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 我也喜歡她 文 / 孟婆
半空中，龍少華匍匐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樹梢，皺眉打量著那個女人。
她原本一臉陰鬱的神情，卻突然到處東張西望，在找什麼？
剛才還很痛苦，現在就一臉輕鬆，哼，真是個捉摸不定的女人。
龍少華的心不由得有了一些不悅。
葉漓往前走了幾步，已是懸崖。
龍少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這蠢女人，她在做什麼？
只見天地之間，懸崖之邊，一身白裙的少女臨淵而立，似在深思。
浩淼天地間，她像一朵弱不禁風的梔子花，開在滿園的蒼翠裡，奪目明亮，但卻也脆弱不堪。
這絕美如水墨畫的一幕，很久以後都定格在龍少華的腦海裡，久久揮之不去。
少女上前一步走到懸崖邊，展開雙臂，就那麼直挺挺地向萬丈懸崖下飛撲而去。
葉漓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一隻鳥兒，一隻在天地間自由翱翔的鳥兒。為了她的愛情而飛，向死而生。
她忽然想起了關於荊棘鳥的傳說。
傳說中，荊棘鳥是一種極為癡情的鳥兒，這種鳥兒會唱歌，而且歌聲唯美動聽，但每隻荊棘鳥一生只唱一次歌。那就是在荊棘鳥找到她一生的絕戀——一顆獨一無二的荊棘樹之後，荊棘鳥從高空中唱著歌飛奔向荊棘刺。
當荊棘刺穿荊棘鳥的身體時，鮮血橫流，荊棘鳥用自己的生命，唱出一生中最動聽也最淒婉的情歌。
她現在就是一隻荊棘鳥，為了愛情，奮不顧身，不顧生死。
這樣的姿態，如若那個男人沒有接住自己，迎接她的下場，必然比荊棘鳥更慘，會粉身碎骨的吧，連腦漿都不會留下。
只不過……
葉漓微笑，她相信，那個人會接住自己，所以她始終微笑著，睜著眼睛，欣賞著撲面而來的景色。
果不其然——
一個黑色的身影自身後狂飆而來，下一刻她便落入一個結實的胸膛中。
男人的懷抱緊緊地禁錮了她，龍少華幾欲噴火，抱著她一個瞬間又回到岸邊。
葉漓笑盈盈地望著他，笑得直不起腰來。
龍少華則是恨得咬牙切齒，他冷冷地吼道：「蠢女人，你瘋了是不是？」
葉漓巧笑嫣然，上前一步，將自己投入到他懷中，小腦袋蹭著他的胸膛，道：「我是瘋了。你如果不愛我，我瘋狂給你看。怎麼，你不是說不喜歡我的嗎？那幹嘛救我？」
她的笑容太美，以至於一瞬間晃暈了龍少華，有好一會兒，他都沒捨得推開她。
但，心念急轉，他知道這個時候遠遠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所以他堅決地推開了她。
葉漓的笑容，在看到他滿臉的漠然之色後，有點僵了。
他盯著她，一字一句說：「我救你並不代表什麼。即使是個陌生人，我都不會見死不救，何況你我相識一場。」
「龍少華！」葉漓氣得抬起一腳就狠狠地踩在龍少華腳背上，見他沒什麼反映，又拿腦袋去撞他。
結果龍少華巋然不動，她自己反倒被力量反彈出幾步。
龍少華臉上漾開一抹笑意，但又很快收斂，不動聲色地說：「命是你自己的，你愛跳不跳。如果你真的那麼想死，那去跳吧，我不會再救你。但我希望你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螻蟻尚且偷生呢。」
葉漓氣呼呼地抹了一把嘴，轉身往懸崖邊走，一邊哼道：「我就跳！你管不著！」
龍少華也惱了，譏嘲道：「那你跳，跳吧——還記得美羅商城7樓跳樓的那個女人的下場吧？」
想到那滿地鮮血和一地腦漿，葉漓打了個冷顫。接著，她想到了自己當時的不屑：
當時她以為白晶是拿性命威脅張揚要跳樓，還曾輕視白晶，命是自己的，若連自己都不自愛，憑什麼指望旁人會愛你？
短短數月，她怎麼反倒成了自己曾經最鄙視的人，拿生命去賭愛情？
龍少華見葉漓怔住，還以為她被嚇到了，滿意地轉身道：「我走了，望你好自為之，善自珍重。」
「龍少華！」身後卻忽然傳來葉漓的聲音，她不服氣地衝他的背影吼道：「我不信你不喜歡我！你一定是有苦衷的，等我和大師兄救你。總有一天，我要你親口承認你愛我！」
龍少華薄唇彎出一抹好看的笑容，那笑容驚艷了天地，溫柔了歲月。
只是，他自己尚且不知道，葉漓更看不真切。
他只知道的是，就算他對葉漓，有那麼一丁點動心，那又如何？
他是想過要守護她一生一世，可她的一生一世對自己來說，卻只不過是滄海一粟。
籐原由美是很可惡，但她有句話說對了，凡人的一生只有短短幾十年，幾十年之後呢？就算用情再深，那又如何？
擁有愛情的日子，時間好像不存在，千百年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而當愛情逝去，每一分一秒也都痛苦如千年萬年。
現在越想保護她，失去她以後的歲月，就會加倍的痛苦。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煎熬千年萬年不散，何其可悲！
現在看見她想跳崖尋死，他已經如此不能冷靜了。龍少華不能想像，若他們真的相愛相守幾十年，直到有朝一日，葉漓老死，自己又該怎麼辦……
他和她，注定不該愛上……
臉上的笑容逐漸變成憂鬱之色，拖著沉重的腳步，龍少華緩慢地走出了森林。
龍少華走後，葉漓一個人靜靜地在樹林裡坐了很久，很久。
…………
龍少華回到古堡時，籐原由美正高翹著腿，悠閒自在地插花，瞧見龍少華回來，她甚至還朝他璀璨一笑，柔聲道：「怎麼，把她安然無恙地送走了？」
她就像個等待丈夫歸來的溫柔賢惠的妻子，但龍少華知道，那絕美的笑容之後，藏著的卻是一顆醜陋惡毒的心。
他有些厭惡地瞟了她一眼，眼神一瞥，卻看到地上的一具屍體，頓時瞳孔緊鎖，快步走上前去。
探了一下小香的鼻息，龍少華心頭一窒，轉身問籐原由美：「她怎麼了？」
「死了。」
「這是怎麼回事？」龍少華滿身怒氣，一瞬間，他如地獄死神，手指輕微地顫抖著。
過了許多年了，他很少再失控因為吸血而殺人，除非是一開始就決定的。而他所吸血致死的那些人，也都萬死不辭。
而小香，他能夠從她的鮮血中感覺得到，這只是一個純真無邪的少女，她從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她不該死的。
籐原由美風輕雲淡地一笑，無謂道：「怎麼回事？當然是你害死她的嘍。」
「你胡說！」龍少華黑瞳裡射出寒芒：「我出去的時候她還沒死！」
籐原由美微笑著：「我有沒有胡說你不是很清楚嗎？剛才你一心惦記著那位葉姑娘的安危，不顧一切地跑了出去，卻忘了給小香的傷口止血，她終因失血過多而死。不過你也別難過，她死的時候都是昏迷的，一點都不會感覺痛苦。」
龍少華的手微微顫抖：「你明明可以給她止血的！」
「這是你的獵物，我為何要插手多管閒事？」籐原由美仍舊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微笑著觀察龍少華。
龍少華微微顫慄著，單膝跪在小香身邊，滿心歉疚地撫摸著小香那沉睡的臉蛋。
這個女孩，原本也只是個無知少女，她渴望青春常在，所以才會被籐原由美騙了來。然而最終，是因為自己沒控制好欲.望，才會害了她……
「你不忍心讓她死了的話，那就把她變成殭屍咯。」籐原由美輕輕地丟下一句話，便起身離開，慢悠悠地上了樓。
龍少華跪在小香身邊，心裡正在天人交戰。
變成殭屍的辦法有兩種，一種是當受者還活著時，由殭屍咬破受者的脖頸，為活人放血，然後殭屍再將自己的血液給生者服下，生者即刻變成殭屍。
一種是被殭屍咬過死亡之後，要在二十四小時之內，立即以殭屍的血餵給死者，死者會在二十四小時之後復活，變成殭屍。
前者是直接從活人過渡到殭屍，後者則是無知無覺的，比起來，前者要經歷難以想像的痛苦。但同樣的，所遺傳到的法力也就比後者更強一些。
如果要復活小香，那麼他所剩下的時間並不多……
在這三千多年的歲月裡，龍少華並非沒有自己的子孫。
兩千多年前，他曾因不忍心見一個無辜的世家子弟替罪罔死，將少年變成了殭屍。只不過，那一次的經歷帶給他的，並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記憶……
自那以後，他再也沒把別人變成過殭屍。
龍少華幾經猶豫，終於彎下了腰，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將體內殭屍的血液，一滴一滴地落入小香的唇裡。
深夜時分，葉天渡正在埋頭研究著什麼，房門忽然被推開。
他驚訝地扭頭，看著疲憊不堪的葉漓站在門口，氣喘吁吁地說：「天渡哥，我知道龍少華在哪裡。跟我走，我們去把他救出來。」
葉天渡皺了皺眉，起身繞著她轉了一圈，嚴肅地問：「你自己一個人去找他們了？」
葉漓點頭。
「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聽話？」葉天渡拉著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仔細檢查著，生怕她受傷。
葉漓心暖一笑：「我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麼？天渡哥，你找到辦法對付那只女殭屍了嗎？」
葉天渡拉著她到桌旁坐下，指著他畫下的一堆符印，道：「這是根據驅魔錄上畫下來的鎮妖符，可以對付強大一些的魑魅鬼怪，但我沒有試過，不知道效果如何。」
「放幾隻小鬼出來試一下不就知道了？」
「有道理。」葉天渡單手在空中一劃，放出三隻五角星，五角星光芒一黯之後，三隻野鬼飄蕩在空中。
這三隻鬼一出來，立刻雙手掩面，驚恐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