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84章 難逃魔掌 再次婚禮 文 / 南宮千黎
五鳳王朝的六月熾熱,叫人恨不能剝下一層皮來乘涼,往北走,灼人的風卻變得如緩緩流淌的春水般輕柔溫暖。
經過十日兼程,送嫁儀仗隊已經抵達夏州。
此時的夏州城內,已經不見厚重的積雪,雖然這裡已經不屬於五鳳王朝,卻好像比以前改善了許多。街道上店舖琳琅,絲毫不見戰爭之後的斷壁殘垣,可見那位雪狼族國君並非殘暴之人。
行人為皇家送嫁的儀仗隊讓道一旁,孩童在路邊正唱著歌謠。
「窈窕纖纖為淑女,與君相攜遠征途,朝朝暮暮為君舞,知己只有吾與汝,但願天下有情人,終有一日成眷屬。」
華美的馬車上,金黃的垂簾被一隻如玉的素手輕輕掀開,陽光籠罩她艷紅如血的嫁衣,滿身錦繡流光溢彩,髮髻上鳳冠珠翠也迸射出暖黃的光芒,光氳交相呼應,她妝容精緻的臉也愈加美得傾城傾國。
她聽著這歌謠,櫻唇苦澀輕揚。
她記得,這是她隨鳳倫長居夏州時,他教這裡的孩子唱的。
那時新婚,除了她心裡總擔心阿斯蘭會突然出現之外,與鳳倫也算恩愛——表面上,那時的他們,恐怕是普天之下最恩愛的夫妻了。
鳳倫當時一邊教孩子們唱,一邊不時含情瞅著她,口中呵出的白霧讓他那雙眼睛愈加幽深,讓她不敢直視,只微垂著眼簾,從旁笑著。刺骨的寒冷,被那笑聲,被那歌謠,被他滾燙的眼神,全部驅趕了。
隨行送嫁的禮部尚書柳章,策馬行在馬車旁,見她一直掀著車簾,忍不住提醒,「公主殿下,夏州城的百姓恐怕會有人認出您,還是放下簾幕吧。」
公主殿下?是啦,她現在是鳳露公主,不是穆伊浵。
夏州城裡的確是有不少百姓認識她,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惹亂子的好。
伊浵無聲歎了口氣,放下車簾,百無聊賴地靠回車廂的軟墊上。
這一路行來,她不曾與人講過話,怕牽累無辜,她沒有要什麼陪嫁的宮女和丫鬟伺候。
整個儀仗隊,除了護衛,護將,禮部尚書,便是雪狼族的使臣,她實在沒有什麼話與這些男人聊。
十日,她有七八日都是昏昏睡著的,身體總是覺得疲憊,不想挪動。或許是平日不活動的緣故吧。
「柳大人,還有多久到雪狼族京城?」
「回公主,還有七八日就抵達雪狼族京城莫邪。」
「那邊,是下雪的冬日,還是與這裡一般?」
「臣此生不曾去過莫邪城,不過,聽靖王殿下說起過,莫邪城四面環山,四季分明,這個季節正是夏季,雖然不如五鳳王朝酷熱,卻也溫暖如春。」
「這就好,我最怕冷,最無法忍受在冬季舉行婚禮。」
柳章安慰,「公主不必擔心,就算是冬季,莫邪城也不會太冷的。」
七日之後,送嫁儀仗隊進入莫邪城。
迎親禮隊早已經在等待,舞樂震天,熱鬧非凡。而這種熱鬧,也是伊浵前所未見的。
伊浵沒有掀開車簾,就已經聽到路旁的人在忿忿議論,指指戳戳。
「這就是陛下從五鳳王朝贏了七座城連帶得來的公主麼?」
「聽說這女人囂張跋扈,姿色還不如古麗婭郡主!」
「不是個醜八怪就好啦,反正擺在皇宮裡,陛下也不會寵她,不過是拿來開開胃,吃膩了葷腥,換點素菜。」
「既然是個人類,陛下有必要這麼大張旗鼓的麼?聽說陛下納其他妃子都不行婚禮,為什麼要和這個女人舉行婚禮?」
「這還用說?這女人怎麼說也是個金枝玉葉的公主,豈是一般的妃子能比的?」
「說到底,不過是個人類罷了。」
「人類又如何?你被咬之前,不也是人類?要羨慕嫉妒,就該恨自己不是公主。」
「也是個可憐人,嫁到這兒來,怕是只有死路一條,這場婚禮,不過是個祭奠罷了。」
伊浵閉上眼睛,腦海中顯現出,當初在夏州城的軍營內見過的祺爾欽.勒金,那個高傲的男子,卻只是一個模糊的輪廓,她竟然已經記不起那人的五官?!
她兩隻手交握,狠狠地掐著自己的虎口,強迫自己努力回想。也或許,等見到他的人,就記起來了吧。
更叫人崩潰的是,當初她竟然還讓那人跪在地上,用一根手指贏了他三座城,如果他見到鳳露公主是她假扮的,會不會當即殺了她?
她不禁懊悔與阿斯蘭的爭吵,如果此時嫁的是他,她就不必如此緊張了。
「鎮靜,鎮靜,穆伊浵,你馬上給我鎮靜下來!」她按住自己的太陽穴,平復焦躁惶恐的心神,「沒事的,祺爾欽也不過是個男人,使出你的渾身解數,先讓他放了你的英俊老爹,如果他還是要殺你,再與他功歸於盡也不遲。」
在她的忐忑不安中,馬車經過通稟,進入皇宮大門。
不久,她被柳章提醒蓋好霞帔,「公主殿下,雪狼族陛下已經到了馬車前,他會親手扶您下馬車,並帶您入大殿進行婚禮。」
「我準備好了。」
「陛下說,他安排穆丞相在大殿上觀禮,以示對公主殿下的誠意,等婚禮過後,公主殿下可親自送穆丞相出宮離開莫邪城。」
柳章的話剛剛說完,伊浵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公主一路上辛苦了。」
然後,她從鑲嵌著金黃流蘇的霞帔下,看到一隻大手伸過來,那隻手手掌寬大,手指修長,指甲修剪的乾乾淨淨,拇指上帶著一個血玉狼首扳指。
為什麼這聲音,這手,這淡淡的龍涎香氣,會讓她想到阿斯蘭?是她一路太疲憊產生錯覺了嗎?
她從霞帔下,看到他身上繡著五爪騰龍的艷紅喜袍。如果不是皇帝,絕不會穿這樣的喜袍。
她把手搭在那只寬大溫熱的手上,心臟卻沒來由的慌亂,以至於她腳步踩空,直接從馬車上跌下來。
「啊——」
就在她茫然驚呼之際,一雙手臂穩穩地接她入懷,然後,她的背上一隻手安慰地輕輕拍了兩下,她的緊張就這樣被拍散。
「公主別緊張,朕不會吃了你。」
這不羈的口吻,和低啞戲謔的聲音,更像極了阿斯蘭。她忙從他懷中撤身,「我……我沒有緊張。」
「沒緊張就好。」他不讓她有機會從手中抽手,「拜堂之後,便是冊封大典,朕給公主擬定了兩個字作為封號,一個是宸,一個是欣,不知公主喜歡哪一個?」
他竟然在問她的意願?「陛下做主吧。」
「這是夫唱婦隨麼?呵呵……好,既然公主讓朕做主,那就用宸字吧。」兩人踩過漫長的紅毯,他侃侃而談,「宸,乃是北極星所在,多指帝王,朕也希望你用這個封號,朕在時,你也在,這才是真正的夫唱婦隨。」
伊浵哪敢與他夫唱婦隨?她從霞帔下看著面前的紅毯,一步一步隨著他前行。
「伊……呃……」差點說漏嘴,她忙道,「皇后才有資格與陛下稱為夫唱婦隨,鳳露嫁給陛下,也只是一個普通妃嬪……」
他打斷她的話,「朕還沒有皇后,所以,宸皇貴妃,你要有的忙了。」
他叫她什麼?皇貴妃?這僅次於皇后的位份,恐怕會讓整個雪狼族將她罵得狗血臨頭吧!
「陛下抬舉我了,鳳露怎麼擔當的起?」
「這是你應得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踏上台階,他左手握住她的左手,右手環住她的腰際,小心護著她一節一節往上走。
伊浵長途跋涉已經有些疲憊,若非後腰上有他的手相互,恐怕她會直接摔下這百十於台階。
終於進入大殿,伊浵從霞帔下看到不遠處大約兩米左右,便是文臣武將的朝服邊角,然後,他們都跪下來,整齊劃一地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帶著伊浵走到丹陛中間一段鋪著大紅喜字地毯的位置,才轉身命令文武百官,「眾卿平身。」
一個尖細的聲音,從旁恭敬提醒,「陛下,吉時已到,該拜堂了。」
「開始吧。」
然後,他鬆開伊浵的手,命兩個宮女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她,似是生怕她磕著碰著一般,呵護如珍寶。
伊浵反而因他這舉動不解,都說雪狼族的狼人們瞧不起人類,而上次她見到的祺爾欽.勒金也的確是瞧不起人類,可為什麼……反而對她如此呵護備至?是阿斯蘭對他說了什麼嗎?
莫名地,她拜下去時,心中又回想起和阿斯蘭拜堂的一幕,心卻還是痛得淌出了血來。
他是不是就在下面看著她拜堂?
是了,阿斯蘭是雪狼族的親王,自然是要從旁觀禮的。她隱忍著掀開頭上霞帔的衝動,堅持到了最後。
然後,在她毫無防備之際,她頭上的霞帔被掀掉,與她拜堂的男子拿著那條霞帔便轉身走去龍椅,她甚至沒有看清楚他的樣子。
事實上,伊浵也沒想去看清,她急切地看向丹陛下的文武百官,卻從中並沒有尋到阿斯蘭的身影,但是,她看到了穆項忠,還看到了上次她見到的那位「祺爾欽.勒金」。
文武百官都仰視著她驚艷絕美的臉,一個個驚艷讚歎不已。
穆項忠就站在那位「祺爾欽.勒金」身邊,毫髮無損,也震驚地盯著她妝容明艷傾城的臉,卻滿眼沉痛懊悔。
伊浵還處在愕然之中,祺爾欽.勒金為什麼不是與她拜堂的男人?與她拜堂的又是誰?為什麼群臣中沒有阿斯蘭的身影?
然後,她轉頭看向龍椅上,那個身穿紅色龍袍禮服,頭帶龍冠的男子——是他,竟然是他?怎麼會是他?怎麼會是讓她又愛又恨的阿斯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