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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8章 只有朕可以對她凶 文 / 南宮千黎

    穆項忠所言,伊浵並沒有再駁斥折爭執。他擔心地不無道理,不管是人類,吸血鬼,還是狼人,皆是天性自私,而且,狼人與吸血鬼相互防備,生性凶殘,又豈會救人類?就算要救,也不可能白救,他們一定會索取代價,譬如索要他們的血液。就算有律法在前,也難以避免他們秘密脅迫患病的人類。

    在隔離營帳內呆了半個時辰,她救了僅剩的四個吸血鬼殺手,他們順從她的命令,獻血救了隔離營帳內的所有狼人士兵,以及無垠和逐影。

    而那些奄奄一息的人類士兵也得到了妥善的救治,他們又主動用乾淨的血液,讓救自己的吸血鬼和狼人補充體力,也只有這樣,才能抑制病毒繼續蔓延擴散。

    軍營內的境況能如此處理地如此妥善,全賴無垠素日對整個軍隊的訓練,對於那些患病的普通百姓,恐怕救治起來,並沒有這樣簡單。

    一早,天尚未大亮,一個護衛忙不迭地衝進來,跪在正給自己放血的伊浵面前,「娘娘……」

    他倉惶的神情,讓從旁伺候伊浵的羅雅靜也不禁豎起柳眉,擔心不已。今晚已經進來六個護衛通報,不是發現疫情又有擴散,便是來稟報什麼官差將軍的死訊,要麼就是呈報患病者的數量……

    虛弱斜倚在椅背上的伊浵,容顏憔悴,黛眉間沉重的疲憊感,再鐵石心腸的人看了都不由會為之心疼。

    纖細的皓腕下的白瓷瓶已經半滿,鮮紅馨香的血液,蘊藏了神秘的力量,從裡面透出淡淡的紅色光氳,美得驚心動魄。她的臉色卻已蒼白如紙,帳頂夜明珠的光也無法在她憔悴的容顏,增添幾分生氣。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護衛,動了下手指,示意他起身,「傳令下去,通稟的人不必再跪,大家都累了,來回奔波已是不易,這些禮數都免了。」

    護衛忙起身,「謝娘娘。」

    「說吧,又有什麼事?」她最不想聽到的便是死訊。

    雖然已經得到解藥的答案,卻還是因為拯救方式特殊,吸血鬼的血液和她血液不足,救治遲緩,而發現病症的人,卻越來越多。

    「娘娘,屬下只是想稟報,陛下已經到了。」

    「什麼?」她腦子正因為供血不足,一片混沌,一時間沒能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陛下……已經到了。」

    陛下?伊浵怔了片刻,才驚醒過來,沒有人死,也沒有新的疫情,是——「阿斯蘭來了?」

    晦暗的鳳眸瞬間有了光彩,涼透的心又熱起來,她的呼吸也因此而紊亂不平。他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到了?

    「陛下還帶了這次瘟疫的罪魁禍首,黑豹。」

    這一刻,她只覺得自己從鬼門關打了個來回,又死而復生。

    思及阿斯蘭快馬加鞭地趕來,一心掛念著她和孩子們而不停不歇,她整顆心完全放鬆下來,疲憊,難過,還有已經支撐到極限的痛苦,卻洶湧爆發,淚水奪眶而出,卻也是喜極而泣。

    這幾天,她不敢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她深知自己身為皇后,一舉一動都會影響那些患病者。但是,她真的熬不住了,她思念阿斯蘭,她好想靠在他懷中歇息片刻,安穩地閉上眼睛,不再去擔心被死亡壓迫的雪狼王朝。

    眼淚剛落下,她又矛盾地慌忙擦掉。

    阿斯蘭這一路上一定也累了,她這樣失控,他會更擔心她。

    「你退下,去找蘇嬤嬤,讓她親自準備為陛下和趕路來的將士們準備飯菜,一定要確保每一樣飯菜都乾乾淨淨,明白嗎?」

    「是!屬下告退!」護衛領命退出去。

    伊浵流血的手腕伸向一旁的羅雅靜,羅雅靜忙咬破自己的手指,把血塗抹在她的傷口上。

    見細嫩的肌膚完全癒合,尋不到絲毫痕跡,她忙命令,「雅靜,把這一瓶血拿去給無垠,避開陛下行徑之處,讓他節省著用。」

    「是,娘娘。」

    羅雅靜剛剛抱著白瓷瓶離開不久,帳簾便被一陣冷風揮起,兩道光影一黑一紅,同時衝進來,威嚴沙啞的命令與陰冷低沉的咆哮成了奇怪的和音——「穆伊浵,你這該死的蠢女人!」

    伊浵在高背椅上正襟危坐,不禁被這震耳欲聾的咆哮,震得嬌軀一顫。

    她沒有聽錯,也沒有看錯,進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

    右邊是身著艷紅蝠繡披風,內穿暗紫色錦袍的花暝司,這樣艷麗的大紅大紫在他身上,並沒有絲毫俗麗的感覺,反而陰冷詭艷,妖冶絕倫。

    左邊是她朝思暮想的阿斯蘭,那一襲黑錦暗紋披風,純粹如帳外這黑濃的夜空,披風下那身黑色金繡龍袍,是她親自命尚宮局的人繡制的。

    她視線癡癡盯在他身上,再也移不開。這個營帳也因為他的存在,氣氛乍有些逼仄的曖昧,讓她蒼白的臉色,多了一抹淡淡的紅。

    他腮骨上有淡青色的鬍渣,為那張英俊的臉增添幾分滄桑的魅力,卻無損他貴雅沉靜的氣韻,亟待爆發的怒,凝聚在那雙魔魅深邃的綠眸中,如兩簇幽幽的火焰。

    伊浵不明白,他和花暝司怎麼會一起進來?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進來的該是阿斯蘭才對,而花暝司應該在血族陪伴他有孕的嬌妻。

    她視線在他們身上來回流轉,只覺得自己彷彿做了一個夢,不過,這兩個美若妖孽的男人站在一起,還真是賞心悅目的過癮。

    「我……」

    伊浵剛要開口,就被花暝司怒指著鼻尖,又是一頓劈頭蓋臉的咆哮。

    「你最好給本王一個合適的理由,否則,本王絕不原諒你這樣作踐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本王的王妃動了胎氣?若非本王搶救及時,她和孩子恐怕都保不住!」

    「呃……」那個人類的她,已經更名為花弄影的她,這就已經被她牽引了嗎?她給自己放血救人時,可是謹小慎微,生怕牽引了他王妃的胎氣呢。

    「若不是你和她牽引緊密,本王早就一刀砍了你!」

    伊浵臉色尷尬,不知該如何解釋,才能平息他的怒火。他惱怒想殺了她,也不是頭一次了,她真的已經快要習慣了。

    阿斯蘭對於花暝司的搶言卻極是不悅,「吸血鬼,你看清楚,在你面前的是朕的女人,你最好給朕滾遠點,這個世上有資格對她吼的人,只有朕一個!」

    「她的確是你的,可你就是這樣照顧她的嗎?」

    「朕要怎麼照顧他,是朕的事,你,現在,馬上,給朕滾出去!」

    伊浵無奈地想摀住臉,霸道的阿斯蘭,她的親親夫君,是真真正正的存在,不是夢境。不過,不幸的是,這兩個人竟再次劍拔弩張,橫眉冷對。

    她沒有想好解釋的話,也不知該說什麼,怕他們真的動起手來,忙從椅子上起身要去拉住阿斯蘭。

    「阿斯蘭……」她的手伸出去,雙腿卻不聽使喚,一陣頭重腳輕的暈眩感襲來,眼前一黑,嬌軀便倒下去。

    「伊浵……」

    兩個男人又是異口同聲,卻是阿斯蘭最先抱住她。

    「穆伊浵,我才離開幾天,你就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就算你不為我考慮,就不怕孩子們看到你這憔悴的醜樣子傷心嗎?」

    他這麼凶做什麼呀?伊浵勉強穩住心神,眼前的黑暗褪去,她卻忍不住,在他懷中忍不住皺起眉頭,「憔悴的醜樣子?」

    該死的,她只顧了忙,竟忘了這幾日沒有好好進補,甚至鏡子都沒有照一下,更悲催的是,一臉幾天,她好像沒有洗臉,沒有沐浴,可想而知,她身上一定有難聞地異味兒!

    思及此,她忙在他懷中掙扎,「你……你放開我。」

    「你虛弱成這個樣子,還想做什麼?」不過三五天沒見,她竟瘦的皮包骨,臉色也蠟黃,彷彿犯了相思病的病人。不,她就算思念他,也不曾瘦弱成這個樣子。「搭配你這頭白髮,你就像是一個虛弱的老太婆。」

    伊浵窘迫地一個字都說不出,她揪住他的龍袍,埋首他胸前,遮擋住整張臉,不讓他看到自己。

    「花暝司,你還不給朕滾出去?!朕和皇后有話要說!」

    「喂,我……」

    「滾出去,你想要的答案,朕自會給你。」阿斯蘭冷聲提醒,「你來這邊應該不只是想找伊浵算賬吧?這麼久沒見你的兒子,你一點都不想他?」

    花暝司悻悻一哼,最後一個走出營帳。他的確,差一點就忘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一個叫花景宸的小惡魔,就在這座軍營內,在這最危險的地方,他是該去瞧瞧。

    整座寢帳內,一陣宜人的寧靜。

    阿斯蘭抱著輕軟若無骨的嬌軀,不由一陣心疼。

    自從發現這場人為的「瘟疫」開始,他就沒有在她身邊,這一切她獨自苦撐煎熬,實屬不易。但是,她用那種自殺式的方式來救人,卻也讓他怒不可遏。

    瞧著她這虛弱不堪的樣子,他卻又矛盾地不忍苛責。

    他抱著她,逕直走向單人床榻,溫柔地把她放躺下來,修長溫熱的手指拂開她臉頰與額前凌亂的髮絲……

    他溫柔的手尚未來得及觸及相思已久的紅唇,她便忽地背轉過去,速度快得讓他不禁懷疑,其實她並沒有他看到的這般虛弱。而她這樣的躲避,也再次觸怒她。

    伊浵明顯感覺到那雙魔魅的綠色眼眸光氳幽冷,她不敢與他對視,也沒有膽子去探究,那雙眼睛裡是否有幾分厭惡。

    她拉住毛毯把自己遮蓋地嚴嚴實實,螓首微俯,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滿心委屈難過,眼睛又酸痛泛熱。

    「伊浵,你這是要做什麼?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沒臉見人我的虧心事?」

    虧心事倒是沒有做,「我這樣好醜,不想讓你看到。」

    「你落湯雞似的狼狽,我都瞧過幾次了,這樣子還怕被看麼?」他戲謔揶揄著,把她蒙在頭上的毯子往下拉,卻愣是沒有拉動。他只得柔聲哄勸,「我們面對面的聊一聊不好嗎?」

    「你先出去,待我沐浴洗漱過,我們再談。」

    「隨便你吧。」他擔心,再這樣逼迫她落下毯子,虛弱地她恐怕會措手把自己悶死,還有可能她會羞窘過度暈厥過去。「你為什麼要用自己的血去救那些吸血鬼?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麼愚蠢?到底是誰告訴你這個法子的?」

    「莫嬌。」

    「莫嬌?」阿斯蘭剛剛舒展的劍眉又皺起,幾年前,他給她一條活路,命銀影將她送走,她竟然又回來興風作浪?!

    伊浵早就料到,他一天到晚只顧了忙政務,根本不曾注意莫嬌違逆了他的聖旨,又返回雪狼王朝。「是她給白泉鎮下毒,我昨晚抓了她,她讓我寫誓言血書離開你,交換解藥……」

    阿斯蘭不可置信,大力扯開她罩在身上的毯子,火大的怒吼,「穆伊浵,你該不會笨到真的寫了什麼該死的誓言血書吧?上次你心痛成那個樣子,你忘了教訓是不是?難道你還不明白,和雪狼族相比,你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嗎?!」

    他這樣生氣,她早就想到,但是,她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在這種緊迫的境況下,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這座營帳用料單薄,他這樣的話傳揚出去,只怕被人罵作只顧貪戀女色的昏君!

    她顧不得自己有多憔悴醜陋,忙抱住他,拿手按住他的嘴,「你放心,我只是弄了假的血書騙了她,我求求你,不要再這樣大吼大叫……」

    他難過握住她按在唇上的手,並擁緊她,胸腔裡的一顆心卻因為過度擔心和驚嚇而緊縮著,「你真的沒有再寫血書?」

    「沒有,我怎麼捨得再讓你和我一起經受那樣的痛苦?」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上次她快痛死的時候,他借用胎兒牽引,把所有的痛都轉移到自己身上。為了這個愛慘了自己的男人,她再也不會做那樣的傻事。

    「沒有就好,以後不准再浪費自己的血救任何人。」

    「可是……」

    「你不知,你騙了莫嬌,莫嬌也騙了你,解瘟疫劇毒還有另一種簡單的解藥。」

    「什麼?」伊浵略推開他,「你從黑豹那邊得到的答案嗎?可靠嗎?他可是比莫嬌更陰毒,萬一有假呢?」

    阿斯蘭捧住她消瘦的臉兒,在她額上吻了一下,眼中含笑,絲毫沒有她擔心的厭惡。「他弄兩種解藥,就是為以防萬一,怕自己也中毒卻又弄不到你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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