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莫名疼惜 文 / 陌然
冷風瑟瑟，夜色漸濃，原本圓月高懸的天際，卻在戌時剛過之後下起了雨。
今夜是莫雲值守，伺候好熙妃之後，她就提著燈籠走出了殿門。
直到出來之後，莫雲才發現之前還星月齊明的天居然下起了雨，原來這冬日的天氣，竟也是這般善變的，就如這屋內之人。
想到熙妃，莫雲笑著歎了口氣，而後將燈籠掛在一邊的窗沿上，隻身走到了廊簷下。
雨聲淅瀝，萬籟寂靜。
莫雲伸出左手，任由那細小的水珠落在手上。雨滴中帶著冷風中的寒氣，冰涼一片，透徹心扉。
可是莫雲卻很享受這樣的感覺，這樣安靜的夜，這樣安靜的雨，這樣安靜的空氣，讓她的心也分外的寧靜。
這種寧靜，在現代未曾有過，也不曾奢想過。
自從十六歲進入警校開始，她就知道自己畢生的任務就是為祖國，為人民服務。
在學校中的艱苦學習，非人訓練，進入警隊之後的不畏險阻，恪盡職守，甚至差一點就喪身在任務之中。
可是這一切，她從來都沒有後悔過，即便自己不能像一般的女孩子那般打扮，那般談戀愛，她也無怨無悔。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更加珍惜這片刻的清寧。
正如她之前跟熙妃說的那般，有了苦，才能懂得其中的甜。
手上的冰冷讓莫雲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這才發現自己居然在廊邊站了許久，就連衣袖上都被打濕了。
甩了甩手朝裡走去，莫雲在紗燈下面靠牆坐了下來，雙手抱著膝蓋，就這麼將頭靠在上面，怔怔地看著雨夜中的桂林。
細雨輕鳴，樹影婆娑，雨絲的清涼將桂香沖淡了幾分，卻是更加的怡人心脾，眨眼的頻率越來越慢，莫雲的意識漸漸游移開去。
雨，越下越大，莫雲卻是睡意漸濃，半響過後，終是沉沉睡去。
豆大的雨點落在青瓦石簷之上，洗盡了瓦礫上的塵埃，奏出了一首輕靈之樂，緩緩滲進沉睡著的人兒的夢境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高大的明黃色身影自寢殿的拐角處緩緩步出。
他已經在那裡站了很久了，久到身上的龍袍都沾上了些許的潮氣。
可是他卻不願出來打擾她，看著她的寧和，看著她的恬靜，連帶著他的心情都平靜了下來。
又是那種奇怪的感覺，明明眼前之人只是一個小太監而已。
悄然走到她的身邊，北辰逸居然緩緩地蹲下身來，細細看著她清透的臉。
紗燈的映照下，她那恬靜的小臉柔和一片，只是那緊鎖的眉，那微微顫動的睫毛，卻表明了此刻的她睡的並不安穩。
她在想什麼？
北辰逸也隨之一皺眉，但忽然好似意識到什麼一般，猛地站起了身來。
他竟然對著一個太監有這麼莫名的情愫，太監，他是太監啊，是個男人！！
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他的名字中有一個\」雲\」字，所以才會讓他產生這麼怪異的感覺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北辰逸的藍眸一沉，轉身欲走，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的袍角卻忽然被莫雲一把拽住。
\」不……不要丟下我！\」
滴滴泣訴的聲音，讓北辰逸的腳步一頓，垂眸看了看那只抓著自己袍角的手，再看向依舊閉著眼的莫雲。
卻見她的眼角居然滑下了兩行清淚。
她居然哭了？
即使是在面臨死亡的時候，北辰逸都沒見到她流過一滴眼淚，可是現在……
她在做夢嗎？到底夢到什麼了？
北辰逸緘默了，一隻手緩緩地撫上了自己的胸口。
他奇怪於她的眼淚，可是更加奇怪自己的心，在看到她哭泣的樣子的時候，他那裡居然在微微抽痛。
一種很莫名，很久遠，遠到他都快忘切了的酸痛。
他悵然的望著莫雲蒼白的臉，淚痕淒清，楚楚可憐，若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女子，他可能會毫不猶豫地將她擁進懷中。
但雖說她是太監，可也算是半個男人啊，作為男人的自己，怎麼可以對著她心痛，心酸呢？
只是不管他怎麼抗拒，怎麼不可置信，當那手揪著自己，一種被強烈需要的感覺在他胸膛中瀰散，瞬間，他的胸口一鬆。
那被冰封了兩年的心猶如被泉水滑開一般，寒意霎時消失殆盡，留下的只有溫溫的灼熱。
鬼使神差一般，北辰逸竟再一次蹲下身，有些無措而躊躇地伸手出去，試圖觸及那緊緊攥住袍角的手。
他抽出那袍角，莫雲的手一空，秀眉微蹙，手慌張地探索起來，但下一秒，更加溫和的觸感，讓她倍覺安心。
剛剛那一剎那，北辰逸用自己的大手，替代了那冰冷的袍角。
但見那比自己小了許多的手依然眷念地握著自己的手時，他竟然眉眼一展，臉上的陰霾似要隱去。
藍眸盯著那交相互握的手，此時此刻，他有些怔然，也有些悵然。
自己這到底是怎麼了？
看著她漸漸舒展的眉，還有嘴角綻開的淺笑，他的心中居然有一種無言的滿足。
這樣的滿足，他只在一個人的身上感覺到過，月雲，他的雲。
可是為何這個叫做莫雲的小太監身上，會有如此熟悉的氣息，熟悉到即便對方是個男子，他還是忍不住地去關心她，疼惜她……
疼惜？
北辰逸勾唇淺笑，無半絲邪氣，仿若星月般皎潔，睡蓮般清漣，但又帶著淡淡的諷刺。
他真當是想云云想昏了頭了，居然對著一個太監起了這樣的感覺。
夜涼如水，寒氣刺骨，席地而坐的莫雲身子一陣瑟縮。
北辰逸一楞，反應了過來，藍眸微沉，將手不著痕跡地從莫雲的手中抽了出來，然後解下外袍，將它蓋在了她的身上。
居高臨下地看著瑟縮著將自己裹好的莫雲，北辰逸的薄唇緊抿，藍眸中一片深思，片刻之後，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