樣惡狠狠地對待她,還能算個人嗎?
連哲予又痛又悔,急忙抱著她衝上臥室,動作快速地替她簡單地清洗了一下+身體,再換過了乾淨的衣服,然後又背著她衝下了樓,開著車子在狂風暴雨肆虐的黑夜裡狂飆而去。
看著依偎在他懷裡,生氣全無的蘇末離,連哲予恨不得讓自己被雷電劈死。
像他這樣一個冷酷無情的男人,怎麼有資格擁有她那樣的深情?
她真的太傻太傻!
他這樣狠辣無情地傷害她,她應該遠遠地避開才是,理他的死活做什麼?
像他這種人,就應該遭天遣,就算是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為過!
連哲予就這樣一邊後悔著,一邊狠毒地詛咒著自己,開著車來到了醫院。
一個鐘頭之後,蘇末離已經躺在病床+上輸著液。
而連哲予守護在一旁,看著蘇末離那蒼白無色的臉,想起醫生方才對他說的話,心裡又悔又痛,更深深地恨著自己。
醫生告訴他,蘇末離因手術過後,不僅沒能好好調養,更因做了攀巖,跳海等刺激的行動,從而使本就沒有恢復的子+宮受到了嚴重的傷害,留下後遺症,很可能從此以後再也懷不上孩子了,就算懷上了,也極容易流+產。
想著自己和她再不可能有孩子,再不可能實現他們都渴望一個美滿家庭的願望,連哲予不禁舉起手狠狠地掌摑起自己的臉來。
一下、兩下、三下
很快,他的臉頰就紅腫一片,火辣辣的痛,嘴裡也感覺到了濃濃的血腥味。
可他沒有停止,相反用的力越來越大。
他恨著自己,沒有辦法原諒自己,而折磨自己,讓自己的**受到痛苦,是他唯一能夠做的事情,也是唯一能夠讓**的痛苦暫時掩蓋精神上的痛苦
他不該被仇恨與嫉妒蒙蔽了自己的心,如今害得心愛的女人身心都受到了如此大的傷害,這讓他情何以堪?
連哲予越想越痛苦,越想越不能原諒自己,便一下一下越來越用力。
「別打了,我心疼。」突然他的右手被緊緊抓+住了,一個溫柔而鎮定的聲音淡淡地在他耳邊響起。
連哲予怔住,本能地想抬眼看她,可是想起自己對她的惡言惡行,終究只無顏面對她,只低了頭低低地說:「對不起。」
有熱淚不知不覺地從眼角滾落,順著臉龐浸入嘴角,又苦又澀。
「別。永遠別對我說那三個字。因為若論事情的起源,是我欠你一句『對不起』。」蘇末離虛弱地搖了搖頭,手指輕輕地插、入他的手指之間,與他用力地十指相扣。
連哲予的淚水越發地洶湧起來,他將她的手送至唇邊,一邊吻一邊苦澀地問:「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蘇末離淡淡地笑了,「很簡單。我們可以有兩個選擇,一,我們都忘記過去,重新開始,用對彼此的愛來譜寫我們的未來。二,如果你仍然無法釋懷,那麼我們就分開,做一對永遠不再見面,但偶爾可以通通話的朋友。我,會很開心地祝福你和吳佳佳。」
「吳佳佳?你不恨她嗎?」連哲予一聽到她竟然能夠如此寬待吳佳佳,心裡很是不舒服。
蘇末離歎了口氣,「恨她?不。我不恨她。因為我知道情之一字,向來情不自禁。我不僅不恨她,更深深地同情她。因為我知道你從來就不曾喜歡過她,更談不上愛。她喜歡的三個男人,林千木,基洛,還有你,似乎都不曾用真心對待過她。我原本以為她找到基洛之後,總算是找到了她渴望的幸福,卻沒想到在婚禮之上,她竟然對我說她與你早就相戀了。我想,如果不是基洛做了什麼讓她絕望的事情的話,她絕不可能與你有任何關係的。所以,說到底,她不過是一個情路坎坷,受盡傷害的小女人而已!」
連哲予聽到這裡,想起自己為了報復甦末離而對吳佳佳所做的一切,不禁羞愧無比地低了頭,低低地說:「是。在事件事情之中,其實只有我罪不可恕。」
「事情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現在我們該想的,應該是我們以後該怎麼做。」蘇末離搖了搖頭,看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頭,盡可能用平靜的語氣問,「告訴我,我們還有未來嗎?」
聽到這句話,連哲予心痛莫名,握緊了她的手苦澀地問:「我對你做了那麼多可怕的事情,你真的可以完全不計較?真的願意給我機會讓我們重新開始?」
「我們是普通的人,自然會犯錯,可是誰都應該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你問我計不計較,可我卻也想問你,你可以忘記我曾經對你和你母親的傷害,重新和我在一起嗎?」蘇末離含+著熱淚輕問。
「若不曾原諒,又怎麼可能傾心愛上?」連哲予苦澀地說。
「哲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真心愛我的!」蘇末離聽到他們這句話,熱淚一下就流了下來,張開雙臂將他用力抱住,哽咽著說,「你知道我的,我一向不喜歡將愛掛在嘴邊,因為我一直覺得隨時隨地把愛掛在嘴邊的人,不僅輕浮,而且肉麻,可是今天,我必須得再次告訴你,連哲予,我也是傾心愛著你的!從來不曾摻過一絲虛假!所以,既然我們彼此深愛,就不要再彼此折磨了吧?我們何必像電視裡演的那樣,一定要愛恨交雜呢?讓我們忘記仇恨,只留下愛好麼?好麼?」
「好。」連哲予心裡複雜莫名,縱有千言萬語,最終卻只能吐出那麼簡單的一個字眼。
兩個一直被愛恨糾纏的男女在此時此刻重新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對彼此除了深愛,還有著心疼與感激
良久,連哲予才輕輕鬆開蘇末離,扶她在床+上躺好,輕聲說:「時間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你才做過手術不久,又折騰了這麼一回,身體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想要盡早地恢復過來,必須得安心靜養才行。」
「好。」蘇末離乖乖地應了,卻將身子往一旁挪了挪,垂了眸子低低地對他說,「可是你也躺在這裡陪著我好嗎?今天晚上,我想握著你的手入睡。」
「好。我陪著你。」連哲予點頭,挨著她躺了下去。
剛躺下,蘇末離的身子便依偎了過來,她的雙手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抱得那麼緊,彷彿害怕他會隨時隨地跑掉一般。
連哲予的心裡又暖又酸,伸出手也將她瘦弱的身子緊緊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蘇末離在他耳邊滿足地歎息了一聲,「這樣多好。我又能夠如此真實地抱著你,聞著你身上的氣味了。」
「睡吧!」連哲予滿腹辛酸,用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彷彿她只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
「嗯。」蘇末離低低地應了,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一天的疲憊與痛苦,在這一刻完全得到了釋放,蘇末離感覺自己就如一條剛剛從一場毀滅性的暴風雨裡掙脫出的小船,如今已經回到了安全而平靜的港灣,睡意席捲而來,讓她再也支撐不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只是雖然睡過去了,可是抱著連哲予的雙手卻不曾有半分的鬆懈。
她要緊緊地抱住他,不放手!
看著蘇末離安詳的睡容,聽著她平靜的呼吸,還有嘴角邊那抹溫柔而滿足的笑容,連哲予心疼萬分,輕輕地在她溫軟的唇上印上一吻,低聲說:「對不起。」
是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即便是說一千次一萬遍對不起,他都無法讓他的罪孽消除。
他深愛著她,他想像她所說的那樣忘記過去,從此心裡對她只剩下愛,不會有仇恨不會有嫉妒,更不會有愧疚。
他多麼想懷著一顆乾淨而炙熱的赤子之心坦蕩蕩地愛著她啊!
可是,可能嗎?
經歷過這麼多的陰謀算計,這麼多的傷害與折磨,他不僅在她的心裡留下了傷痕,在她的身上也烙下了一道永不可磨滅的傷痕。
她不能再生孩子了!
他們沒有機會讓子孫環繞膝下。
不會有孩子在他們的草地上奔跑追逐嬉戲。
這輩子,他們都不可能擁有一支足球隊,不可能有那美麗得耀眼的公主,更不可能聽到孩子們清脆而稚+嫩地追在他們屁+股後頭大聲地喊道:「爸爸!媽媽!」
永遠不再可能了!
他生生地剝奪了她做母親的機會,也剝奪了他們擁有完美家庭的機會
這道傷痕將是永久的,致命的!
她說忘記,可是傷痕是如此深刻的存在著,怎麼可能忘記?
而仔細想想,讓他如此失控的,最終放棄幸福走向末路的那個人,才是罪魁禍首啊!
許諾!許諾!儘管你早已經不足輕重,可是我卻已經無法輕易地放過你了!
想到這裡,連哲予的眼睛裡折射+出一種冷冷的寒光,如野狼般狼戾殘忍
連哲予轉頭看了看蘇末離,確定她已經睡得很沉之後,這才悄悄地將她纏繞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輕輕地拿了下來,下了床,躡手躡腳地走出了病房。
此時,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走廊上的燈光熄了一大半,僅剩下幾盞微弱的燈光亮著,以便病人起夜。
這昏暗的燈光讓這條長長的走廊顯得幽靜而森嚴,讓人由自主地想起某些恐怖的畫面。
連哲予快步地行走在這走廊之上,很快到達盡頭,這才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出去,簡單地吩咐了幾句之後,便掛斷了電話,無力地靠在窗口,點上了一枝煙。
他的心情隨著那忽明忽暗的煙頭起起落落。
半包煙抽完,天邊已經出現了一抹朝霞,夏日的晨曦將四周的景色鍍上一層金黃色,顯得明艷不可方物。
連哲予手指一彈,那半截子煙就呈拋物線的形態高高地墜落而下,落在樓下一水窪裡,瞬間熄滅,升起幾縷淡淡的青煙。
他再無停留,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回到病房,看到蘇末離仍然沉沉地睡著。
經過一夜的休整,她的臉色雖然仍然蒼白,可是眉宇之間再也不像一開始那般憔悴絕望得令人心痛了。
連哲予輕輕地歎氣口氣,走上前,將她踢到一邊的被子替她重新蓋好,苦澀地想,她表面上獨立堅強而成熟,可從她的生活習慣來說,其實她真的不過就是一個特別需要人照顧呵護的小女孩而已。
站在床前呆呆地看了她好一會,直到護士推門進來替蘇末離換藥,連哲予這才回過神來。
看著護士換好藥,他便沖護士打了個手勢,示意她跟他一起出去。
到了外面之後,他便請護士暫時幫她照顧一下蘇末離。
護士喜歡他的模樣,更喜歡他一往情深,自然是滿口答應了下來。
連哲予這才放心地離開了。
出了醫院,他開車直驅吳佳佳的住處。
他到達的時候,吳佳佳剛剛做好早餐,看到他進來,急忙迎了上來,溫柔地問道:「哲予,你吃過早餐了嗎?如果沒有吃的話,那就趕緊坐吧!」
她的聲音與笑容都很溫柔親暱,一舉一動都表現得像一個極其稱職的妻子,更有著情人之間的旖旎。
彷彿昨天晚上的一切根本就不曾發生過。
連哲予厭惡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說:「誰允許你叫我哲予?你還真的以為你一朝飛上枝頭,便野雞變鳳凰了麼?」
吳佳佳的笑容瞬間在嘴角凝固,滿臉的尷尬與難堪,但隨即強笑道:「對不起。是我一時忘記了。連先生,您肯賞臉在這裡吃早餐嗎?」
不管他愛不愛她,究竟將她吳佳佳置於何種地位,他都無法否認她吳佳佳現在就是他連哲予明媒正娶的妻子了,在法律上,他和她都是平等的!
更重要的是,他們並沒有簽訂婚前協議,那麼這便意味著如果有一天連哲予覺得她的利用價值完全沒有了,要與她離婚的時候,她便有權利分得他一半財產。
呵呵。所以無論如何,她吳佳佳還是勝利了!
她不僅讓他和蘇末離有情人不能成眷屬,更分走他一半財產,這種勝利,試問有幾個女人能做得到?
所以,她也想通了,決定從此以後要好好地享受她的勝利果實,對於連哲予的侮辱與欺壓,她只視而不見即可。
她的委屈,完全可以通過連哲予那豐厚的錢財來彌補。
連哲予厭惡地擺了擺手,說道:「我過來這裡,只是想告知你一聲,這幾天你乖乖地給我呆著,不准出門。」
「哦。好的。我不會出門的。」吳佳佳乖乖地應了,隨後試探性地問,「你這幾天不在這座城市嗎?」
連哲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沒資格探聽我的行蹤。你只要記住我的話就行了,你要知道,你若敢違抗,後果不是你所能承受得了的!逼我不得不跟你算總帳,相信不是你想要的。」
吳佳佳只覺得一股寒意如條毒蛇般吐著長信在自己的身體各處遊走,不禁深深地打了個寒噤,急忙應道:「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出門的。」
連哲予聽了,淡淡地點了點頭,轉身便往外走去。
吳佳佳緊隨在其後,不由自主地問:「切西爾走了嗎?」
連哲予倏地頓住腳,轉過頭戲謔地笑了,「怎麼?他走了,你很捨不得?」
「呃。沒有沒有。我只是害怕他突然回來,而我因為沒有注意而穿著會不慎,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吳佳佳慌亂地擺著手,急於澄清。
對於切西爾,她確實莫名地有幾分想念,因為細細地回想起,切西爾其實是一個表面冷漠,實際上內心卻很溫柔的男子。
儘管現在的她骯髒不堪,已經不能讓任何男人再對她感興趣,可是想想切西爾與她同居的時候,雖然時刻地監視著她,可是也時刻地提醒著她不要做錯事。
是她自己完全沒有放在心上而已。
昨天晚上,當她遍體鱗傷,驚恐而絕望地回到這幢屋子裡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竟然那麼無比地渴望切西爾可以在。
哪怕他對她冷嘲熱諷一般呢,也能讓她感覺到溫暖,好過孤零零地承受著痛苦與寂寞。
可惜的是,他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連哲予挑起了眉梢,冷笑著說:「放心吧!我不會誤會你的!因為我知道切西爾一向心高氣傲,是絕對不會看得上你這種殘花敗柳的!哪怕是你脫+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絕對不會對你有一絲一毫的興趣!所以,如果你覺得你可以把他作為靠山,想要通過他來打擊我的話,我勸你省省吧!」
說完之後,再也不看她一眼,用力地打開門,快步地走了出去。
這個陰險狡詐的女人,他多看一眼都覺得骯髒,更覺得自己罪無可赦。
因為看到她,就看到自己。
他們是一丘之貉
可是若不親自前來警告,他擔心她會趁他現在有些大腦混亂之時,再次對蘇末離下手。
現在的他,需要時間來冷靜,好好地考慮下一步該如何走
蘇末離醒來的時候,看到連哲予並不在身邊,這讓她很是不安。
細細回想昨天晚上,似乎只是自己一味地請求他讓他們可以重新開始,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正面回答過。
他在為難在猶豫嗎?
是害怕傷害吳佳佳?
還是他仍然對她所說的話抱有懷疑態度?
或許都有吧?
那麼深的仇恨,那麼多的誤會,糾纏了這麼些年,又怎麼可能光憑著她的幾句話就煙消雲散呢?
蘇末離苦澀地笑了,緩緩地坐了起來,可是剛一坐起來,便感覺下+身一股股熱流洶湧而出,頭又在暈眩不已。
她不敢動了,急忙閉著眼睛靜靜養神。
好一會,熱流止住了,暈眩感也消失了。
耳邊傳來推門的聲音,她緩緩地睜開眼睛,卻看到一個護士快步走了過來,關切地問道:「你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
蘇末離點了點頭,苦笑道:「血流得很厲害,而且我頭暈。」
護士歎了口氣,「這是正常現象。你啊,流+產後沒有得到休息,很大程度地傷害了身體,血沒那麼快止住的,一切得慢慢來。」
「是嗎?謝謝你。」蘇末離瞭然地點了點頭,隨後試探性地問道,「我的身體會留下後遺症嗎?」
護士稍有遲疑,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嗯。這是不可避免的。不過只要你這次好好地調養身體,以後要孩子還是有可能的。不管怎麼說,關鍵要休息要調養。」
「你是說我以後有可能懷不上了?」護士的話,對於蘇末離來說,無異於是晴天霹靂,心裡又慟又急。
「我的意思是你還有懷+孕的機會。千萬別胡思亂想!」護士意識到蘇末離還不知道這個事實,不由深悔自己的失言。
「是嗎?」蘇末離苦笑,無力地靠在了床背上,低低地說,「讓我靜一靜吧!」
「好。」護士不敢再多說了,急忙轉身快步走出了病房,替她輕輕地闔上了門。
剛關上門,卻看到連哲予雙手提著食盒快步走了過來,急忙強打起精神向他打招呼,「連先生,您回來了!趕緊進去吧!我估計蘇小姐現在一定餓得慌呢!」
「謝謝。她還好吧?」連哲予關心地問道。
「嗯嗯。精神還不錯!只要讓她得到足夠的休息,還有在飲食上給她足夠的營養,她的身體很快就會懷有恢復了。呃。我還有事,先走了。」護士乾巴巴地說著公式一般的話,快步地離開了。
連哲予卻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只一心地想推開門快點見到他心愛的女人。
推開門,他就看到了蘇末離那張大大的笑臉。
「嗨!早上好!今天天氣不錯!昨天晚上的大雨,讓空氣聞起來都格外地清新呢!」蘇末離燦爛地笑著。
她的心在流淚,可是她不想讓自己的痛苦給連哲予看到。
她不想讓他負疚,不想再給他沉重的心增添負擔了。
他們的愛情已經千瘡百孔,再也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他能夠回來,就已經不錯了!
她還要奢求些什麼呢?
連哲予的心情沉重無比,可是也打起精神來像個沒事人兒一樣強笑道:「是啊!的確清新得很。我給你帶了血燕粥,小菜,還有人參雞湯,你要多吃點才行。」
「太好了!我正餓得前胸貼後背呢!」蘇末離笑著拍了拍手,掀被就欲下床,「我先去衛生間洗漱。」
「別動!醫生說了這幾天最好別讓你動!」連哲予急忙上前攔住了她,「我去給你打水過來洗漱好了。」
說著便匆匆地轉身去了衛生間。
她的子+宮嚴重下垂,再不好好保養,有可能會脫出體外
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蘇末離的眼睛悄悄濕+潤了,但她真的如他所說,沒有再動,乖乖地靠在床+上靜靜地等候著他。
不管他們最後會走到何種地步,她都不想讓自己的身體狀況變得越來越糟糕。
她不想讓他內疚,更不想讓他想放開她的時候,卻因為顧忌著她的身體而勉強他自己留在她身邊。
如果仍然深愛,如果真的可以原諒,可以忘記過去,那麼她就要他的真心實意,絕對不會因為內疚因為責任而勉強留在她身邊。
那種帶著仁慈的愛情,她不想要
不一會兒,連哲予便端著臉盆,拿著漱口杯走了出來。
他服侍她簡單地洗漱過後,又拿了梳子替她將凌+亂的頭髮輕輕地梳順了,給她紮了一個馬尾,這才將已經溫了的粥送到她手上,溫柔地說:「多吃兩碗。」
蘇末離笑著用力點頭,「我會的。」
在連哲予那溫柔而又不失憂傷的眼睛的注視下,蘇末離強迫自己連吃了兩碗粥,兩碗湯,直撐得很是有些難過了,這才假裝心滿意足地放下了碗,笑著拍了拍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好飽啊!真美味!你也趕緊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好!」他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牽強的笑容,轉身坐在一旁拿著她吃過的碗舀了些粥出來慢慢地吃了起來。
連哲予吃得極其緩慢,蘇末離也沒有打擾他。
從他那漫不經心地吃相,還有那緊蹙的眉頭,蘇末離知道他正在思考著什麼東西。
這個時候,他要思考的,便是下一步他究竟該怎麼做吧?
蘇末離並沒有緊張,歷經了昨天,還有今天,她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又或者說她突然就頓悟了。
那就是與其懷著不切實的奢望,倒不如一切順其自然,再也不去強求了。
幸福,就像手裡的沙,越是渴望越是想擁有更多更久,越是會轉眼即逝
所以,無論連哲予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她都會平靜地接受。
能夠在一起,當然是最好。
若是不能,那便分手也是朋友吧。
連哲予吃完之後,簡單地收拾了一番,隨後來到她身邊,挨著她躺了下來,側身抱住她的腰,疲憊地閉上眼睛,低低地說:「我好累,我想睡一會兒。」
「睡吧!」蘇末離溫柔地應了,手很自然地插+進了他那濃密的黑髮裡,閉上眼睛,細細地感覺著他那略嫌有些粗+硬的髮絲絲絲從指尖滑落的感覺。
這樣抱著他的感覺真的很好很好
蘇末離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月之久,在這大半個月內,連哲予幾乎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陪護著她,與她同吃同睡,服侍著她洗漱,抱她上衛生間,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他所做的一切,仍然像是一個親密的戀人才會做的事情。
可是由始至終,有關於他們未來該如何走向,如何定位,連哲予沒有提及一個字。
蘇末離也不追問,彷彿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可怕的事情一般。
她只是平靜地盡量最大限度地細細體+味他們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每一分每一秒,她都當作了是最後的溫存
這一天,醫生走進病房,給蘇末離作了一個簡單的檢查,隨後笑著對他們說:「身體恢復得不錯,今天可以出院了。出院之後,只要再好好地休息與調養,再加上些適當的運動,身體便能夠恢復到像從前一樣健康強壯了。」
連哲予站了起來,「謝謝醫生。我去辦出院手續。」
說著在蘇末離的額頭上輕輕一碰,「你等著,我很快便回來。」
蘇末離笑著點頭,看他出去之後,這才問醫生,「醫生,請您告訴我實話,我以後懷+孕的機會有多少?」
醫生聽了,臉色變得凝重起來,略微一遲疑,最後緩緩地說:「這種機率的事情很難說的。不過,保證良心的心態是必須的。有時候,不把這件事情當回事,不抱任何希望,奇跡倒會發生了!所以,暫時也別管這些事情了,你只要盡情地享受生活的樂趣便行了。連先生這麼愛你,那麼便盡情地享受你們的愛情吧!」
蘇末離聽了,笑著點點頭,「說的也是。是我過於多慮了。謝謝你醫生。」
「呵呵。不謝。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是。您慢走。」送走醫生,蘇末離長呼一口氣,伸了伸雙臂,做了幾個拉伸動作,然後便動手收拾起東西來了。
血,在兩天前便止住了,不再像原來那樣只要稍稍一動便大股大股地洶湧而出。
暈眩的感覺也就自然消失了。
蘇末離感覺到原本脆弱不堪的身體又慢慢地在積蓄力量。
她喜歡這種有力量的感覺,因為不論連哲予給她的答覆是什麼,她都要健康快樂地活著。
只有這樣,愛著她的人們也才能快樂地活著。
剛收拾好,連哲予便回來了,一看到她正準備提起包,便急忙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把奪了過去,心疼地嗔怪道:「醫生吩咐你什麼都別做,你怎麼不聽話?」
他真的很心疼也很生氣。
身體都已經弄成這樣了,她卻還不知道心疼一下她自己。
難道她不知道她這樣讓他看了有多難過嗎?
蘇末離笑道:「我又沒做什麼。只不過是疊了幾件衣服而已,哪裡就會累到了?」
「不管如何,不准你再亂動了!」連哲予強橫地說。
「呵呵。是了是了!一切都聽你的!」蘇末離連忙笑著應了,心裡為他的關心他的霸道而開心又溫暖。
「走吧!」連哲予向她伸過手去。
她沒有猶豫,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走出醫院,坐入車裡,蘇末離看了看正在掉車頭的連哲予,幾番遲疑,最後還是說:「呃。我想住在公司裡去。又或者住酒店也行。我記得我們公司長期包有酒店的房間,我想我可以暫時住進去。」
「你哪裡都不准去!只准回家給我好好地躺著!」連哲予強橫地拒絕,說話的時候看都不曾看她一眼。
「這只怕不妥。給別人看了,對你的名聲不好。不管怎麼說,現在你已經是個已婚的男人了。」蘇末離搖了搖頭。
「在我的心裡,我的妻子只有你一個!更何況,我從來就不在乎別人的眼光!」連哲予淡漠地說。
「你要將我金屋藏嬌?」蘇末離苦笑。
「你不願意?你不是愛我嗎?不願意為我背負二奶的名聲?」連哲予的臉色突然冷了下來。
「我愛你,卻不一定意味著我要做你的情+婦,更不一定要去傷害另一個無辜的女人。哲予,你難道還不瞭解我嗎?難道你不知道,在我的感情世界裡,從來就喜歡乾乾脆脆,絕不藕斷絲連嗎?如果你要現在回來,那麼就光明正大地向吳佳佳提出離婚吧!我可以不要盛大的婚禮,但是絕對要名正言順。但如果你做不到,那麼就讓我們分手吧!不過,讓我們分手也是朋友吧!雖然不能相愛,但是至少也不要仇恨吧!」蘇末離溫柔卻堅定地說。
連哲予低歎一聲,方向盤一打,腳下用力一踩剎車,將車子拐到了路邊停了下來,定定地看著蘇末離,苦澀地說:「你竟然還想過要離開我?」
「不是我要離開,而是要看你願不願意全心全意地接受我。連哲予,我知道要做到這一步對你來說很難很難,所以我也不會逼你。讓我住到酒店或者公司去吧。這樣也是給我們一個緩衝的時間,讓你好好地考慮清楚一些事情。」
「只需要我好好考慮嗎?你呢?你就不需要考慮清楚?像我這樣一個卑鄙無恥的男人,你真的還敢再嫁給我嗎?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像許諾像林千木那樣對你死心塌地,對你唯命是從的男人,才是最適合你的人選呢?」連哲予的話語情不自禁地又尖銳起來,儘管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權利生氣沒有權利置疑,可是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聽到她竟然還能夠這樣平靜地談分與合時,便覺得自己再度被她深深地傷害了,便又情不自禁地對她反唇相譏了。
他討厭自己的針鋒相對,討厭自己不像一個男人一般地斤斤計較,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讓自己對於蘇末離的一言一行雲淡風輕
蘇末離歎了口氣,伸手輕輕地撫摸+他的臉頰,再湊過去輕吻他的薄唇,一邊吻一邊輕輕細語,「你說得不錯。你與許諾,還有林千木相比較起來,確實要卑鄙得多,也難以理解與駕馭得多,和他們在一起,或許我的這一生真的可以平靜幸福得多。」
連哲予聽了,渾身一僵,用力地推開了她,生氣地將臉扭到了一邊,氣得心痛得要命。
蘇末離卻又輕輕地靠了過去,伸手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脖子,長長地歎了口氣,「可是,就算你卑鄙無恥,狠辣無情又如何?你的這些特質,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不是嗎?可是我還是就這樣毫無底線地陷了進去,想與你結婚生子,想牽著你的手走過一生一世。即便你在婚禮上羞辱我拋棄我,我卻仍然無法痛恨你,因為我知道,我也並不清高是不是?我也曾經傷害了很多無辜的人。我們倆配在一起,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吧?所以,我想告訴你,我過去愛你,現在愛你,將來有可能還會一直這樣愛著你。可是,我不會做你的情+婦,不會被你金屋藏嬌,不會去傷害另一個無辜的女人。」
「可惜那個女人卻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傷害你!她嫉妒你成狂,你以為那一天她真的是失足而摔倒,不小心將你推下大海麼?」連哲予苦澀地笑了。
「嗯。其實我猜到了。可是我說過我不想怪她,因為我知道一個得不到愛的女人會做出多麼可怕的事情來。我也曾經如此。」蘇末離淡淡地點頭,「我希望你也不要恨她。既然不愛她,別再折磨她了,放她走吧,讓她有機會遇到一個真心愛她的人,讓她有機會做個好人!也給個機會讓我們重新在一起,重新開始,再沒有仇恨,沒有誤會,沒有嫉妒,那樣坦坦蕩蕩,光明正大的愛情,難道不美好,不值得你去嘗試嗎?」
「可她殺了我們的孩子!我們有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了!」連哲予終於崩潰地低吼。
他拖著吳佳佳,確實是想過了這段時間之後,再用一種極致的方法去摧毀她的,只有那樣,他才解恨!
可是沒想到蘇末離卻善良到不去有任何計較,這讓他討厭自己,更心疼蘇末離。
淚水失控地嘩嘩而流,他舉手亂擦,卻越擦越多。
蘇末離伸出手抱住他的頭,一邊吻去他臉上的淚水一邊溫柔地說:「不。我們會有孩子的。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像我們一樣孤獨寂寞缺失愛的孤兒,我們可以將我們的愛給予他們。他們仍然會像我們自己的孩子一樣,追著我們身後跑,叫我們爸爸媽媽的!哲予,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放下仇恨,才是幸福的開始。難道你要一輩子都活在過去的陰影之中嗎?難道你就真的對我們的未來不感興趣嗎?」
連哲予低頭不吭聲。
蘇末離用力地抬起他的頭,追問道:「告訴我,你可以放棄嗎?你可以還愛我嗎?」
連哲予無力地說:「我什麼時候停止過愛你?」
「既然如此,那麼便答應我放吳佳佳走!」
「好」連哲予無力地應了,「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吧!」
蘇末離聽了,不禁笑了,「瞧你這話說得,好像我欺壓了你一般。」
連哲予長歎一聲,沒有再說話,只是默默地發動了車子。
愛,就是折磨人的東西。
一旦愛上,什麼底線,什麼堅持,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回到海邊小屋,連哲予便讓蘇末離躺床+上休息了,自己則著手處理一些事情。
忙碌了半天,總算和律師確定了文件的草擬,這才關掉電腦,長吁了口氣。
「累了嗎?」突然耳邊傳來蘇末離溫柔的聲音,與此同時,她溫柔的指尖已經在輕輕地按捏著他的肩膀。
他捉住她的手,將她一拖,帶入懷裡,將下巴輕輕地磕在她的肩膀之上,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我不是讓你躺床+上休息嗎?」
蘇末離笑著一邊把+玩著他的手指,一邊說道:「醫生說過了,我現在天天可以起來走幾分鐘。所以並無大礙的。你方才處理事情太出神,以至於完全沒有注意到我進來了呢!怎麼樣?事情敲定了?」
連哲予點點頭,「差不多搞定了。看在你為她求情的份上,也為了盡快地解除我和她之間的關係,我決定給她一筆巨款。不過,你要答應我,不要再跟她接近了!你對她如此掏心掏肺,她尚且可以對你如此無情,這樣如毒蠍般的女人,放在身邊終究不會有什麼好事。」
蘇末離聽了,輕歎一聲,「好。」
或許連哲予說的話很有道理。
自己曾經視吳佳佳為唯一的好友,曾經竭力地維護著她,自問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她的事情,可是卻萬萬沒想到,吳佳佳最終卻選擇了用這種殘忍的方式沾污了她們的友情。
友情早已經隨著孩子的死去,隨著她的當眾的背叛而死去了
若再強求重續友誼,自己可能不過是再當一回東郭先生,再讓她有機會加害自己罷了。
兩人沒有再說話,默默地抱了一會,連哲予看看腕表,發現竟然到十二點一刻了,急忙拉著蘇末離站了起來,「中午了,你去睡會吧!我下樓做飯,做好後叫你起來吃。」
蘇末離溫柔地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