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美人傾城 文 / 冰紫瓶
大乾國天啟二十一年
三月的初春,積雪初融,春回大地,正是出遊踏青的季節,又正值西城外最大的佛寺太華寺大做法事,開光沐佛,太華寺的香火,一向很靈,更何況還有一位擅長解籤的得道高僧惠遠大師親自接待香客。
一早起,閒在京城無所事事的豪門貴婦們紛紛趁著大好春光,帶著自家尚待字閨中的女兒,欲到太華寺求取一隻好簽,以期來年能夠尋得一門好親事,嫁得如意郎君,一生榮華富貴,衣食無憂。
因此,前往太華山的一路上,熙來攘往,熱鬧非凡。
「鐺…,鐺…」遠處的山上,傳來一陣陣鐘鳴聲,鐘聲中,一頂豪華的暗紅色轎轎在寺院最偏僻的少華殿門前停了下來,似早已有人做過安排,殿門前候著一位小沙彌,轎一落地一個梳著雙髻,舉止伶俐的青衣丫鬟走上前回了一禮,接著,青衣丫鬟轉身伸手撩起幕簾,對著轎子裡的人說:「小姐,已經到了,請下轎吧!」
「阿彌陀佛,柳小姐,請!」小沙彌也迎上前來,宣了一個佛號,只見轎裡緩緩踏出一隻穿著繡花鞋的精緻蓮足,接著,一位身披雪白貂皮披風的少女從轎內下來,只見她手執一柄輕羅軟扇遮住大半張秀臉,只露出一雙如秋水般的盈盈水眸,波光流轉間,動人心魂。
「小師父不用客氣!」女子微啟朱唇,盈盈一笑,蓮步輕搖,低著頭從小沙彌的身旁走過。
一陣醉人的香風襲過,小沙彌悄悄抬起低垂的眼眸,只見眼前飄過一道麗影,薄薄的輕羅軟扇後隱隱露出一張清麗絕倫的芙蓉秀臉,眉如遠黛,膚若凝脂,眸若水星,唇若丹朱,少女微微展唇一笑,滿園的春色似都失去了顏色。
『怦!』小沙彌心中如被雷殛,他長年在寺內修行,何時見過如此美貌的絕色女子?
雖只驚鴻一瞥,只窺得美人冰山一角,卻險些被勾了魂去,一時間,小和尚只覺心神恍惚,心跳如擂,就連胸腔中的空氣,似都已被抽離,什麼都記不清了,只知呆若木雞的站著,腦中只不停的閃現出『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國色天香』、『天仙下凡』這幾個字。
「噗…」柳含煙見小沙彌被她的美貌晃得恍如呆頭鵝般的可笑樣子,不由得撲哧一笑。
「哎,小師父,你別發呆了,快上前引路啊!」青衣丫頭青兒狠狠瞪了不識好歹的小和尚一眼,不悅的催促道。
「哦,對不起,小姐,小僧逾越了。」小和尚這才如夢初醒,羞澀的看了一眼仍用輕羅扇面遮住芙蓉秀臉的柳含煙,訥訥的說道。
「無妨,小師父請在前引路吧!」柳含煙微微一笑,坦蕩的答道。
她這一笑如春光乍現,那一身嫻靜優雅高貴的名門閨秀氣質,純真無偽的笑容,讓小和尚如沐春風,再也生不出任何邪念,也適時的解了他的窘境。
「哦,小姐,這邊請!」小和尚心中暗叫慚愧,立時收穩心神,心無旁婺的專心帶路。
轎夫在外等候,柳含煙帶著青兒,三人向大殿中心走去,柳含煙在小和尚的指引下,到大殿中拜了佛像,供了香火,搖了籤筒,抽出一隻簽之後,便往惠遠大師所在的佛堂處解籤,一路上,只見香客雲集,熱鬧非凡,特別是惠遠大師所在的佛堂外面,更是有無數的官家小姐及富家千金在外堂的廳院中坐著等候。
「對不起,柳小姐,今兒的香客太多了,惠遠大師恐一時抽不開身,柳小姐,您看,您是在這兒排隊等候?還是先隨小僧到寺裡的客房裡休息片刻,吃點素齋,待惠遠大師得空後,小僧前去稟報,再請法師替小姐單獨解籤?」小和尚轉身,雙手合什,有些歉疚的向柳含煙問道。
「呔,小和尚,你睜大狗眼好好瞧瞧,我家小姐可是當朝重臣柳相國家的千金,你竟然叫我家小姐跟在這些普通老百姓的後邊排隊等候?」誰知,青兒聽了小和尚這話之後,卻勃然大怒,橫眉豎目的大聲訓斥了小和尚一頓。
常言道,宰相家僕七品官,青兒是柳含煙的丫環,自小在相府長大,柳含煙在柳府內外的一切事宜,都是青兒在外替她張羅打點,更何況柳含煙雖然不是大夫人徐氏親生,但她自幼喪母,大夫人自己又沒有女兒,一直都把柳含煙當做她的親生女兒看待,青兒跟著柳含煙,在相府中還是相當吃得開的,再加上她自己本人又聰明伶俐,八面玲瓏,她和相府內的多位管事交情相當好,因此,外邊知道青兒身份的人,大都畏懼相府的權勢和地位,對青兒也畢恭畢敬,青兒在外邊自然而然的養成了一股盛氣凌人的氣勢。
「哎,你這猖狂勢利的小丫頭,你沒看到我們大傢伙這麼多人都在這兒等著嗎?你以為你家小姐是柳相國家的女兒就很了不起了啊?」這時,原本坐在樹蔭下喝茶等候著的一位紅衣少女,在聽到青兒呵斥小和尚的話之後,立馬不悅的站起身來,指著青兒的鼻孔懶洋洋的嘲諷道。
「哼,對啊,我家小姐就是相國家的千金了,就是很了不起了,那又怎麼樣?哎,這位姑娘,你又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小姐了?」
青兒在外被別人恭維慣了的,如今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當著她的面嘲諷她家小姐,再者,青兒仔細打量那紅衣女子雖然長得容貌俏麗,氣質也相當不俗,但她的衣著服飾的布料卻都是在市井中流行的普通貨色,並不像那些有權有勢的大家閨秀穿著那般華貴雅致,似乎不是什麼高官豪門家的千金小姐,因此,也就底氣十足的對那女子挑釁道。
「哎,哎,你們快看,就連柳輕權家養的一個小小丫環,都狂妄囂張得緊,哎,看來,這世道,端的是小人當道,奸佞橫行,世風日下,是該稟報給聖上,好好整頓整頓了。」誰知,那紅衣女子卻輕搖折扇,轉過身,慢條斯理的對身旁的幾位同樣素裝打扮的女子說道。
「這位姑娘,我家大人乃當朝丞相,你,你竟敢當眾辱及我家大人?」她這一番話,尖銳犀利,一字不落的掉在了青兒和眾人耳中,青兒頓時氣得面紅耳赤,憤怒的上前指責道。
「呵呵,狂妄的臭丫頭,我就辱及了你家大人,你又能怎樣?」那紅衣女子又轉過身來,伸出纖指指著青兒,語氣嘲諷的呵呵大笑起來,而她一笑,她身旁坐著的另幾位等候的姑娘,也全都跟著哂笑起來。
「呵呵,是啊,是啊,小丫頭,你也不過是柳大人家養的一條狗,你家主人不在,你就別狗仗人勢,在這兒汪汪的亂叫了。」一個長相俏麗的綵衣女子,也哂笑著嘲諷青兒道。
「你,你,這位姑娘,你實在是欺人太甚了!」青兒自入相府以來,何時受過這般侮辱,不由氣湧上心頭,捏緊了拳頭,她雖然只是柳含煙的貼身丫環,但自小跟著相府中的拳師們,也習得一身武藝,此時,氣怒之下,忍不住就想上前動手。
柳含煙在青兒與那幾位女子爭吵間,偷眼打量那幾位坐在樹蔭下的女子,雖然個個穿著樸素,出言粗俗,看著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但仔細打量之下,這些女子,舉手投足間,姿態優雅,氣定神閒,一副受過良好教育的貴族小姐的風範,顯然,這些女子來頭不小。
「青兒,不得無禮!」為避免事態升級,柳含煙輕蹙柳眉,上前一步,拉住了青兒的衣襟,有些不悅的輕斥青兒,她素來飽讀詩書,生性又溫柔賢淑,寧靜淡泊,因此,她對青兒對人這般囂張狂妄的態度,心中其實也頗為反感。
「小姐,難道你就讓人這麼任意欺辱咱們嗎?」青兒轉頭,委屈的對柳含煙低聲怨道。
「別說了,青兒,原本就是咱們無禮在先!」柳含煙不理會青兒的怨懟,轉身,對著那位身穿紅衣的女子福了一禮,溫言道歉道:「對不起,各位姑娘,適才小婢出言唐突,得罪了姑娘們,柳含煙在此跟姑娘們道歉!」
「哦,原來你就是柳含煙?」聞言,那紅衣女子一雙黑曜石般晶亮的星眸,上上下下不錯眼的在柳含煙的身上仔細打量,那眸光,深邃複雜,變幻莫測。
柳含煙在她那女子帶著一絲羨慕嫉妒恨的眸光探視下,本能的覺得有些毛骨悚然,見那女人只是默默的打量她,半晌不語,柳含煙不願在與這些女子發生爭執,微微施了一禮,轉身,拉著青兒,對著身後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和尚溫言說道:「小師父,唐突了,請先帶我們到後院去休息一會吧!」
「哦,好的,柳小姐,請跟小僧來!」那小和尚如夢初醒,忙起身帶路。
「哎,柳含煙,你等等!」可誰知,就在她們轉身欲走之際,那位氣勢凌人的紅衣女子卻猛然出聲喚道。
「哦,請問姑娘,您還有什麼要指教的?」柳含煙轉身,直面望向紅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