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1章 第一個甦醒者 文 / 孟婆
青龍幫的老大陰冷一笑，此刻她走到葉漓面前，抬起那張哭的梨花帶雨的臉：「怎麼樣，現在肯寫了吧？早知如此，當初何必倔強呢，嘖嘖……」
「你滾！」
葉漓此時怒火中燒，根本不顧形勢，揮起一巴掌就要扇在那女人臉上，卻被那女人一把捉住了手臂。
「不知死活的女人，你也想陪著他一起死嗎？」
女人陰冷的聲音，忽然讓葉漓放聲大笑。
那恐怖的、怪異的、扭曲的笑聲，那大笑不停卻又淚流不止的臉孔，讓青龍幫的老大一陣心寒。
這個女人是瘋了！
她後退兩步，和保鏢等人一起冷眼看著葉漓。
「少華死了……他死了……」
葉漓又哭又笑，一次又一次地撫摸著龍少華的臉，多希望這只是一個夢，多希望他會立刻在自己懷裡醒過來……
他為了救自己，為了自己心中所謂的正義而死，自己又有什麼臉面還苟且偷生？
他死了，自己活著又有什麼意義？
「少華，你醒醒，醒醒啊……」
葉漓撫著龍少華的臉喃喃自語。
青龍幫的老大皺眉，這事情演變到這一步，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她雖然是黑幫，但不殺人的情況下，她絕對不願意多惹麻煩。
只不過是想讓這個女記者寫一個假的新聞稿，沒想到她竟然這麼難搞，早知道還不如找人代筆寫一篇，再請黑客入侵新聞系統的網站就行了。
就在他們察覺氣氛不對時，這棟房子已經被十幾個警察團團圍住了。
這些警察都是龍少華的手下，他們一路趕來，等到了這裡，卻發現他們的老大已經死了。
頓時，這些不怕死的隊員們一個個都眼紅了！
與老大同生共死多年，他們一起破了多少懸案，經歷過多少危難！
隊員們有苦難了的時候，隊長二話不說就幫助；每次遇到危險情況，隊長永遠都是身先士卒；有一次甚至在任務中，為了救一個隊員差點送命。
這些隊員跟龍少華，那是真正的過命之交，兄弟之情。
領頭的小王強忍著眼淚，按照程序上來逮捕青龍幫老大，那女人不服，保鏢們亮出了手槍。
於是，又是一番激烈的槍戰……
葉漓抱著龍少華的遺體就坐在客廳的正中央，呆呆地流淚，對於週遭發生的一切，她似乎毫不在意。
這就是自己一直追求的正義和真相嗎？
如果是這樣，追求真相付出的代價，太沉重了……
沉重到，她負擔不起，甚至，很是懊悔……
如果一切能夠重來就好了……
隊員們和青龍幫火拚，雙方都死傷不少，葉漓坐在中間一動不動，肩膀處也受了一處槍傷。
隨後趕來的大部隊終於收拾了青龍幫的保鏢們，但清點時卻沒有一個隊員開心。
這場戰鬥，他們付出的代價太沉重了。
隊長死了，五個隊員當場死亡，八個人重傷昏迷不醒……
而這次的事件，被警方渲染成與黑幫火拚，端掉了青龍幫這個強大的惡勢力，不明真相的老百姓歡欣不已。
在一股更為強大勢力的蓄意製造下，事件變成了警察局局長一個人的功勞。都說是他領導有方，洞察觀火，才有了今次的結果。
新城警察局的局長，也就是土地局局長張揚的叔叔，因為這次的打壓黑勢力事件，迅速陞官，成了省公安廳的副廳長。
有了他的籠罩，龍少華又已經死了，張揚的案子更加沒人敢認真去查實了。
而青龍幫真正的老大——張揚的妻子，在媒體新聞報道中，從頭到尾不見蹤影。
葉漓在家中呆呆地看著報紙，外面因為這件事翻天覆地，她卻心神俱疲，不想再參與其中。
那個女人，那個張揚，那個警察局局長……
他們一手通天也好，官匪勾結也好，不管怎樣，這樣強大的惡勢力，她這等升斗小米是惹不起的……
她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追求真相，犧牲的已經太多了。
她可以不怕犧牲不怕死，但，卻憎恨因此而葬送了龍少華的性命。
轉眼間，龍少華去世已經一個月了。
才一個月，那些人該陞官的陞官，那個張揚，該發財的繼續發財，聽說又有了新的小三，至於青龍幫老大，依舊為所欲為……
這個世界，已經無藥可救了。
可她卻妄想著憑一己之力改變些什麼，呵，想來，真是太可笑了。
更可笑的是，她終於不再堅持自己的真相，她打算向這個世界妥協，可已經失去了自己最心愛的人，那麼堅持或者妥協又能怎麼樣呢？
是的，直到龍少華去世之後，她才意識到，其實自己，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神秘陌生男人，早已有了愛慕之心。
只是，她一直以為，他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相處……
公墓裡，葉漓坐在龍少華的墓碑前，看著墓碑照片上那個不苟言笑的英俊面孔，眼淚擦乾了又流，根本止不住。
這一個月來，她幾乎每天天一亮就出現在公墓裡，直到公墓工作人員要休息了才離去。
公墓的管理人員都於心不忍了，此時已快到了下班時間，那人上來勸葉漓離去，葉漓卻大哭不止，請求他讓自己守在這裡。
龍少華是因公去世，被葬在公墓裡，他成了英雄，可葉漓不想要這樣的英雄稱號。
管理人員也知道墓碑照片上那個年輕的警察，是在前不久的打黑事件中英勇犧牲的，勸阻無效，見葉漓可憐，也就搖頭離去了。
落日西下，殘陽如血。
夕陽金色的餘暉灑在照片上，葉漓睜著水汽迷濛的雙眼，看著照片上，龍少華英俊的五官逐漸變得血紅。
「龍少華，你這個笨蛋，混蛋！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你死了，我該怎麼辦，我怎麼辦……」
你讓我以後的人生，要怎麼渡過……
我要怎麼才能忘了你，開始新生活……
葉漓又忍不住痛哭，哭著哭著，忽然發現墓碑變成了一片鮮紅的血。
她仍然在哭，嘴角卻倔強地彎出笑意：「連你也在怪我傻，怪我堅持著狗屁的正義，是不是……你就是故意要讓我後悔是不是？」
「我告訴你，我後悔了，我心痛了！」
「那你能不能回來？你回答我啊，你醒過來！只要你還能醒過來，我答應你，我什麼都聽你的，以後再也不冒險了！」
葉漓哭到大腦缺氧，眼仁發疼。
雙手抹了一把眼淚，她忽然愣住了。
血。
雙手沾滿了鮮紅的血！
她意識到什麼之後，發狂地笑了。
原來，古人說，心痛到哭出血來不是傳言，竟是真的！
葉漓又哭了許久，心知這樣對身體不好，卻放任自己。
這條命，留著又有什麼用！
抱著這樣心如死灰的念頭，葉漓每日就是哭，夢裡都是龍少華，醒來睜眼，想到他已離開這一事情，仍是哭。
七天後，在她哭得流血整整一周之後，她失明了。
葉天渡前些天去了國外驅魔，一回國看到葉漓就驚呆了。
這個身形消瘦如一陣風，身材乾癟如小老太太，雙眼失明，毫無生機的女孩，是他的妹妹葉漓嗎？
葉天渡強硬地拉著葉漓去醫院做檢查。
當醫生對葉漓說，她的眼睛因為出血過多而失明，加上之前本來就有隱疾，恐怕恢復很難的時候，葉漓突然心裡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
自己不是早就失明了嗎？怎麼又再瞎了一次？
這些天來，因為龍少華去世的事情對她打擊太大，以至於她完全沉浸在悲傷中，沒了思考能力。
葉天渡帶著她，經過一間病房時，葉漓忽然怔住了。
就是這間病房！
她忽然記起來，葉天渡和龍少華的第一次見面，是自己身受重傷，天渡回國來探望自己，和龍少華在病房裡就打起來了。
之後他們之間又發生了很多事情，但有一件事，葉漓記得清清楚楚。
那就是，自己分明已經失明了！
不對，還有什麼地方不對……
葉漓瘋狂地敲著自己的腦袋，葉天渡見狀，上前制止她：「小葉子，醒醒，醒醒！」
醒醒？
是的——醒一醒！
這一剎那間，葉漓終於知道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龍少華，他是殭屍！
他怎麼會死呢！
又怎麼可能速度那麼慢，被那群無能的黑道保鏢擊中，身受槍傷而死呢？！
哈哈……他沒死！龍少華沒死，這真是太好了！
一直壓在胸口的無形中的巨石鬆了下來，葉漓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深深的呼吸著。
但緊接著，她的笑容又凝固了——
如果少華是殭屍，他不會死，而自己也早就瞎了，那麼現在，為什麼自己能看見？為什麼他會死？
一切的一切在腦海裡倒退著——
葉漓一拍腦袋，恍然大悟，苦笑著。
終於，想起來了。
這是在日本。
是自己眼睛瞎了之後，龍少華帶她來日本，現在他們一行人在清水寺內的某個僧房裡，是要等山本大師給自己治療眼睛的。
而山本大師的徒弟，為了測試他們是否值得幫助，就用渴望之鏡，讓他們進入了幻境之中。
原來，這就是自己的幻境嗎？
葉漓呆了。
旋即又苦笑，這可不就是自己心中最渴望的世界嘛？為了正義不惜犧牲一切，為了真相可以付出一切，固執地想要懲治那些大奸大惡之輩，因此自己的幻境才會是這樣。
不過，多虧了這個幻境——
現在，她總算明白了，沒有什麼正義，值得自己犧牲所愛之人。
說她自私也好，罵她只是個懦弱小女子也罷，反正這世界已經腐壞了，她只能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做好自己該做的，能做的。
相信這個世界會在未來變得越來越好，但，絕不是以犧牲自己愛的人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