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6章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文 / 南宮千黎
美,這髮簪單獨看著艷俗,戴在她的髮髻上,卻有種無法形容的絕艷美感。
「別高興太早。」他冷哼。
「我就高興!」看著他生氣,是她目前最大的樂趣!
伊浵哼著小曲,大剌剌地東看看西瞧瞧,左手很快多了兩串糖葫蘆,右手多了兩包水晶小籠包,手臂上還掛著剛買來的妖精美人兒的描花面具……嘖嘖,有錢的感覺,真好!
正在她得意之時,一個灰色皮毛的四爪動物突然撲上來。
伊浵毫無防備,整個人驚呼後仰踉蹌著蹲坐在地上,屁股痛得差點開花,冰糖葫蘆落在了地上,好在小籠包包在紙包裡……
她以為情急之下,阿斯蘭會伸手環住她的腰,但是,他什麼都沒有做,反而只在一旁冷冷地盯著。這男人是在報復她剛才的詭計嗎?也太沒氣量了!嗚嗚……她可憐的屁股呀!
那個灰色皮毛的動物在前爪落地時,變成了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他脖子上還戴著一條粗重的鎖鏈,他暴戾狂野,雙眼瑩綠,讓周圍的人尖叫逃竄,讓伊浵也頓時小臉煞白——狼人?
她卻不明白,為什麼同樣是狼人,她竟然不怕阿斯蘭。
「小姐,救我!」
聽清楚男孩的求救,伊浵忙按住心口,「有人在追你?」
她的問題剛出口,就有兩個壯漢滿頭大汗地追過來,怒視著男孩,「小畜牲,竟然還敢跑?看我們怎麼收拾你!」
「小姐,求求你,救我。」
伊浵不明白,為什麼這男孩會向她求救,而不是像一旁看上去很貴雅,很壯很有錢的阿斯蘭求救?!
見壯漢要拉走男孩,她忙開口,「住手!」
「姑娘,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閒事,這是雪狼族的俘虜,要買去做奴隸的。」
「既然可以買賣,我買下他。」
阿斯蘭從旁抿了下唇,未發一言。
「二十兩銀子。」
一個狼人賣二十兩?伊浵看向一旁的阿斯蘭,見他竟然看著自己的同類被出售而不發一言,不禁失望搖頭。
阿斯蘭卻因為她的失望冷怒轉開頭,這個女人自以為聰明,還不是做了傻事?她憑什麼用那種失望的眼神盯著他?!他一定是腦子犯渾,竟然會因為她的一個眼神而懊惱?!
伊浵拿出自己所有的錢,遞給壯漢,「這些夠了吧?」
「小姐太客氣了!」
「等一下。」阿斯蘭這才開口斥責伊浵,「愚蠢,他說要二十兩,你幹嘛全都給他?」
「生命本無價,我給出我所有的錢,是對這條生命的認可!」
阿斯蘭冷繃著臉,「愚不可及,若都像你這樣,人牙子都成了天下富主。」
「……」
壯漢忙把多出的銀子退給了伊浵,然後倉促轉身。看那樣子,主人要生氣了,難道是他們把價錢說高了嗎?
「兩位壯士等一下!」
那兩個壯碩的男人卻因這輕輕柔柔的喚聲驚恐地抖了一下,兩人僵硬地轉過頭,眼神都探尋掠過阿斯蘭的臉,才看向伊浵。
「姑娘……您,您還有什麼事?」
「麻煩你們給這個男孩打開他脖子上的鎖鏈,他戴著這東西,一定很不舒服。」
兩個壯碩的男人相視,頗有些為難,「小姐,這狼人野性難馴,我們放開他,他恐怕會……」
「我相信他不會襲擊他的救命恩人,狼是最重感情的動物,人對它好,它會數倍報答,人對它不好,它才會咬人。」
兩個壯漢見阿斯蘭若有所思,沒有發話,這才給男孩打開鎖鏈。
然後,就這樣,伊浵把手上的水晶小籠包給了男孩,讓他先填飽肚子,然後又買了一身乾淨的衣裳和毛巾,並帶著她到了河邊。
阿斯蘭不明白她到河邊來做什麼,當看到伊浵浸濕了毛巾,親手給男孩擦臉和脖子、以及赤膊的上身時,他的怒氣又湧上來,心底有刺痛,有酸澀,有糾結,這複雜的感覺讓他費解,讓他悶悶地握緊了拳頭。
這該死的女人,與他不在乎男女之別也就罷了,對別人竟然也這樣?
十四五歲的雪狼族男孩已經成年,因為伊浵輕柔的擦拭,他僵硬地一動不敢動,只錯愕凝視著面前絕美的俏顏。
這樣溫柔,善良,又美麗的女孩,主人怎麼捨得用她做復仇的工具?她含笑的眼睛清澈潔淨,他不忍對她做出任何邪惡的事情,若是非要對主人有個交代,他寧願引頸自刎!
「我長這麼大,從沒有人對我這麼好。」
「你爹娘呢?」
「早就死了,我不記得他們的樣子。」
「他們沒有離開你,一直在天上守護你,所以,你今天才會遇到我救你,這是冥冥中他們對你的保護。」伊浵將擦得烏黑的毛巾放在河水裡揉洗乾淨,再次給他擦拭身體。「從今天起,你要重新做人,好好地愛惜自己。哪怕你沒有朋友,沒有父母,也不要再被人抓到當物品買賣,你要尊重父母給你的性命。」
「可是,活著……真的好難。」他眼神畏懼地看了眼站在不遠處冷如死神的阿斯蘭。
「你每天都能看到陽光,花開,人群,還有月亮和星星,這就是幸福,死了就什麼都沒了。人生在世,要想好的一面,要知足常樂。」
伊浵拉住他寬大的手,給他擦拭手臂,「你看,你長得這麼壯,完全可以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然後找一個愛你的女人,好好過日子。」
「嗯。」
伊浵見他紅著眼眶釋然一笑,便知他已經聽進她的話,「好了,你在這邊把自己洗乾淨,然後,換上我給你買的新衣服,就去找一份工作討生活吧!」
說完,她拍了拍他的肩,以一個大姐大的眼神看了他最後一眼,走上岸去,「阿斯阿蘭,我們繼續去玩吧。」
阿斯蘭不明白,這樣就完了嗎?這完全不合乎他的計謀呀。
她不是應該愚蠢地帶著那個男孩去一個住處安頓嗎?然後,男孩攻擊她,他再出面警告她,不要輕易拯救和相信任何人,然後,她在他懷裡感激地痛哭流涕。
男孩也顯得有些不知所措,見主人遞眼神過來,他忙叫住伊浵,「姑娘……」
伊浵轉頭,「我知道你想跟著我,不過,我身邊很危險,可能會被人追殺,如果我收留你,就是連累你。你是個男子漢,要靠自己努力,明白嗎?」
「這……可是,我可以給小姐抵擋危險呀。」
「謝謝你這份好心,我沒有救錯人。但是,真的不必。」
男孩忙又說,「我還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
伊浵搖頭,「相逢何必曾相識?!」
見阿斯蘭也要走,男孩忙跪下來,「殿下,請您放過這位姑娘吧!她是好人,雖然穆項忠是主人的仇敵,但這位姑娘是無辜的。」
「回去找蘇嬤嬤,讓她給你安排個差事。」
「謝殿下!」
當晚,伊浵被他安頓在一家酒樓客房中。
逛了一天,吃了一天,玩了一天,她累得精疲力竭。
她一進門就撲向那張柔軟寬大的床,腦袋接觸到枕頭,就閉上了眼睛。
無奈,她剛躺上床,卻又被阿斯蘭拎起來。
「穆伊浵,來見過蘇嬤嬤。」
什麼嬤嬤?還姨媽哩!她睡眼朦朧,他一鬆手,她又沒骨頭似地癱在床上。
「我好睏,明天再見。」
阿斯蘭並沒有強迫她,對等候一旁、冷刻凝視著穆伊浵的中年女人一擺手,示意她退下。
他和衣躺在伊浵身側,不羈地勾住她一縷長髮放在鼻息前嗅了嗅,纏在手指上把玩著。
「伊浵,我特意找來蘇嬤嬤給你教授官家與宮廷禮儀,在古代如何穿衣打扮,你也不懂,根本無法正常生活……」而且,她對男女授受不親這類事,最應該加強,他可不想看到她再親手給別的男人擦拭身體!
注意到她呼吸均勻,他挫敗一笑,「我苦口婆心,你竟然睡得香甜?」
她睡容恬美,孩子似地,不再有白天的桀驁、古靈精怪與恰到好處的防備。
繡著朵朵白色薔薇的粉紅紗袍熨帖修身,本就婀娜的身段越是顯得玲瓏有致。長髮如雲般綻開在枕頭上,這樣的她,宛若睡著的美人魚。寬大的領口卻因為她側著的睡姿而鬆散,頸項頎長秀美,鎖骨纖細柔美,還有領口半露的酥胸白膩如脂……
他驚覺自己的異樣,忙從床上跳下來,如躲避瘟疫似地遠遠逃開那張寬大罪惡的床榻。
他對她失控太多次,尤其是今天,這個女人弄得他冷靜的情緒真可謂千變萬化。
他走到外間來,去被恭敬端立候命的蘇嬤嬤嚇了一跳,忙調適氣息,遮掩自己的失態。
「蘇嬤嬤竟還在?」
「主人對這位姑娘……」蘇嬤嬤欲言又止。
識人無數如她,從沒見過有誰敢在主人面前如此無拘無束,無禮乖張。
她也不曾見過,不苟言笑的主人對哪個女子如此縱容寵愛。
「主人真的打算讓她做丞相府的暗人?」
「你先退下。」
「請恕奴婢多嘴,若這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就該是主人的仇人,主人不該沉迷於兒女私情。」
「滾出去!」
蘇嬤嬤被斥得一凜,忙佝僂著身子退出去。
他一揮手,熄滅了所有蠟燭,房內頓時一片黑暗。
高大的身影仍是停駐於外間與內間的珠簾處,進退維谷,卻顯得寂寥、落寞又無奈。
而床上的伊浵躺著未動,卻在黑暗中睜開眼睛,視線鎖定那個宛若天神般不凡的背影,身上卻一陣寒涼,心裡強烈的無助感瀰漫著,卻讓她透不過氣來。
正如他白天對她說的,不在乎,就不會難過,不會受傷。她已經體無完膚了,還是不要再自討苦吃的好。
穿越的第二天。
伊浵一早醒來,就見一個風韻猶存的錦衣中年女人立在床前,用堪比利劍的眼神嚴肅苛刻地審視著她,臉色陰沉鐵青。
這女人不是丞相府的大夫人,是阿斯蘭昨晚說的蘇嬤嬤。
「姑娘睡得好愜意,讓奴婢等了足足一個時辰,早膳早就涼透了。」
「我沒有要你等呀。」她無辜地眨了眨朦朧地睡眼,慵懶伸了個懶腰,「睡得好飽。」
不過,被一個女人這樣盯著看,就猶如芒刺在背,實在不舒服。「嬤嬤是妒忌我年輕貌美嗎?」
「奴婢也年輕過,無需妒忌。」蘇嬤嬤繃著臉。
「那就是你妒忌我躺著你站著嘍。」
「姑娘為何如此說?」
「因為你的眼睛裡寫滿了妒忌與憎恨。」
「……」
伊浵下床梳洗。
「蘇嬤嬤,我不需要人伺候,也不需要人教導,我更不會為任何人效命,還有,我不會再和阿斯蘭有任何牽扯!你走吧。稍後,我會自行離開。」
蘇嬤嬤如釋重負,收起自己犀利的眼神。
「既然姑娘不為難奴婢,奴婢也不好為難姑娘。」她取出一錠銀子放在她面前的梳妝台上,「主人有事在忙,今日沒空過來,姑娘既然已經決定了離開,我代主人送上盤纏,恕不遠送。」
離開客棧,伊浵滿大街地溜躂了一圈,逛逛,停停,這邊瞧瞧,那邊看看,自得其樂。
最終,站在了一座能讓她片刻就變成富婆的花樓前——逍遙樓。
晴好的陽光下,一個個姑娘濃妝艷麗,花枝招展。整條街都被這股子濃郁的胭脂香粉浸染,這氣息讓伊浵覺得親切。那些鶯鶯燕燕的嬌笑嗔怨,卻讓她不敢恭維。
經過通傳,她被一個小丫鬟帶入逍遙閣的樓上。
不要誤會,她不是來賣身的,她是來找工作的。
「你要做梳妝丫鬟?」老鴇極具「商業性」的眼光審視著她,嚴苛程度與蘇嬤嬤不相上下。「姑娘容貌傾城,可是入宮做皇妃的胚子,若是不賣身只做丫鬟可是賺不到幾個銀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