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9章 請你多管閒事 文 / 南宮千黎
「調養可是個麻煩事,若是不懂訣竅,反而越調養越糟糕。就如某些人,自以為調養得宜,還不是經常臉色蒼白,疲乏無神?!」皇甫樂荻漫不經心地說著,唇角高傲噙著冷笑,瞅了眼伊浵,故意抬高音量,對羅雅靜說道,「我的丹藥房左邊櫥櫃第二層,有一個紅色藥瓶,裡面盛放的是養顏美容的萬靈丹藥,你們都可以拿來服用。」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哪個女人不想變得美上加美?!皇甫樂荻這個年紀還能青春常駐,實在叫人艷羨。
羅雅靜心中大喜,「末將謝夫人賞賜。」
伊浵也聽得心念一動,不過,剛被皇甫樂荻一陣冷嘲熱諷,她就算也想用那瓶靈藥,強烈的自尊也不允許她這樣做,她乾脆轉開頭去,當做什麼都沒有聽到。
一聽說皇甫樂荻要親自出馬去救被擄走的二公主,狼人車伕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備好馬車,並策馬到了馬廄前來恭候著。
皇甫樂荻儀態萬千,慢條斯理地走向馬車前,曳地的絳紫色錦袍拖曳過伊浵身前,衣擺上刺繡的牡丹大朵大朵,張揚精細,雍容華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她一隻蓮足優雅地踏上腳凳,「穆伊浵,為娘去幫你夫君救女兒,你就不過來送我一把?」
伊浵隱忍怒火,咬牙切齒,三步並兩步,上前來,在她一側抬起手臂。
皇甫樂荻搭著她的手腕,上了車轅,「呵呵,這才是我的乖女兒,你放心,不管黑豹那小子做了什麼孽,為娘都會收拾妥當。」
「不必你收拾什麼,只要你幫忙救回嘉兒,我既往不咎!」
「哼哼,你如此寬容待為娘,為娘更應該為你多做些事。在宮裡好好養著,那丹藥一天一粒,別吃多了,你那狼夫君回來之後,一見你艷美更勝從前,狼眼定要變綠了,呵呵呵……」
伊浵又羞又惱,俏顏漲紅,強忍下火氣,沒有再開口。
皇甫樂荻笑著坐上華車,仍是尊貴如女王一般,慵懶開口,「起駕!」彷彿,她不是趕去救人,而是隨意地出去賞景。
羅雅靜走到伊浵身邊,與她一起目送馬車出宮。「娘娘,末將覺得,夫人似乎有意對娘娘示好呢!」
皇甫樂荻要做什麼,伊浵自是看出來了,但思及皇甫樂荻以往的惡劣行徑,她心理牴觸,實在不想接受。想起自己所承受的折磨,想起阿斯蘭曾經差點被她害死,她心裡就算沒有花穗姬那樣強烈的仇恨,也難以說「原諒」二字。
追風也上前來搭腔,「娘娘,不管二公主的狀況如何,有這樣一個絕頂高手相助陛下,總是好的。」
見伊浵臉色稍霽,羅雅靜興沖沖地忍不住道,「娘娘,不如末將去夫人的丹藥房,取那瓶養顏美容的萬靈丹藥來給娘娘服用?」
「你若想要就去拿吧,我才不稀罕!」伊浵仍是忍不住擔心阿斯蘭和女兒,就皇甫樂荻如此龜速的趕路,只怕到了熱泉,為時已晚。
而另一座宮苑內,一身金橙色錦袍的嬌俏小人兒,在大敞的門口探頭探腦。
胖嘟嘟的小蘋果臉,因為急促的奔跑而雙頰艷紅。墨綠的眸子燦若寶石,在看到院子裡那抹專注練功的俊朗身影時,卻又閃爍遲疑。
壯偉的背影高大如山,冷酷而不近人情,宛若刀裁的側臉,更是透著三分殘酷的冰冷,讓小小的她難免心生畏懼。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鳳倫斂氣,收功,一氣呵成。
他優雅轉身,丹鳳眼清冷地鎖定那抹嬌小的身影,「你倒是準時,當真來陪我聊天,給我跳舞?」
「你又認出我是懿?」小小身影這才進門來。
「當然。」她這份與伊浵年幼時一樣的小心翼翼,是別人沒有的。
「可惜,今日我沒有心情陪你聊天,也沒有心情給你跳舞。」稚嫩的小臉上,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憂鬱,話說完,小臉上神情更是沮喪難過。
鳳倫在院子裡的石桌旁坐下,自斟了一杯清茶,卻不同於她的憂鬱,反而饒有興致,忍不住探查這小丫頭的心事。他實在猜不透,五歲大的娃娃,會有什麼煩惱。就算有,無非就是關於吃喝玩樂的。
「你且說說,為何沒有心情呀?」他口氣溫柔地誘哄,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懿歎了口氣,兀自在石桌對面的石凳上坐下,兩隻小繡鞋懸空在石凳半截,悵然踢蕩著。「我姐被一個叫黑豹的刺客擄走了。」
「黑豹?」鳳倫冷眸一瞇,輕抿了一口茶,「他竟還沒死?」
懿頓時兩眼放光,「我就知道,你一定也認識他!」
「算不上是仇人,也算不上是朋友。」他鳳倫從沒有真正的朋友,卻也沒有真正的敵人。不過,伊浵和阿斯蘭如今待他,倒是如朋友。
懿學著大人談判的口吻,又道,「看樣子你和他很熟。」
鳳倫因她的口氣失笑,故意循著她的口氣,簡單回應,「還好。」
見他茶盅喝空,她忙拿起茶壺,極有眼色地幫他斟滿茶盅,「你能不能幫我把我姐救回來?」
他坦然接下她兩隻小手遞上的茶,清冷拒絕,「不能。」
「你都不考慮一下就拒絕我?」澄澈的眸子泫然欲泣,「那個黑豹把兩個護衛變成了黑土粒子,我姐死定了。你武功這麼厲害,如果有你幫忙,我姐一定很快就被救回來了。」
「你姐經常和你搶東西,你應該巴不得她消失才對。」
「她倒也沒有真的和我搶,都是我剪子包袱錘輸給她的。」
「玩那個遊戲,是有技巧的,她明顯是使詐,才每次都贏你。這樣誆騙妹妹的姐姐,不要也罷。」
「不管怎麼說,她終究是我姐姐呀,她也很疼我呀,有好吃的,總想著我呢!」
她這率真,可愛,善良的模樣,的確叫人很難拒絕。
鳳倫波瀾不驚地繼續品茶,「你父皇和母后會去救她,輪不到我多管閒事。」
這麼多年了,他雖是被囚禁於這院子裡,卻也習慣了這院子裡的清靜,與世隔絕雖然孤獨,倒也難得輕鬆。
懿沒了折,只得添油加醋地說謊,「我母后已經在御書房裡,為這件事哭了兩個時辰,我隱約聽到她對我師公靈鑄老怪說,黑豹弄了很多劇毒,抓了狼人,吸血鬼和人類試毒,父皇雖然帶了很多人去救我姐,恐怕也會凶多吉少,我們幾個娃娃,怕是要成了孤兒了。」
思及伊浵傷心垂淚,鳳倫的心口還是莫名地猛然一痛,深邃的眼眸幽暗淒愴,端著茶盅的手也不穩地一抖。
「……再這樣下去,母后怕是要哭死了!」
鳳倫沉重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底的不適,「懿公主,不要危言聳聽了,你說再多,我也不會去。」
「你要怎樣才肯去呢?」
「怎樣都不肯去。」
「你……」
「多謝你陪我聊了這會兒,你可以走了。」鳳倫絕然下逐客令。
懿只得從石凳上跳下來,卻也並沒有急得抓狂,「算了,是我強人所難了,你一定不是黑豹的對手,所以,不去也是理所應當的。」
鳳倫聽出這是激將,卻還是忍不住不悅。黑豹那傢伙算老幾?當初也不過是躲在皇甫樂荻背後,當個乖兒子罷了,他鳳倫怎麼可能不是那傢伙的對手?
懿又很突兀地長長長長地歎了一聲,「我還是去求狂焰吧,狂焰叔叔說,只要我滿十二歲時嫁給他,我求他做什麼都可以呢,他真的好慷慨,對我也是真心的好!」
鳳倫不贊同地豎起眉頭,狂焰那個怪物,正是他用些卑鄙惡毒的伎倆折磨伊浵,才害她早產難產,這種人早該死絕了才對。
這不諳世事的小丫頭也真是天真,一場交易,換一個婚姻,這樣就算是對她真心的好了?滿十二歲就嫁人?尚未及笄。是她著急出嫁,還是狂焰飢不擇食?
明知狂焰僭越,她卻還偏要迎難而上。他真不知該說她蠢,還是該稱讚她和嘉姐妹情深,連自己的幸福都可以犧牲。
鳳倫不知自己是怎麼了,明明警告了自己不要多管閒事,卻還是無法專心品茶,盡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哼!這小丫頭除了小心翼翼之外,這份孤勇倒也遺傳了伊浵——她不怕死!也有膽挑釁別人的耐心。
眼見著小小的人兒走去了門口,大手終於還是忍不住,擱下茶盅,「站住!」
懿狡黠揚起唇角,卻並沒有轉過頭來,而是給他一個倔強的小背影,就那麼和他僵持著。
鳳倫挫敗地咬了咬牙,掙扎,再掙扎,盯著那嬌小的背影心裡一番撕扯。
她不是他和伊浵的孩子,他實在無需滿足她這種無理的請求。
但,他卻還是忍不住想,若自己有個女兒,是否也會這樣,讓他強硬的心變得柔軟而溫暖呢?無法否認,他喜歡她剛才小心而真誠地雙手為他遞上茶盅的乖巧姿態。
「去你母后那裡乖乖呆著,等我助你父皇把你姐姐帶回來,你再補上欠我的一支舞。」
「你真的決定幫父皇救我姐了?」
「嗯。」
「那我給你跳《小毛驢》吧。」
「好,就這麼定了。」
交易就這樣談妥,懿高興地轉身,石桌旁卻早已不見了那抹高大的身影。
「呃……走得也太快了吧,還沒有道別呢,去熱泉可是路途遙遠,都不用收拾行囊,也不用帶吃的嗎?」
不管能不能成功,多一個人相助父皇總是好的,她要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母后。
雪狼族一統天下之後,龍案上的奏折比之以前,有增無減,繁重紛雜。
好在伊浵以前在龍椅上坐過一陣子,對如今的雪狼王朝也大概瞭解,又有幾個肱骨大臣從旁協助,處理起來,才不至於焦頭爛額磕絆費勁。
那幾位大臣都是雪狼族的老臣,自阿斯蘭登基至攻取天凌國,一統天下,他們將伊浵的仁惠聰穎看在眼中,無一不對她欽佩。因此,對於她的懿旨與安排,皆不敢違逆,紛紛謹慎執行。
重大緊要的政務處理完成,伊浵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喝茶歇息,這才發現羅雅靜已經站在下面有半個時辰,手上捧著一個紫檀木的小盒子,遲疑不決,欲言又止。
「你再在那邊站下去,心疼愛妻的追風,就要來殺本宮了。」伊浵揶揄打趣著,擱下茶盅,繼續翻看折子,隨口道,「說吧,什麼事?」
羅雅靜忙開口,「娘娘,夫人離宮時說的那瓶美容養顏的靈藥,末將拿了。」
「嗯。」伊浵心不在焉地道,「皇甫樂荻醫術高超,那靈丹妙藥一定會非同一般,你拿去用便是。」
她就知道,皇后娘娘對這藥無半分好奇。羅雅靜無奈歎了口氣,仰視那冷如冰霜的傾城俏顏,繼續硬著頭皮開口,「末將發現,在那瓶藥下面壓著一張字條,瓶子後面還擱著這個小盒子。夫人在字條上吩咐末將,務必將這個小盒子交給娘娘。」
「扔掉。」不管裡面裝了什麼,她都沒有興趣。
「夫人在字條上說,這裡面的藥萬金難求。她已苦心研究此藥六年之久,而且還找人試過藥,無毒無害,服用了此藥,不但強身健體,靈力倍增,駐顏美容,還能令白髮變黑。」
伊浵搖頭失笑,不予置評。這無疑是在做廣告嘛,和現代的藥品推銷廣告相差無幾!要不要再加上一句,祖傳秘方?!
「娘娘,夫人都是為娘娘這一頭銀髮才這樣做的,看樣子,夫人一直都對娘娘和陛下心懷愧疚。」
伊浵手上的狼毫筆一頓,看著折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腦子卻有些混沌,全然忘記了自己要落筆寫什麼。
皇甫樂荻研究那藥六年之久,不就是自她黑髮變白就開始了嗎?
她弄這藥給她,是想贖罪,是想補償,還是故意提醒她當時發生的殘酷的一切?
若非皇甫樂荻當初無情的利用,她又豈會頂著一頭白髮,被人罵了這些年的妖孽?
爹曾說,她這樣子,是靈人本有的容貌,就像狂焰生就有一頭紅髮,天生如此。她研習醫術這些年,早已知曉自己的身體特徵,爹不過是為安慰她,尋了那個借口罷了。
皇甫樂荻臨行前說,「你那狼夫君回來之後,一見你艷美更勝從前,狼眼定要變綠了……」
若她指的是,她白髮變黑,因此而美艷動人,讓阿斯蘭更加喜愛,那倒完全沒有必要。
這些年,她早已習慣了這一頭銀髮,也習慣了那些人異樣的眼神,阿斯蘭也從為此嫌棄過她。
相反的,他還為她這一頭銀髮,著令尚宮局的人,格外為她搭配色彩合宜的衣裳與首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