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81章 墮入地獄前的天堂 文 / 南宮千黎
「這裡陰森森的,像是一座地獄。鳳倫,我想回家看看。」
她的聲音,就像是隨著步履飄起的裙擺,悠悠的,輕盈的,彷彿下一刻就會消失,讓鳳倫幾不可聞.
「伊浵,你沒有穿鞋子!」該死的,她的腿有寒症,他們就這樣讓她在那個-陰冷潮濕的暗室裡呆了那麼久?
伊浵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停下來,轉頭看他。「快走呀,你還磨蹭什麼?」
直覺告訴她,阿斯蘭,就快要來收他的債了。她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有什麼樣的生活,用腳趾頭也可以想像到,將來的日子,恐怕比最近還要糟糕千百倍。
「我好久都沒有回我們的靖王府了,我想念我們的房子,我想念無憂閣,我還想念差點被我燒掉的廚房。」
鳳倫從後面跟上她,打橫抱起,不讓冰冷的石板地硌疼她嬌嫩瑩白的雙足。
「我們馬上回家,再也不會有人阻撓我們的幸福。」他抱著她飛身上馬,如來時一樣,從宮道上疾馳而過。
「鳳倫,別處沒有我的幸福,其實……我不想離開你。」她在他懷中低喃。
「你說什麼?」他疑惑拉了下韁繩,馬匹該跑為走。可他的腦子卻還在飛快的運轉。
為什麼他聽不懂她的話?交易,其實……不想離開,他卻都記住了這些詞。
「伊浵,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沒事,我們現在不就是要回家好好過日子嗎?」她努力地,對他揚起一個燦爛傾城的笑,「吻我,我需要一個只屬於我的男人的吻,以後,你做了皇帝,我怕是再也沒有機會獨享這份快樂。」
「傻瓜,就算我做了皇帝,後宮裡也只有你一個。」他無限珍惜地寵愛吻她的額頭,眉毛,眼睛,臉頰,還有甜美的雙唇……
「我喜歡聽你的甜言蜜語。」她攀住他的脖子,回應著他幾乎將她溺斃的熱吻。
有人說,人在死前的一刻,能看到天堂。奢華富麗的皇宮,她與一個愛她的男人,策馬徜徉其中,這大概就是她墮入地獄之前的天堂了吧。
擁吻的他們太專注,以至於,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宮牆上,立著一個詭異如死神的高大身影。
他遠遠盯著這親暱的一幕,墨綠的眸中殺氣猙獰。「穆伊浵,這是你逼我的,別怪我不給你機會!」
「伊浵,今晚想吃什麼?」他下巴抵在她的額角,親暱有增無減。
「什麼都好,和你在一起,吃什麼都是香的。」
她傾聽著他的心跳,卻發現,其實,他的心跳和阿斯蘭的心跳明顯不同。
阿斯蘭是天生的狼人,心跳比後天轉變的鳳倫,心跳更快,更有力。
阿斯蘭的狂野,陰險,不羈,還有她已然見識到的霸道,也比鳳倫更強烈。
還有很多,她的確並不瞭解阿斯蘭,以前覺得沒有必要,現在,則是不想。
她知道,自己現在期盼著阿斯蘭忘記交易這回事,不過是癡人說夢,穆項忠被活捉了去,與這件事脫不了干係。可是,她就算去了雪狼族,也沒有把握去救呀。
「伊浵,你以前從沒有對我說過這種話,你是在告訴我,我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有你這一句話,讓我少活十年都可以。」
伊浵清苦揚起唇角,他一點都聽不出,這是她的道別,亦或許,是她最後的遺言。
他們有一句每一句的聊著,剛剛到皇宮門口,幾匹快馬便迎面衝進來,若非守門的護衛及時攔阻了那群人,他們定然會硬闖進來。
那幾匹馬滴汗成血,體格高大威猛,鐵蹄煞亮,鳳倫一眼就看出,這是雪狼族的戰馬。
「來者何人,膽敢擅闖我五鳳王朝皇宮,活的不耐煩了麼?」
「我等是雪狼族使臣,帶來議和盟書。」那位使臣身上穿的戰甲上還有已經乾涸的血漬,「你們的大軍剛剛撤離,我們雪狼族就吞併了龍化,西平,夏州,烏川,臨鄂,姜銀六座城,手上還有貴國丞相穆項忠,如果你們不議和的話,我們的五十萬大軍將會直衝貴國腹地,讓五鳳王朝,從此成為雪狼族的盤中餐。」
伊浵聽到這話之後,無絲毫震驚,而她抬頭看向鳳倫,卻發現他竟也沒有震驚。
他並不笨,應該也早就發覺了,雪狼族是要耗盡五鳳王朝的人力,物力,財力。
而五鳳王朝,不過是在硬拚著最後一口力氣,苟延殘喘罷了。
狼人在人類身上咬一口,月圓之夜,受傷的人類就會化身成狼。這一戰若是再硬拚下去,不過是拿著五鳳王朝的子民,去給雪狼族當奴隸。
伊浵見他不開口,也沒有要使臣入宮的意思,便低聲提醒道,「鳳倫,議和吧,我不想你再去冒險。前幾次勝仗,已經不易,現在應該做的是,先把握機會坐上皇位。」
「狼人天性凶殘卑鄙,他們一次又一次地把我們玩弄於股掌之上,就是為了吞併五鳳王朝,這次議和的條件,恐怕是他們獅子大開口。」說出這些話,鳳倫雖然仍是波瀾不驚,心裡卻已經頹然無力。「上次,我是因為你和孩子,支撐著才去打勝仗,接下來,我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可是,我得救我爹。」伊浵從他懷中跳下來,逕直走到那使臣面前,「我是靖王妃,在馬上的那位是我夫君靖王殿下,把你們的議和盟書拿出來,我要過目。」
使臣盯著她,眼神一凜,忙收斂囂張的氣焰下馬來,單膝跪下。「原來是穆小姐,難怪不施脂粉也出塵脫俗!」
伊浵不禁因他的恭敬驚訝,她從他舉高的雙手上取過金黃的卷軸,打開來,一目掃過,卻不禁失笑,「鳳倫,他們要的只是已經佔領的那幾座城,然後讓鳳露公主前往和親,我爹就可以被放回來了。」
使臣此刻仍是跪在地上,他對伊浵不尋常的客氣,讓鳳倫不禁疑惑,此刻,他已經沒有必要再關心盟書上說什麼了。
「閣下認識我的王妃麼?」
「呃……」使臣這才從伊浵的臉上移開視線,卻仍是跪在地上沒有起身,「之前久聞穆小姐的大名,穆小姐以一根手指的賭注勝過我雪狼族陛下,還能歌善舞,多才多藝,又善良仁慧,美麗傾城,我雪狼族男子都想一睹您的芳容。」
那使臣虎背熊腰,一個粗獷的沙場武將,說完這些,竟是面紅耳赤,如一個小姑娘一般,臉上還有著可疑的羞赧。
「既然使臣久聞我的大名,應該也知道,穆項忠是我爹。我想知道,我爹現在怎麼樣了。」
「小姐放心,穆丞相毫髮無損,只是被我們陛下請去做客,一旦陛下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就會放了丞相。末將來時,陛下是這樣交代的。」
「我相信你,請起。」
「謝小姐。」
使臣對伊浵的稱謂,讓鳳倫心裡更是不舒服,這人一直拿她當個未出閣的姑娘稱謂小姐,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裡。但是,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看在他對伊浵還算恭敬客氣,鳳倫強壓下怒火。
「伊浵,走吧,我們回家。」
伊浵疑惑,「鳳倫,你不處理這件事嗎?」
「我現在不是皇帝。」他現在只想和她一起回家,一起好好吃頓飯,再擁她入懷,好好地睡一覺。因為擔心她,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幾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可是……我爹他……」
「使臣不是說了,丞相好好的嗎?」
伊浵只得把盟書交給使臣,轉身返回馬旁,手搭在鳳倫的手上,任他把自己拉上馬。
「穆小姐,末將還有話沒有說完呢。」
「什麼話?」
「陛下交代末將,有筆交易,小姐應該沒有忘記。」
「交易?」鳳倫咬住牙根,直覺告訴他,這所謂地交易,一定與他有關。「伊浵,你瞞了我什麼事?為什麼一個陌生的狼人都知道的事,我卻不知道?」
「……」
「伊浵,說話。」他受不了這種隱瞞。他的勝仗,他的廝殺,那些死去的將士,似乎都沒有任何意義,他的努力,不過是她交付了沉重的代價換來的,這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彷彿被掌摑了一個大嘴巴。
「鳳倫,皇上皇后要殺我們一家,我用盡了渾身解數,也尋不到一條活路。而雪狼族在拖延著五鳳王朝的大軍,左右都是死,所以,我和一個雪狼族人做了一筆交易。雪狼族撤軍,我活過來,而你凱旋得到你想要的皇位。」
為了他的命,為了他想要的皇位,為了他們一家能活下去,她就和一個凶殘的狼人做交易?
「那個雪狼族人是誰?」而且,這個雪狼族人竟然身份特殊地,將這筆交易傳到了雪狼族皇帝的耳朵裡,連一個使臣都一清二楚?!
伊浵闔眼,無奈歎道,「對不起,我不能說。」
「交易的代價是什麼?」這一點,他也應該知道吧?
「這……我也不能說。」
事實上,除了那晚之後,除了穆項忠被抓,伊浵再沒有感覺到阿斯蘭對她本人索要過什麼東西作為代價,相反的,他還再次在她自殺之際出現救她,還在她被囚禁時,讓無垠照顧她的生活起居。
可,阿斯蘭越是這樣對她,反而越是讓她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