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0章 深夜裡的談話 文 / 夢蘿
左楓宇努力分辨著她話裡的真假,沉默許久後,才澀澀地問道:「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不明白,她只是一個陌生人,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他沒有忘記過,在倉庫時,他的媽咪要殺害他,是這個女人救了他,那時的真情流露,在左楓宇幼小的心靈裡,記得一清二楚。
他放下成見,放下敵意,喜歡著眼前這個阿姨,可是為什麼她要和媽咪搶爹地呢?
左楓宇不懂,可是,他固執地抱著自己的媽咪就該是白珍珍的念頭,拒絕著,凌小昔的親近,所以才會有那般激烈的反應。
「為什麼……嗎?」凌小昔自嘲地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左楓宇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哽咽道。
這個女人總是這麼奇怪,說一些他不明白的話,做一些,他弄不懂的事。
凌小昔幽幽歎了口氣:「我很喜歡小宇,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想要做你的母親,想要把你當作我的親生骨肉。」
「我的媽咪不是你。」左楓宇絲毫不知道,他的這句話帶給凌小昔的是怎樣的痛!
沒有什麼是比自己的兒子當面拒絕承認自己的身份,更讓人痛苦的了。
凌小昔臉色頓時一白,嘴角顫抖地想要笑,卻發現,她竟連笑的力氣也被剝奪,心,像是被誰鑿開一個巨洞,冷風在胸腔裡呼嘯著,刮進刮出。
「我不會叫你媽咪,你不是我的媽咪。」左楓宇再度說道,即使他對凌小昔的敵意已經消失了不少,但他仍舊不願意也不可能這麼去稱呼她,他還小,但基本的是非,他分得很明白。
「我並沒有讓你那樣稱呼我。」話幾乎是從牙齒縫裡生生擠出來的,凌小昔用力眨著眼睛,忍住快要奪眶而出的淚珠:「我只是想陪伴在你和你爹地身邊,看著你長大,陪著他到老,你是否願意叫我一聲媽咪,我不在乎。」
這種事怎麼可能?但是,凌小昔不願意去勉強左楓宇,不願意讓他難受,讓他痛苦。
這是她曾經犯下的錯,今天,她也僅僅只是自嘗惡果罷了。
左楓宇茫然地眨巴了幾下眼睛,「我不明白。」
凌小昔深吸口氣,抬腳走向他,單薄的身影在他的面前輕輕蹲下,直視他那雙紅腫的雙眼,溫熱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左楓宇的頭髮,溫熱的觸感,傳到他的體內。
很溫暖……
就像是媽咪一樣……
「小宇不需要想太多,你告訴阿姨,你喜歡我嗎?」凌小昔柔聲問道,盡量不願意去刺激他的情緒。
左楓宇緊咬著唇瓣,愣愣地看著眼前溫柔如水的女人,看著她眼眸中淡淡的祈求,猶豫了一陣後,才緩緩點頭:「嗯。」
這樣就好。
凌小昔滿足的笑出聲來,胸口的大洞,彷彿在瞬間被什麼東西塞滿,讓她的靈魂也得到了昇華,得到了圓滿。
怎麼辦,即使只是一聲微不足道的喜歡,就已經讓她歡喜得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
「這樣就夠了,小宇,你告訴阿姨,如果阿姨嫁給你的爹地,你願意嗎?」凌小昔循循善誘地問道,不願意逼迫孩子什麼。
左楓宇的身體明顯僵硬了,在凌小昔溫柔的安撫下,才逐漸放鬆下來,他思考了很久,忽然問出一個問題:「那媽咪呢?」
在他心裡,白珍珍是他的親人,而凌小昔,只是一個還算得上喜歡的阿姨,孰輕孰重,分外瞭然。
凌小昔並不覺得怨恨,也不認為有什麼不甘心的,這是她做出的決定,是她親手將自己的兒子,推給另一個女人,如今,她終於遭到了報應,不是嗎?
雖然聽到他一聲一聲喚著另一個女人媽咪,會讓她的心,疼痛起來,但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媽咪和爹地感情不合,小宇,你已經不小了,應該知道,勉強兩個沒有感情的人在一起,是有多痛苦,不過,阿姨會代替你的媽咪,好好的對你。」她給出了承諾,表情極為誠懇,極為虔誠。
左楓宇用力搖晃著腦袋:「那你就是我的媽咪,可是,我的媽咪不應該是你……」
他的腦袋開始打結,被這些複雜的事情纏繞得快要轉不過彎來。
凌小昔被他可愛的模樣逗笑了,捂著嘴噗哧笑了一聲,「沒關係,在你心裡,你把她當作媽咪就好,你依舊可以叫我阿姨,我不在意的。」
「爹地和媽咪真的分開了嗎?」左楓宇怯怯地抓住凌小昔的手掌,低聲問道。
凌小昔眉心一跳,終於狠下心來,溫熱的手掌包裹住左楓宇的小手,對上他滿是不安與忐忑的眸子,重重點頭:「是!」
她心疼地看著左楓宇淚流不止的樣子,如果可以,她怎麼會願意傷害他?可是,這些事他遲早是要知道的。
知道左宵默和白珍珍離婚的事實,甚至將來會知道,是她一手將他的媽咪推入地獄。
到那個時候,她唯一能夠倚仗的,就是用自己的愛,去彌補白珍珍帶給他的回憶。
「你好好想想,小宇,只要你不願意,我會告訴你爹地,解除婚約。」這是作為母親的退步,即使凌小昔再愛左宵默,也不會罔顧兒子的意願,她虧欠了這個小傢伙很多,將來的日子,她希望用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去彌補他。
左楓宇沉悶了許久,才淡淡地點了點頭。
「現在可以吃飯了嗎?」凌小昔暗暗鬆了口氣,至少,看上去孩子的情緒恢復了不少。
「嗯。」
讓保姆送來晚餐,凌小昔打開房間的壁燈,明亮的光線刺得眼睛有些微疼,左楓宇一溜煙從沙發上坐直,禮儀完美到讓人挑不出錯,當然,如果忽略他臉上的淚痕以及那紅腫的眼眶,或許更有說服力。
保姆伺候著他用餐,凌小昔略帶欣慰地轉身準備離去,冷不防,身後傳來左楓宇低聲的呢喃:「阿姨,你會討厭我嗎?」
話,帶著絲絲顫抖,就像是在向人發出渴求與祈望的孩子。
凌小昔胸口一疼,沒有轉身,只是哽咽道:「不會。」
永遠不會,他是她的兒子,她怎麼可能討厭他?
離開房間,凌小昔整個人癱軟地靠在牆壁上,胸口上下起伏著,兩行清淚順著眼角無聲地滴落下來,沒有人知道,那些溫暖的話語,她需要忍住多大的痛苦才能說出口。
午夜時分,黑色的保時捷緩緩駛入別墅,左宵默一身酒氣從駕駛座上下來,面容有些微醺,冷冽的臉廓多了絲絲潮紅。
他視野迷離地走入客廳,安靜的別墅內空無一人,踉踉蹌蹌地順著樓梯上了二樓,卻與剛從左楓宇房間裡出來的凌小昔撞了個正面。
嗅了嗅空氣裡瀰漫著的酒味,凌小昔不悅地皺起眉頭:「喝過酒了?」
左宵默斜靠在樓梯的扶手上,沉默著不置一詞,看得出,他的心情並不太好。
「你怎麼會從小宇的房間裡出來?」左宵默將視線從她的身上挪開,口氣淡漠地問道,纖長的手指不停扯著胸口的衣衫,嘴裡噗哧噗哧喘著粗氣。
凌小昔緊抿著唇瓣,冷眼看著他難受的模樣,眉頭狠狠皺緊:「小宇剛睡下,我進去替他蓋被子。」
「是嗎?」左宵默不置可否地呢喃一聲。
「今天,我的話說得太重了。」凌小昔低垂下頭,語調裡帶著幾分歉意,「可是,我還是不同意你對小宇的教育模式,孩子不需要靠這樣的暴力對待,他的成長需要循序漸進。」
左宵默深邃的眼眸倒影著她憤慨不平的模樣,這個女人,還真敢說,也只有她,能在他面前說出這些實話了。
「過來。」他朝著凌小昔勾勾手指,眼神略顯迷離。
凌小昔猶豫幾秒後,才朝前走動了幾步,剛在他面前站穩,就被他用力抱起,雙腿騰空,口中發出一聲猝不及防的驚呼,「你幹嘛?」
左宵默一腳踹開臥房的大門,腳步雖然蹣跚,但手上的力道卻極穩,小心翼翼地將人放在大床上,身體傾身壓下:「道歉的話,我更喜歡肉償。」
混雜著酒氣的低語,輕吐在凌小昔的耳畔,帶著絲絲危險的笑意。
凌小昔雙目圓瞪,愕然地看著身上的男人,「我沒有答應你。」
餘下的話,被他的紅唇死死堵住,她掙扎幾下後,便在他霸道的攻勢中,徹底妥協。
很快,房間裡便盪開讓人臉紅心跳的嬌喘與呻吟,兩道人影在大床上交纏著,黑髮凌亂地纏繞在一起,月光將他們的影子拖曳在地上,如同兩隻交頸鴛鴦,親密非常。
第二天,左若欣坐在餐桌旁,一雙眼看著似乎恢復如初的兩人,再看看低垂著頭緘默不語的左楓宇,總覺得,昨晚應該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那個……」她哂笑一聲,「你們和好了?」
左宵默正翻看著報紙的動作驟然一頓,鋒利的眉梢微微挑起,眼刀刷地一下刺向左若欣。
她只覺得頭皮開始發麻,急忙做了個閉嘴的手勢,不說就不說嘛,威脅她做什麼?憤憤不平地用刀叉戳著盤子裡的土司,一臉的幽怨。
凌小昔吃過早餐,親自動手替左楓宇準備著上學需要的必備用品,離開時,還不忘拍拍他的腦袋,交代一句:「路上小心。」
看著她含笑的模樣,左楓宇微微點頭,視線越過面前的女人,看向坐在餐桌上首的左宵默,似在等待著什麼,又似在渴求著什麼。
凌小昔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朝左宵默使了個眼色,沒看見兒子在等著他出聲嗎?
左宵默輕咳一聲,「早點回來。」
左楓宇眼眸一亮,臉上浮現了一抹單純到極致的燦爛笑容:「爹地再見,阿姨再見。」
凌小昔目送他離去,心頭暖暖的,喜悅從心尖迸發,怎樣也遏制不住。
真好,這樣的生活,雖然他仍舊喚著自己阿姨,但比起曾經的敵對而言,已經好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