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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0章 盛大的節日 文 / 江湖瑤

    莫然的頭髮已經一坨一坨的了,又是雨又是泥的,早就沒有了最初的光彩。運動裝也是被泥巴鋪滿,遠遠望去,完全沒有大家閨秀的模樣,乍一看,還以為是叫花子呢。

    這兩位身份尊貴的人,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落魄到如此田地。

    手機是沒信號的,顧景航和莫然已經兩天沒和家裡聯繫了。

    大小姐莫然覺得,和這裡的情景相比,哪怕是h市裡的一個叫花子,過的都比她現在好。

    不禁心頭有一絲的惆悵,伴隨著啪嗒聲,眼中的淚水滑落在鞋子上。

    那已經看不清顏色的鞋,好似忽然間被清洗了一下。

    顧景航感覺到了她的異樣,想起他不能把一個活著的莫然帶出去,完了再帶回去一個有個三長兩短的莫然,這不僅說不過去,也無法跟莫家人交代啊。

    所以他還是問了一句,「怎麼了?」

    「我想思航了。」難得顧景航會關注下自己的情緒,莫然很快將這僅有的機會牢牢抓住。

    果然,顧景航又接著安慰了她一句,「他不會有事的。另外,你也可以從這裡走。」就在莫然說想思航的時候,顧景航的心裡卻只裝著何不歡。這讓他猛然間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何不歡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高過了父母和孩子呢?

    正在這樣想著,忽然間,「咕嚕嚕」的聲音從顧景航的肚子裡傳出來。

    他們已經連續好幾個小時滴水未進了,莫然倒是輕鬆,只在後面跟著便罷。

    顧景航則是不停的奔跑著,到處打聽情況,所以自然消耗力氣多一點。

    「聽說那邊有發災民飯的,我先去看一下。」莫然一看機會來了,便趕緊走開來,她要去給自己心愛的男人搶一碗粥。

    「有人能幫幫忙嗎?有人能幫幫忙嗎?」正在顧景航打算和莫然一起到粥捧去的時候,忽然聽到旁邊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喊著。

    「出什麼事了?」周圍的年輕人都來到了他的身邊,關注的問著。

    「這個是我的妻子,我找了她兩天了。我們倆那天吵架,她離家出走了。我想著她只是耍耍脾氣,就沒當回事。誰知道她竟然從村裡走了出去,我找了半天,這才找到她。你們看啊,這是她的胳膊,我找了兩天,終於找到她了!」這位兄台年紀已然不算小,看起來有三十出頭,他邊指著自己妻子的胳膊便用雙手扒著那厚厚的泥土,遇到鋼筋的時候,直接費力的想掰開。

    「大家趕緊幫幫忙!」顧景航低頭看到他的指甲蓋已經因為扒廢墟已全部受傷,十個手指全部鮮血淋漓。他擔心他這樣下去會感染,便連忙喊人來幫忙。

    「大哥,你先休息下。」阿明也看到了他的手,便勸著他說。

    「我沒事的小伙子,我找了兩天了就是為了今天,我怎麼會歇著呢?我剛才已經喊了半天,她也沒反應,我擔心她是失血過多暈倒了。既便是最壞的打算,她赴了黃泉,我至少找到了她的屍體啊!」這位丈夫繼續用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指奮力扒著,那兩隻手掌像是鐵耙似的,在石頭和泥土的混合物上劃出一道道美麗的線條。

    顧景航聽到這人的話,心裡咯登一下。

    好似聽到了一股溫泉流入心中,是的,哪怕真的,真的找到她的屍體也是好的。

    至少我知道她在哪裡,總勝過這樣虛無縹緲的尋找,讓人心神不寧。

    何不歡,你趕快出現!

    莫然到了粥棚那裡才發現,說是粥,其實只是混著米粒的湯水。

    但即便是這湯水,也是稀缺的很。

    她本想多舀出一點送給顧景航,但卻意外的發現那些排隊的人中,每個人都只吃一丁點。

    然後把機會留給身後更多的人。

    莫然的心當然不是石頭做的,所以她也自覺的跟別人一樣,也拿了一片葉子,拿著勺子自己稍微舀了一勺,然後便端著像顧景航走去。

    顧景航此刻正在和旁邊的年輕人一起幫助那個人救助倒在廢墟裡的妻子。

    迎著陽光,莫然看到了她的手臂上閃爍著的紋身,那是一隻漂亮的蝴蝶,那是本該在冬天奼紫嫣紅的季節才出現的動物,如今卻活靈活現的出現在那女人的手臂上。

    若是不仔細看的話,就好像是真的一般。

    不知為何,莫然看著那女人的手,破天荒的生出了一份憐惜。她匆忙將手中的湯水遞給了身邊正要去排隊的阿姨,然後竟然學著那群大爺們一樣,伸出嬌嫩的手,像那廢墟中扒去。

    人越來越多,土越來越少,重物也在眾人的幫忙下搬了下來。

    姑娘的身體出現在大家的面前。

    她的上身都完好無損,但是一塊石壁卻重重的壓在她的腿上。如今腿部已經血肉模糊,「她是流血過多而休克的,及時搶救還是沒有生命危險的。」專家早就在旁邊等候著,看到愣在一旁的丈夫趕緊解釋道,「擔架,快點!」醫生吆喝著身後的醫療隊,然後衝著顧景航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先照顧下這個無法接受事實的男人。

    「她是我們那裡最驕傲的一朵花。」痛苦的男人看著顧景航,聲音哽咽了。

    「我看得出,她很美。」若是不愛美,怎麼會在手上紋上一隻花枝招展的蝴蝶?姑娘的面龐出現在顧景航的面前時,即便是閱人無數的他,也覺察出她的美來。那是一種不染塵埃的驕傲,是普通山村的人無法比擬的。

    「她是山外的大學生,後來因為跟爸媽賭氣而嫁給我的。我們本來是在大城市裡生活的,她是個舞蹈老師。」三十多歲的男人忽然變得絮叨起來,顧景航看得出他心中深深的悔意,想去安慰,卻知道語言的蒼白無力。

    「她的舞蹈一定跳的很美。」顧景航的思緒忽然被機遇中那一道身影所牽扯,所以竟然莫名的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話音剛落,便感覺到旁邊有人碰他。

    轉頭一看,是莫然。

    莫然朝著他努努嘴,顧景航這才發現旁邊的男人已經淚流滿面。

    那漂亮的女子很明顯以後再也無法跳舞了,而他卻還哪壺不開提哪壺。

    「其實,我的意思是說,她總算是活著,不是嗎?」顧景航本來想說,她可以裝個假肢不是嗎?但話還沒說出口,便覺得殘忍無比。所以只能默默的說一聲,她還活著不是嗎?

    你還找到她了不是嗎?

    我的人,我找了這麼多天,連個蹤影都沒有!!

    簡單的喝了些湯水,顧景航強忍住飢餓感,又勸了旁邊的男人一會兒,便準備再繼續尋找下去。

    轉身找身邊的莫然時,卻發現她已經主動加入到發粥的人員當中,主動幫助那些行動不便的人,把粥送過去。

    遇到若是老人或者孩子的話,她還會努力的將勺子在鍋底撈一把,這樣可以有更多的米粒,他們身體弱,跟需要這些食物。

    顧景航看著莫然微笑的盯著旁邊的人,而且嘴裡顯然還在囑咐著什麼,在心底生出一絲暖意。

    在這樣的地方,大家都沒有自己的身份,全部都可以用一個詞語來概括,那便是中國人。

    顧景航和阿明趁這個檔口,又到了旁邊的失蹤人員名單中,又尋找了一番。

    依舊一無所獲。

    整個若水鎮,現在只剩下唯一的一個地方沒有找過了。

    那邊是山上的村落,這還是震中,二人的心都不由得揪緊。

    「同志,山上的情況怎麼樣?」就在二人在痛苦擔心之際,忽然聽到了旁邊一人問及山上的情況,便也湊過來聽聽。

    被問到的那個人是官兵,應該是救援組的人。

    「山上的情況比想像中的要好些,因為是震中,想著可能災難更嚴重一些。但卻沒想到,地震那天這裡竟然是個什麼節,大部分人都跑到外面去了,所以山村的所有房屋儘管全部倒塌,但是人員傷亡卻沒那麼明顯!」士兵聽起來有些興奮,這算是這次地震最好的消息了。

    「媒體的人已經上去報道了,好像聽說這個村落有兩個城市來的的人。那個年輕人對地震有一定的認識,所以在最初發生的時間把人們迅速集中在空曠地方,才使很多人倖免於難!」為了更好的將情況給山下的大家說清楚,士兵盡量的報告著山上的好消息。

    果然,聽到這消息後很多人都歡喜鼓舞。

    但顧景航卻猛地拉住了士兵的手,「那個組織者是不是一個女孩子,年紀很輕?」顧景航說著便想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相片來,但好像是因為太緊張了,竟然掏了好幾次也沒掏出來。

    士兵卻好像沒有等待他掏出照片的意思,「應該不是你要找的人,因為那個人是個男的。這兩天因為組織村民救助傷員,如今正暈倒在山上的診所裡。」士兵說完這些話後,顧景航才算將懷裡的照片掏了出來。

    「她很漂亮,不會有事的。」士兵看顧景航執意的腰將照片給他,便也認真得看了兩眼,然後給了顧景航一個念想。

    「我也覺得!」顧景航忽然覺得自己現在特別希望別人給予力量,若不然的話,這條尋找的路,他真的無法繼續走下去。

    「那您有沒有拿下裡上面的傷亡名單?」問話的是阿明,他擔心自己的父親。

    「有,我馬上就貼出來。」士兵這次下來的主要任務就是送名單,這經過眾人的詢問,差點忘了。

    名單貼出去後,周圍的人都圍了上來,有的看到名單直接昏厥了,有的看到名單便大聲痛哭起來。有的人,像是顧景航和阿明這種,沒有見到名單,心裡是說不出來的提心吊膽。

    下落不明,這四個字,這次是徹底出現在顧景航的字典裡,也讓他深刻的體會了一下。

    「莫然,我要到山上去了。懸崖陡峭,你還是不要跟著了。」顧景航打定主意必須山上走一趟,所以臨行前,和在災民旁邊忙的不亦樂乎的莫然說了一聲。

    「不去不行嗎?這懸崖這麼危險?」莫然本知道自己的阻止是沒有一點用處的,但是望著頭上若千尺的山崖,還是覺得隨時有掉下來的危險,「現在又剛下過雨,而且極有可能有泥石流。」

    看到莫然又開始阻止自己,顧景航才知道,莫然就是莫然,她即便是遇到再過慘烈的場景,也不會變得寬容起來。

    他也根本不想再說什麼,這條路,他是一定走下去的。

    「那我跟你一起去!」莫然看顧景航不說話,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於是趕緊喊道,擔心顧景航會將她一個人留在下面。

    「你在山下等我消息。」然則顧景航已經沒了心情再和她多說話,只是命令般的交代了一句,便和阿明一起向剛才的士兵走去。

    「您待會還是要回去的,對嗎?」問話的是阿明,他好像聽到那個士兵說山上缺什麼藥,他要送回去。

    「是的。」士兵爽快的回答,「是不是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在若水鎮找不到人的尋找者,多半都停留在這個懸崖下,等待著山上傳來的消息。

    所以這位士兵以為阿明也是這個意思。

    「不是,我們倆要和您一起去。」阿明的聲音略顯稚嫩,但是憔悴的臉龐中卻有一顆堅定的心。

    「這上面很危險,要不你們再等等,等到明天就會派直升機過來。到時候你們上去也方便些。」士兵沒敢告訴他們,在他們上山的時候,一個兄弟因為山上的亂石而瞬間滾下山坡。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阻止他們。

    「我們想今天上去。」顧景航堅持道。

    「但這條路真的很危險,我有一個戰友今天上午攀爬的時候,就掉在了山澗中。到現在也沒找到屍體。」士兵望著這兩個人,語重心長的說道。

    「景航,我不讓你去。」莫然聽完士兵的話,馬上尖叫著要往回拉顧景航,卻被他一臉冷漠的甩開。

    「還是不要去了,如果在路上出什麼事就不好了。」一直在下面等待的人也這樣勸說著。

    但是顧景航心意已決,他說要去,那就一定不會更改。

    「要不,我們不去吧?」連一貫堅持的阿明,看了看那濕滑的石壁,都在打退堂鼓。

    但顧景航卻沒有絲毫的妥協。

    「這樣阿明,你把你爸的畫像給我畫一個,我來幫你找,你看行不行?」顧景航抬頭望著山上的峰,在心裡喊著,「何不歡,你是不是就是通過這條路爬上那個村落的?我今天要和你走同一條路!」

    「我跟你一起去!」阿明抬頭又看了看陡峭的山壁,下定決心的說。

    「既然你們非要跟上,就一定要注意安全!」士兵有些無奈,但他能明白二人的心情,便也沒有多加阻攔。

    倒是莫然站在他們面前啪嗒啪嗒的掉眼淚,顧景航也沒有心情安慰她。此刻他的心裡充滿了對何不歡的擔心,山上那個叫做落雲村的地方,是他這次搜尋的最後一站。若是再找不到她,那他這不知道該如何繼續下去。

    「景航,你能不能不去啊。」看面前的顧景航根本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目光灼灼的盯著山上的遠方。莫然實在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也不怕眾人就在旁邊圍觀,直接撲進了他的懷裡。

    這讓正準備熱身的顧景航有些措手不及,他略帶厭煩的望了她一眼,「莫然,你在做什麼?!」眼看著周圍投來曖昧的目光,顧景航只得一把將她推開,卻沒想到莫然的手緊緊的抓住他的衣服,低聲啜泣著說,「景航,我不讓你走,景航。」

    「小伙子,不要去了吧,山上危險呢。」一個大娘看到哭成淚人的莫然,忍不住勸說起顧景航。

    「年輕人,天災不長眼,你可不能白白送死啊。」說話的是一個老大爺。

    「這姑娘說的對,上山真的有危險。」又是一個陌生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放手!」顧景航最厭煩的便是這樣被人死死纏著,但是考慮到周圍的人都是關切的眼神,顧景航不想鬧出什麼事端,只是低聲的沖這莫然。

    「我不放!」莫然還真豁出去的,面對著那垂直的如同利刀砍下的懸崖,她真心不願意讓顧景航去送死!

    「最後一次,放手?!」顧景航的渾身猛然變得冰冷,即便是強行撲在他懷裡的莫然也能感覺到那自上而下的冰涼。他從未對她說過如此的狠話,因為他總是不屑於。

    莫然忽然被這聲音震懾住,好似也忘記了啜泣,趁著這個空隙,顧景航將她的手狠狠的掰開,然後衝著士兵說道,「我們出發吧。」

    「你就留在山上,等我找到了她,自會從這裡下山。」顧景航耐著性子丟給了莫然最後一句話,便開始做準備。

    「換上這雙鞋吧。」士兵看到顧景航腳上的皮鞋,便貼心的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一雙軍用鞋,「山上路滑,你那雙鞋不行。」

    顧景航沒說話,只是傳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後便低下頭將鞋換上。

    在大災大難面前,人與人的心是貼的最近的。

    但此刻不是談論感情的時候,還有更多的災民正在水深火熱中。士兵轉身,開始領著兩個人努力爬行。

    那條本來被山民們踩出來的路,如今因為雨水太多而長滿了苔蘚,若攀爬的不夠仔細,很可能會隨時跌落。

    還好有天然的樹籐,從山上落下,讓爬行者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可以拉上一把。

    這條絕壁,望起來約有幾百米之高。還好顧景航平常做過攀登者,對野外訓練多少有點常識。無論是伸腳,或者是重心,都能夠把握好一個度,再加上配備著士兵送的登山鞋,覺得前途更加光明。

    「加把勁,馬上就到了!」就這樣大約爬行了將近一個小時,三人終於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落雲村就在面前,何不歡你一定要堅持住!

    顧景航盯著前方的路,心裡湧現出幾分喜悅與緊張,仿若到了山上,便能望見她雀躍的笑容似的。

    但就是這一疏忽,讓他的腳下一滑,原本緊緊把持著上面一個凹處的手,忽然間鬆動一下,心裡叫了一聲,「不好!」顧景航就感覺到渾身像失重了一般,猛然間直直的往下墜落!

    這是幾百米的山峰,若是落下,肯定屍骨無存!

    顧景航的心裡生出從未有過的恐懼,手腳慌亂的想要再次抓住,然而根本空無一物!

    緊張從腳底襲上全身,顧景航絕望的閉上眼睛,何不歡,這難道是你歡迎我的方式?

    訣別了,我的一切!顧景航像是烈士般,準備迎接生命中最後的輝煌。

    卻忽然聽到了士兵的呼喊。

    「拉住青籐!」

    顧景航連忙睜眼,發現自己剛才太過悲觀,且不說身體的下落速度根本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快,眼前忽然出現的籐條就已經足以救了他的命。

    原來是士兵和阿明看到他有些打滑,都連忙將籐條扔到他的方向。士兵已經距離終點不遠,所以他幾乎是奮力一扔,然後躍入山上。擔心籐條會斷,便一隻手也拉住籐條,大聲的喊著顧景航,「抓住籐條,不要害怕,趕緊上來!」

    士兵年紀比著顧景航是小了幾歲,但這條路是他爬上爬下好多次的,所以對於應付危機的情況,也掌握的比較多。

    顧景航以最快的速度抓上青籐,然後將腳安穩的蹬在那些凹處,憑借矯健的伸手,好似重拾生命般,有花不完的力氣,最終攀上了山崖。

    讓已經上來的阿明和士兵都嚇了一身的冷汗。

    「兄弟,不錯。」許是難得見到遇到危難還能這麼冷靜的人,士兵伸出拳頭友好的砸在顧景航的胸前。顧景航則衝著士兵伸出了自己的手,「兄弟,謝謝你。」

    這位看起來瘦黑的小伙子,竟然救了他的命。

    「沒事。」士兵裂開嘴笑了起來,許是皮膚太過黝黑的緣故,牙齒竟然白的閃亮。

    顧景航看著他可愛的表情,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應該就是那種劫後餘生的感覺吧。

    但阿明卻沒有加入到二人的兄弟情深的隊伍,他的目光已經落在了那恐怖的落雲村上。

    顧景航感覺到他的異樣,也便順著望了去。

    這不望還好,一望,顧景航感覺到自己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從未濕潤的眼眶,此刻也開始不小心鑽進了水。

    落雲村,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在夕陽西下,晚霞滿天的時候,能夠看到最美的雲彩。若姑娘們的綾羅綢緞般,閃耀著行人的眼睛。

    也曾有人來過此地,將落雲村的美景宣揚出去,便有很多人沉醉在那片青綠與昏黃中,無法自拔。

    但肯定沒人見過此刻的落雲村。

    所有的房屋,無一例外,全部都消失不見。那本來就起伏不平的鄉村小道,此刻變得更加的坎坷。因為是震中,是震感最強的地區。儘管說有人幫忙照顧著,人員傷亡有了一定的遏制,但一個村落將近萬餘人,此刻都在這片荒涼的大地上,黑壓壓的聚集在一起。

    你有沒有見過非洲難民?那些瘦的皮包骨頭的人,現在就在顧景航的面前。

    「這個村莊本來就很窮,這次又沒機會把糧食搶出來。支援隊伍的糧食又搬不上來,所以大家只能先餓著肚子。」士兵看得出二人的驚訝,便解釋道。

    「不是有直升機嗎?」顧景航略帶瘋狂的忽然扯住了士兵的胳膊,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如今就這樣餓著肚子,還帶著傷?

    很少去關注陌生人的顧景航,在大災難下,也有了大愛的精神。

    他盯著這些難民,心裡湧現出從未有過的無助感。

    很多年以前,他的目標是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所以這麼多年,從未懈怠,他希望總有一天,他顧景航的名字要載入史冊,成為大家都記得的人。

    但現在面對災難,有再多錢有什麼用?能夠挽回生命嗎?

    自己再出名有什麼用?能夠瞬間將稀缺的物資送回來嗎?

    不能,不能!

    個人的能力根本無法阻止這場災難!

    淚水在顧景航的眼中開始打轉,男兒有淚不輕彈。自從有記憶來,他再也沒有哭過。

    但此情此景,卻讓他無法掩飾內心的悲傷。

    「傷病員在哪?」許是剛才經歷了生命的波折,所以這會兒的顧景航有些多愁善感。旁邊忽然傳來阿明略帶沙啞的聲音,他這才想起來此行的目的。

    「我馬上帶你們去。」士兵已經耐心的給顧景航解釋了為什麼直升機沒有來的原因,但是顧景航顯然沉浸在自己的小宇宙中無法自拔。如今阿明的問話,剛好給士兵找了一個台階下,他便轉身,向診所奔去。

    這裡的診所更顯簡陋,但是卻井然有序,人們在自覺地排著隊。

    顧景航走過去的時候,發現一個年輕人一直抱著自己年老的父親,老人家的頭上先簡單的包紮了一下,但是獻血還是直從上面往下流。

    「大夫,求求您幫幫我的父親。」憨厚的年輕人,操著一口本地方言,懇求的面前的大夫。

    然而大夫根本就無暇顧及他的父親,因為病房裡現在躺著的,不是手殘,就是需要截肢的,若是不及時採取行動,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小護士衝著那年輕人和藹的說,「前面的人病情更嚴重些,要不我再給你塗點酒精或者止血藥?」

    小護士有著明亮的大眼睛,看起來好像弱柳扶風似的。但顧景航心裡卻知道這小姑娘不簡單,不然那麼陡峭的石壁,她是怎麼上來的?

    著急的年輕人聽到護士溫柔的話語,便也不再堅持。

    只是默默地將父親抱在懷裡,然後讓護士輕輕的幫他擦拭傷口,止血藥也不敢用太多,因為病患太多。

    老人在兒子的懷裡一聲不吭,只是在塗抹酒精的時候,他渾身無法控制的痙攣讓人明白他的痛苦到底有多深。

    「爹,再忍忍。」年輕人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他蒼白的安慰自己的父親。

    「我沒事,不疼,不疼。」老人一邊顫抖,一邊努力擠出笑容。

    看的顧景航心裡酸的不行,「沒事,他的傷口不算嚴重,不用太過擔心。」

    這次西北行,讓顧景航首次發現自己的不中用。

    他蒼白的生命中,除了擁有一些叫做身外之物的錢財之外,好似別的東西什麼都沒有。

    若是他是一個能夠拯救蒼生的醫生也好,至少可以幫助老人止血或者縫針。

    然而實際情況是,他只能說些無用的安慰的話。

    儘管無用,還是接到了年輕人的感謝,「謝謝。你是從外面來的吧。」

    年輕人就是阿郎,他懷裡的老人就是村長。

    本來二人都沒什麼危險,然而村長老先生掛念著自己家裡的那幾張人民幣,便又轉身回到了房屋。

    就在他準備踏進房屋的時候,忽然一道橫樑下來,直接砸在了他的身上。

    還好他的身體還算硬朗,沒留下什麼硬傷。只是額頭上石頭砸下的傷口,卻讓他疼痛難忍。

    結果是錢也沒拿到,只留下了一道傷口。

    「是的,我想問下你們這裡是不是有外來的吹嗩吶的人?」顧景航正想開口,卻被身後同樣焦慮的阿明搶了先。

    阿明可能是看到阿郎抱著村長後,心裡想起了自己的父親。

    「有的。」一般來說,別處的藝人,到落雲村的話,都會去給村長打一聲招呼。

    特別是這麼盛大的節日,一般來說都會有一些不錯的收入,凡是不給村長打招呼的人是無法參加的。

    「那您有沒有看到過這個人?」阿明欣喜萬分,拿著手機中的照片便問阿郎。

    「這個人好像有些印象,地震的時候他確定是在這裡的。」阿郎仔細分辨照片上的人,「他的水平好像很高。」阿郎即便是在這麼痛苦的情況下,也不忘了讚美別人。

    「是的,那就是他了!」阿明興奮的拿著照片,衝著阿郎傻笑。

    「大哥,我找到我父親了,他就在這裡!」阿明又開始轉過頭衝著顧景航興奮的說到。

    「嗯,恩。」顧景航也為他高興。

    「那您知道他現在在哪嗎?」阿明興奮了一會兒,便趕緊問父親的下落。

    「我不太清楚,外來的藝人太多了,不過他們都會集中在那個地方,你過去問問吧。」阿郎說著指了不遠處的一個地方,讓阿明到那裡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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