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7章 我愛你 堅若磐石 文 / 南宮千黎
許是孕期性情脆弱敏感,縱然安穩舒服地躺在阿斯蘭懷中,這一晚,伊浵卻還是睡得不安穩,一會兒擔心另一半自己變成吸血鬼,一會兒又擔心狂焰和黑豹來復仇……
約莫丑時,她被外面有嘈雜地喧鬧聲驚醒,迷迷糊糊間,還嗅到東西被燒糊的氣味兒。
抱著她的阿斯蘭起身,在她額上吻了一下,便匆匆披了袍子出去。
她翻了個身,睏倦地一動不想動,手擱在阿斯蘭躺過的位置,感覺被他體溫暖熱的毛毯變涼,她才不得睜開眼睛,剛要坐起身,卻又見阿斯蘭匆匆返回,脫了外罩的袍子躺下來。
「躺著別動。」他不是沒有察覺到,她睡眠不穩。
她又習慣性地鑽進他懷裡,囈語似地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沒事,睡吧。」他擁著她,若有所思地望著帳頂,心底卻驚濤駭浪,狂瀾不息。
「你起床去做什麼了?」
「如廁。」
「哦。可是,我好像聞到什麼東西被燒糊了呢。」
「是外面巡邏的護衛剛舉著火把經過。」
是這樣麼?伊浵半信半疑,難抵周公召喚,這才沉沉睡了過去。
辰時,她再次在另一半自己被花暝司轉變為吸血鬼的噩夢中驚醒過來,枕畔卻已清涼。
她靜躺了片刻,待腦子完全清醒過來,才慢慢托著腹部起身。
正要搜尋阿斯蘭的身影,卻見床榻邊整齊擱著她今日要穿的衣裳,要佩戴的首飾,就連洗漱的用具,也都準備妥當。
榻邊的矮几上,還擺放著精緻的早膳,矮几旁的無煙小炭爐上,正為她熬著安胎藥。
最近,他總是習慣親自做這些事,甚至不准宮女靠她太近。就連熬煮安胎藥這樣麻煩的事,他也須得自己親手擱藥加水,親自熬煮。
她的阿斯蘭,總是能如此細心,周到,妥帖地照顧她,看到這一切,再恐怖的夢魘也能化為朗朗晴天。
疊放整齊的白蘭刺繡的寶石藍錦袍,絲線流光溢彩,打眼一看,便知是適合她孕期穿的寬鬆剪裁,看上面的襯邊和繡紋頗感陌生,大概又是他命尚宮局的人最近趕做好,快馬加鞭送過來的。
她天生是愛美的女子,就算是懷孕,穿戴也無一不精緻舒適。而她之所以能如此奢華愜意,自然是因有個男人無限制的縱容珍愛。她就算想要天上的星辰滿月,恐怕他也定能想方設法地捧到她面前來,只為讓她展顏一笑。
這樣沉綿深厚的愛戀,細細體會來,她竟心暖得發痛,甜蜜地幾乎落下淚來。有夫如此,夫復何求?
就算再讓她割除一半的靈魂,來守護這份幸福,她也甘之如飴,無怨無悔。
她唇角漾著的甜甜微笑,卻被屏風那邊突然傳來的冷酷咆哮嚇得僵住。
原來,阿斯蘭就坐在那邊的龍椅上!
她這才想起昨晚與阿斯蘭連番歡愛,他熱情狂烈,迫不及待,寢帳也沒回,就近便抱著她宿在這裡。
不過,一早起就聽到他對那些將軍呵斥,她還真是不太習慣。
「你的計劃可真是天衣無縫,就連朕,也不得不佩服!把毒投於米缸和鮮肉,而非水中,如此斷了我雪狼族大軍的食材,就能讓我幾十萬大軍不戰而敗!當真是用心良苦。」
阿斯蘭的聲音裡不只有怒,還有深沉可怕的憎惡。
昨晚,果真是出了大事。
伊浵面色劇變,忙披上袍子起身,走到披風前,從縫隙裡看出去。
如她猜測,讓阿斯蘭龍顏大怒、正被銀影親手押住、跪在案前的人,是她昨晚為之提早求了情的鳳倫。
阿斯蘭昨晚說要抓他,說要懲罰他,這會兒他便落網了?!
計劃天衣無縫麼?阿斯蘭說佩服他,可鳳倫著實比他差了一大截,陰謀剛剛開始,就已敗露,還被抓了個正著,就連她這個在一旁看戲的人,也不禁為之唏噓感慨。
「你的陰謀,不是在幫天凌國,而是在諷刺我雪狼族的睿智!」阿斯蘭說完,抄起桌案上一個黑色玉瓶,摔在了鳳倫面前。
玉瓶就在鳳倫膝前不遠處落地,砰一聲爆碎,伊浵被嚇得一顫,玉瓶裡的液體,竟在精緻的獸皮地毯上,瞬間灼燒出一個黑洞。那液體與地面接觸,汩汩冒出白泡,最後化成一灘水。
伊浵遠望地上的黑洞,暗暗心驚。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那應該是類似硫酸的東西,看那腐蝕的速度和程度,她已經猜測到鳳倫的真正目的。
原是面色無波的鳳倫,俯視地上的黑玉瓶碎片和地毯上的黑洞,臉上的血色也一點點褪去。
原來,不只是他投毒一事被洞悉,就連他奉皇甫樂荻之命,毀掉伊浵設計的那些武器的計劃,也早被他知曉。
「哈哈哈哈……」鳳倫自嘲地冷笑。難怪他昨晚潑光了所有的藥,那些殺傷力強悍的武器都不曾有半分損耗。他還愚蠢地懷疑皇甫樂荻給錯了藥,沒想到……「我自認做的隱秘完美,卻還是百密一疏,你竟連這藥都能替換?!」
阿斯蘭陰鶩盯著他,「這麼快就認罪了?朕還以為你誓死都不會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
「是我做的,我自會承認,不過,你做的事,恐怕你連提及的勇氣都沒有。」
阿斯蘭冷如寒冰的綠眸,愈加如寒潭,厲聲命令,「銀影,把他帶下去!」
鳳倫卻猛然打開銀影的按押,「祺爾欽,為何你會恐懼?是因為伊浵就在屏風那邊嗎?」
伊浵黛眉微顰,不明白鳳倫到底要說什麼,竟然與她有關,而且還讓阿斯蘭面露懼色。
阿斯蘭不理會鳳倫地諷刺,怒聲咆哮,「銀影,你還冷著做什麼??!」
銀影忙扣住鳳倫的脈門,鳳倫卻還是不怕死的怒吼,「為何你沒膽對伊浵承認,你當初之所以讓我答應投靠你,是因為你立下承諾,要幫我殺了穆項忠和皇甫樂荻,為我和在淵,為我多年前死去的親人復仇?!」
伊浵怔住,腦子有片刻的空白。
阿斯蘭大理石似地冰冷僵坐在龍椅上,怒容緊繃,卻依然俊朗威嚴。
鳳倫刺耳的冷笑聲消失,聽審的其他將軍也都無聲退下,阿斯蘭還是盯著桌案前,被侵蝕出的那個黑洞,而心底裡也出現一個黑洞,一點一點,正擴散,正將他吞噬。
屏風那邊,伊浵一定聽到了。他甚至沒有勇氣,起身過去關切地問她是否還好。
他好怕會看到她對他恨之入骨的眼神……
昨晚,他對她承諾,他再也不會傷害她關心的人,就是想彌補。聰明如她,大概已經明白,他為何心底那般不安恐懼了。
她是不是已經對他失望透頂?她是不是憎恨到決定不再為他誕下子嗣?她是不是決定與他恩斷義絕?
他無法否認,當初他對鳳倫父子立下這個承諾時,他的確想殺了穆項忠與皇甫樂荻。這本就是一場你死我亡的戰爭,直到一方倒下,方能終結。
可他後來確定伊浵有孕,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就算他被皇甫樂荻關在密室內折磨,思及伊浵正想著他念著他,他承受再多的折磨,心也是暖的。
雖然此刻他還穩穩坐著,週身的力量卻正被抽走,若他的生命裡沒有伊浵,他還怎麼活下去?
正在他忐忑難安,懊悔地肝腸寸斷時,一雙暖熱纖細的手落在他的大手上,兩隻手被他的大手相襯,顯得白潤如玉,彷彿指尖能開出絕美的蘭花來。那左手的無名指上,還戴著他給的血玉戒指,那是他們成為夫妻的鑒證。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逼迫自己面對著她,「伊浵,你若恨我,就打我,罵我,殺了我都可以,不要悶在心裡難過,也不要傷害自己和孩子。」
她莞爾,柔聲問,「我為何要打你罵你?」
他不明白,她為何還能笑得出來,而且,笑得這樣甜,這樣美?「你剛才不是聽到鳳倫說的了嗎?他說的都是事實,我的確給過他和在淵那樣的承諾。」
「是,我聽到了。」
「……」
「可事實是,我並沒有見你殺我的父母。他們曾經殘忍地傷害過你,也傷害過我,甚至,皇甫樂荻還妄想毀掉我們的孩子,你有機會揮劍殺他們時,你的長劍卻只是刺斷了他們兩人之間的茶几。」他的一舉一動,銀影可是都仔細對她報備過。
「你真的不生氣?」
「我們一起經歷過這麼多的風雨磨難,我不會單憑片面之詞去評斷你的好與壞,我更相信自己的心所感受到的。」她拉開他的手臂,在他腿上坐下來,任由他攔住自己,螓首溫柔依靠在他肩上,尚未來得及梳理的銀髮親暱傾散他滿肩。「阿斯蘭,我愛你這三個字,可不只是我隨口說來給你聽的甜言蜜語。再也沒有什麼人或事,能拆散我們。」
他當然知道她的一片真心,也正因如此,那樣刺傷她的話只是說一說,他也會對她愧疚。「當初我若不立下承諾留鳳倫在雪狼族,後果不堪設想。」
「你無需再解釋,我都明白,你若不留住在淵和鳳倫,他們就會成為你的敵人。」而且,她還明白,正是因為昨晚他怕永遠失去她,才會那樣歇斯底里的要她一遍又一遍。
她捧住他俊逸的臉,安撫輕吻他性感的唇瓣,心中卻不禁失笑。可憐的惡狼,真是難為他竟這樣折磨自己,她可不是沒有看出他這雙燦若寶石的綠眸,暗藏了多少絕望。若她此時為鳳倫的話而離開他,恐怕他會崩潰的。
「伊浵……」喚著她的名字,擁緊她,他激動地不知該說什麼好,心裡淒愴的痛如被暖陽融化的冰,一點一點緩慢消散開,「你是我生命中最大的驚喜。」
她勾住他的脖子,「那麼,狼王陛下要不要陪你的『驚喜』一起用早膳呢?」
「你還沒洗漱。」
「我一個人忙碌無趣,你寵壞我了,我要你伺候。」
「為夫當然樂意效勞。」
他每天最開心的事,便是每天陪著她忙碌這些細小的瑣事。在兩國僵持敵對的較量中,在繁冗沉重的政務裡,也只有她,才能讓他體會到溫馨的安寧。
為她穿好衣袍,梳理好髮髻,仔細地佩戴好每一支髮簪,兩人坐在矮几前,他親手為她盛上熬煮細緻的紅棗蓮子粥。
她剛吃了兩口,便聽到追風的腳步聲停在帳外。
「陛下,寢帳已經重新搭建好,被燒燬的東西也都清理乾淨了,好在皇后娘娘喜歡的那些首飾和胭脂水粉都完好無損。」
阿斯蘭嗯了一聲,把一個蝦仁蒸餃遞到伊浵唇邊,命令追風,「把東西都依照原來的樣子擺放。」
「是。」
伊浵嚥下蒸餃,又喝了一口粥,才想起昨晚自己迷迷糊糊嗅到的那股焦糊之氣,是從中軍大帳一旁的寢帳傳來的。「阿斯蘭……」
「別擔心,只是燒了寢帳而已,沒有人受傷,我對狂焰的偷襲早有防備。」
「是因為你早知他可能來偷襲,昨晚才決定宿在這邊?」
「昨晚是真的情不自禁!」他不想讓她看出自己的緊張。
伊浵搖頭笑了笑,繼續安心吃自己的早膳。他的一顆心裡,到底要思慮多少事情?昨晚,她睡著之後,他是否也在想著,該如何反擊天凌國?!
「阿斯蘭,狂焰是要殺了我,給他死去的幾個同伴報仇,他是衝著我來的。」
「我知道。」
「要抓住他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別擔心,昨晚他被師父打傷,就算再敢來,也須得靜養一陣子。」
伊浵忍不住調侃,「難得,靈鑄前輩竟會為了保護我們,打傷皇甫樂荻最得力的猛將。你定是苦口婆心勸了他很久吧?」
「也沒有很久,不過用了一個時辰,最後卻還是不及一壇他最喜歡喝的陳年梅花釀有用。」
「用酒賄賂他?阿斯蘭,你可真不是個孝順的徒兒,飲酒傷身。」
他的笑這才輕鬆起來,又恢復往昔的三分邪氣,「我從來也沒說自己孝順,那個老怪物,除了酒,和皇甫樂荻,可是連自己的徒兒都不認。」
「真不知你們師徒倆以前是怎麼相處的,一定很有趣。」徒兒桀驁不馴,師父性情頑固,擱在個屋簷下,定是每日雞犬不寧。
「你若想知道,我講給你聽。」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