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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7章 今晚不准離開我 文 / 南宮千黎

    喜宴,觥籌交錯,珍饈美饌,歌舞絕技,比武摔跤,狂歡一整天,直到丑時三刻,才沉沉落幕。

    賓客們已經散盡,宮人們悄無聲息地收拾了滿桌殘羹冷炙也都退下。

    空闊的大殿,伊浵被細微的交談聲驚醒,從龍椅上的方枕上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滿身濃重的酒氣讓她不由皺眉。老天,她到底被阿斯蘭灌了多少酒?!她這輩子還沒有喝醉過幾次,雪狼族的酒太烈,她實在抵擋不住,喜宴何時結束的竟也沒有察覺。

    殿內靜悄悄的,只有阿斯蘭、鳳倫、無垠,還有幾個肱骨之臣在低語。

    她努力地想要聽清楚,無奈酒精麻痺了她敏銳的聽覺,模糊的視線裡,他如銳利冷靜的猛獸,就站在殿中央的紅毯上,眼神威懾著單膝跪在他面前的每一個人。

    「阿斯蘭,喜宴結束了嗎?」她不喜歡他沉溺政務時的可怕與冷酷,是什麼重要的事,需要他們跪著聆聽?!她慵懶開口叫他,「今天不是無垠的婚禮嗎?他該去陪新娘子了,你幹嘛還讓他跪在那邊談政務,再說,他明天不是要啟程去五鳳的景黔城嗎?」

    阿斯蘭又簡單交代了幾句,才示意他們所有人都告退。

    他拾階而上,歉然莞爾,「朕驚擾了皇后娘娘?」

    「我不喜歡你在大喜的日子裡也不閒著。」

    「是,謹遵皇后娘娘聖諭。」

    走在最後的鳳倫在跨出大殿門檻的一瞬,忍不住回眸,望向那抹曾經暖了他整個生命的倩影。

    他猶記得,他和伊浵成婚之後,每每子夜歸時,都見嬌美的她歪躺在正對客廳門口的王座上小憩等他……只可惜,那暖暖的一抹燭光,只存在記憶中,卻再也不會有了。

    此刻,他被眼前這一幕刺痛了心扉。曾經屬於他,而他卻不曾認真珍惜的女子,正被一個用生命深愛著她的男人輕柔呵護於懷中,她嬌嗔笑著伸手臂纏住他的腰際,俏顏笑得幸福。

    他該祝福她的,但是,他說不出口,因為也是他們,給了他此生最刻骨銘心的傷痛。

    在鳳倫走到宮廊下時,擁伊浵入懷的阿斯蘭綠眸深幽,若有所思地望向他的背影,隨即又不著痕跡地收回。

    他在龍椅上坐下來,「伊浵,今晚不要回瑤華宮了,就宿在這邊吧。」

    「好啊,反正我也不想動,今天好累。」她右手勾住他的脖子,左手輕撫他的眉心,「不准在對我笑時皺眉頭。」藉著幾分酒意,她放肆地把修長勻稱的腿橫在他身上,「抱我去床上,明天早上我睜開眼睛之前,不准你擅自下床離開。」她好怕自己這一放手,會再也見不到他。

    他抱起她,惡意調侃,「皇后娘娘這是要霸王硬上弓嗎?」

    「你忘了?今晚不只是無垠和古麗婭的洞房花燭夜,也是我們的耶,做了你的皇后,就等於又嫁給你一次,所以,今晚不准你逃!」

    他勾住她可愛的下巴,玩味挑眉,「如此說來,皇后娘娘已經嫁給朕三次了。」

    「陛下厭煩了?反悔可來不及了,這世上可沒有賣後悔藥的。」

    「被皇后娘娘賴定,是朕的福氣。」

    「既然如此,還不抱我去床上歇息!」

    「是!」

    她捧住他讓世間女子傾倒的俊雅容顏,強硬命令,「我要你用你未來兒子的性命發誓,今晚不准離開我!」

    「皇后,手段不可以太可怕,朕會得恐妻症!」

    「我不管,我要你發誓,發誓,發毒誓!你不發誓,我就再也不做這個皇后,明兒我就逃出宮去。」聽不到他親口承諾,她無法安心,誰叫他剛才和那幾個臣子交談時那般凝重嚴肅?!

    「好,朕以朕未來皇子的性命發誓,今晚絕不讓皇后獨守空閨。」

    她這才甜蜜安心地靠在他肩上,任他抱著自己進入德格希宮後面的寢殿。

    殿外滿月懸在花枝上,初秋的露兒清涼晶瑩地在花瓣上搖搖欲墜,殿內卻婉轉低吟,旖旎纏綿,春意正濃。

    一早,伊浵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手臂習慣性的伸向枕畔,沒有摸到眷戀不捨的壯碩身軀,鳳眸赫然一睜,頓時精神一震,「阿斯蘭——阿斯蘭——」他何時離開的?她明明讓他以未來兒子的性命發誓的。

    她卻忘了,他讓她發誓的是,昨晚不離開,卻不包括今早。

    「皇后娘娘醒了?」掀開紗簾的是蘇嬤嬤,她動作小心,風韻猶存的臉有些蒼白,嘴張了張,又凝眉一頓,欲言又止。

    伊浵熟知她的性情爽利,絕非這樣婆婆媽媽的人,她黯然一痛,苦笑道,「他還是出征了?」她昨晚使出渾身解數想要留住他,卻還是沒能阻擋他去送死。這只惡狼,竟也有愚蠢的時候,到真是難得!

    「不只如此。」蘇嬤嬤雙膝跪地,「請女王陛下即刻更衣登基!」

    伊浵愕然震驚,「嬤嬤你這是做什麼?本宮是皇后,不是女王!」

    「奴婢沒有叫錯,是女王,而非皇后。」

    隨即,繡著雪狼族萬里河山的屏風那端,無垠與鳳倫領首跪地,帶領在朝官員齊齊跪下,「恭請女王陛下即刻更衣登基!」

    伊浵被嚇得差點從龍榻上驚跳起來,殿內何時來了這麼多人?「你們……你們……你們全都瘋了嗎?」他們都當阿斯蘭死了不成?「本宮是皇后,不是女王!」

    蘇嬤嬤舉高手上的聖旨,「陛下御駕親征前,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這是陛下的遺命,請女王陛下過目。」

    伊浵驚怒,悲憤,無奈,卻又無計可施,她顧不得晨起的尷尬,伸出滿是粉色吻痕的藕臂,抓過聖旨,綢緞嗖一聲鋪展開,竟是血紅的筆跡。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今日御駕親征天凌,凶險萬分,生死難測,為穩定朝綱,固統民心,保我雪狼族強盛不衰,朕尚無子嗣,暫傳位於結髮愛妻,皇后穆伊浵。眾愛卿親鑒,皇后仁善聰慧,自嫁於朕之前,美名威震天下,足以堪當大任。其與朕夫妻多年,共甘共苦,情比金堅,朕志所至,其瞭然於心,若朕出征未歸,其定會一統天下,助我雪狼族剷除邪佞,從此康寧無憂。另,特加封承恪親王無垠、黎格親王與丞相鳳倫為輔政王,三位當輔佐皇后登基稱帝,望眾愛卿尊雪狼族女王如尊朕,女王所言每一句話,皆同朕之所言。欽此。」

    伊浵反反覆覆看著聖旨,只覺得上面的字抖的不真實,臉上兩行情淚滾落,視線清晰,方才發現,竟是端握住聖旨的手在顫抖。

    昨夜疾風驟雨似地歡愛,他幾乎要了她的命,也讓她體會到前所未有的歡愉,那一切此時想來,卻恍若隔世,他將一個沉重如天大的重擔丟給她,讓她單薄的雙肩如何扛得起?

    「女王陛下……」蘇嬤嬤試探開口,「是否要先更衣?還是陛下想先沐浴?亦或……」

    抬眸看到她的淚,陪伴她多時的蘇嬤嬤一陣心疼,平心而論,陛下如此做,的確是過分了。

    她忙舉高手帕為伊浵擦拭,並低語勸解,「娘娘,現在不是落淚的時候。一早,血族來了使臣,要與賀百和親的十七公主花穗姬派來的;另外還有幾個文臣和皇叔不服娘娘稱帝,正在宮門前大肆喧鬧,百姓也被掀動,喧鬧不休;還有後宮一眾妃嬪哭哭啼啼已經在御書房外跪了一個時辰……」

    伊浵恍惚聽著蘇嬤嬤地低語,靜了半晌,心裡的滔天巨浪方才平息下來。

    事到臨頭,已經躲不過,她若抗旨不尊,不但是踐踏了阿斯蘭的王者尊嚴,也是踐踏了他的一番苦心,更是辱沒了雪狼族跪在屏風那邊的所有官員。

    阿斯蘭如此做,並非只因為信任她對他的愛,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斷了穆項忠和皇甫樂荻讓她返回天凌國繼承皇位的決心。說到底,他終是不捨她再回去天凌國,便以身涉險,斬斷後患。

    可是,他這樣愚蠢的做法,並不能換來幸福。

    任誰都預料得到,他根本不是穆項忠和皇甫樂荻的對手。

    他的癡情作為,也換不來那兩個無情之人的感動,他們只會更凶狠的報復他折磨他,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雪狼族之前的五萬大軍全軍覆沒,絕非天凌國一時僥倖勝出,皇甫樂荻的卑鄙,是任何人都想像不到的。

    伊浵左右思量,她也只有登基為女王,才能站穩腳跟與穆項忠和皇甫樂荻一教高下,才能從戰場上把阿斯蘭尋回來。

    她若是不登基,阿斯蘭人在戰場,雪狼族必定成為一盤散沙,那些皇叔,那些居心叵測之人,恐怕會奮力爭搶皇位,撕戰不斷,弄得雪狼族民不聊生。

    一番深思之後,她命令,「蘇嬤嬤,伺候朕洗漱更衣,朕即此刻起,便是雪狼族女王!」

    「是。」蘇嬤嬤忙叫蘭玉蘭棠親自上前來伺候。

    伊浵下床之際,命令,「無垠,朕命你以輔政王的身份接待血族來使,依照陛下之前允諾的和親,派人前往熱泉尋回賀百,讓他盡快與穗姬公主成婚。」

    「臣弟,遵旨。」無垠領命而去。

    「鳳倫……」叫出這個名字,她有片刻地停頓。

    「臣在。」鳳倫聲音淡漠,不帶絲毫往昔激烈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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