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六章 民宅變義莊 文 / 忘記密碼

    趙禎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竟然睡在一副鑄造技術含量極高的青銅棺槨裡，當即就驚得三魂不見了七魄。竟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就手忙腳亂地從棺材裡爬了出來。

    哪知他不出來還好，這一出來，看到眼前的一切，更讓他驚駭得張大了嘴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原本收拾得極為整齊、乾淨地房間之內，此刻卻是一片狼藉。

    座椅板凳歪七扭八不說，印象中被清掃得幾乎纖塵不染的地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佈滿了厚厚地一層灰燼，完好如新的門窗更是佈滿了破洞，牆角、天棚之上，掛滿了白森森的蜘蛛網，一切的一切，都讓這裡看上去就像是一間許久不曾有人居住過的破物似的。而更令趙禎心膽巨寒的，卻是地面那層厚厚的灰燼之上，所顯現的那兩行，清晰明瞭、一大一小的腳印。只因他知道，那應該是自己跟張美人走入房間時的，所留下的，可是他更記得，當時陪同他們一起進入房間的還有此地的主人，那個對他們伸出援手的豬肉攤主。

    明明有三個人踏足過此地，如今卻只留下了兩行腳印，再結合現場的所有情況，這不得不令趙禎開始胡思亂想了，難道那個殺豬的屠夫，走路的時候，竟然是用飄的？！

    趙禎不敢再往下想了，連忙搖醒還躺在棺材裡，睡得正香的張美人，著她三下五除二地胡亂披上衣裳，便一把推開房門，竄了出去。

    與此同時，睡在隔壁房間裡的范純佑發出一聲驚呼，貌似見了鬼似地，連門都懶得去開，直接縱身一躍，穿破紙窗跳了出來。與奪門而出的趙禎打了個照面，兩人眼神交匯，都從其中看到了對方此刻的驚駭！

    「喂喂喂！你們是什麼人啊？幹嘛撞破我們義莊的窗戶啊！」

    伴隨著這一聲略帶責罵口氣的詢問，趙禎三人轉過身來，只見一個面容乾瘦的老頭，領著幾個抬著棺材的年輕後生，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滿面疑惑地望著他們。

    「什麼？你說這是什麼地方？義……義莊？」雖然趙禎早已做好了「碰見髒東西」的心理準備，但是突然聽見義莊這兩個人從那老頭的嘴巴離蹦出來，還是讓他的臉色狠狠地白了一把。

    「官……官人，我們怎麼會睡在義莊裡啊？」張美人突聞此言，也不禁聯想到了從小便耳熟能詳的神鬼故事，當即嚇得花容失色，拉著趙禎的胳膊，一個勁兒地往他懷裡鑽，也不知道當真是害怕得緊了，還是想趁機卡點油水。

    「你們是沒長眼睛呢？還是不識字呢？」老頭沒好氣地白了他們一眼，伸手朝大門處一指：「門外可還掛著義莊的牌匾呢！這要不是義莊，那是什麼？」說著說著，老頭話鋒一轉，竟又朝趙禎映像中的客廳一撅嘴：「就算你們都不識字，那總該認得人家先人的靈牌和棺材吧？」

    范純佑最先從老頭的狂轟濫炸之下回過神來，一個縱步躍上台階，三兩下便站到了記憶裡，殺豬人曾招待他們喝茶的那間大廳裡。正如那老頭所說的一樣，昨日還擺設在廳堂之中的座椅板凳，早已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正是一具具，黝黑發亮、同時又沾滿了灰塵的棺材，大廳的一角，設有一張供桌，無以計數的牌位依照從上到下的順序，擺放得整整齊齊，上面都用白色的筆墨，寫著先考某某之靈位的字樣。

    趙禎拉著張美人，緊跟在他身後跨入大廳。張美人輕輕地驚叫了一聲之後，迅速地一轉身，又投進了趙禎的懷裡，而趙禎本人則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似的，一動也不動，茫然地望著眼前這一切，任憑張美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誇張地摟著自己。「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老頭見他們神色怪異，忍不住上前問道：「你們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趙禎苦笑著搖了搖頭，再看了看擺滿了廳堂的棺槨，向那老頭一拱手道：「老丈，這裡當真一直都作為義莊在使用？」

    老頭見趙禎直到現在還在問這麼弱智的問題，當即就臉色一變，正要再喝罵他一頓，沒成想，跟著他同來的那些個年輕後生此刻竟也跑過來湊熱鬧，其中一個嘴快地連忙接口道：「可不是麼！這是處無主的廢宅，城裡的父老見它空著也是空著，所以就將其改建成了義莊，聽我爺爺說，都已經用了好幾十年了。」他頓了頓，繼續道：「看公子的模樣像是個外地人，難怪不知道呢。」

    此話一出，趙禎猶如被悶雷擊中一般，內心頓時驚恐起來。他還有些不死心地問道：「可是昨天晚上，這兒明明不是這個樣子！那個殺豬的……屠夫引我們來的時候，親口對我們說，這是他祖上傳下來的宅子，距今已有……」

    趙禎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到面前的聽眾們俱都面色大變！

    一個農夫打扮的後生走上前來，仔細地打量了趙禎一會兒，這才吞吞吐吐地開口問道：「那個……公子，您剛才說的屠夫……他……他是不是……是不是姓蒙？」

    趙禎聽得一愣，這才想起自己還未問過屠夫的姓名，就跟著他來到了此處，著實不智！而屠夫自己，竟然也沒有向他們詢問過各人的姓名，這一點，也確實很不符合常理。

    老頭站了上來，朝那後生擺了擺手，示意他退後，這才道：「你怎麼老問些廢話呢？你什麼聽說過鬼向人通名報姓這種事兒？」他教訓完了後生，又轉過頭來，看著趙禎，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道：「公子，你剛剛一說屠夫，老朽就明白了。」

    范純佑剛剛聽他說了個鬼字，心裡驚恐之餘，連忙搶先問道：「明白什麼？」

    老頭道：「敢問幾位，那屠夫是否身形瘦小，面色黑黃，還長了一臉的絡腮鬍子？」

    趙禎三人連忙點了點頭。

    這一回包括那老者在內，所有與他同來的後生們也都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老頭道：「你們碰見的那個屠夫不是人，是鬼！各位還是趕快離開江寧府吧！否則，天一黑，他還會來糾纏你們的！」

    張美人終於捨得把頭從趙禎的懷裡抬起來了。她面色蒼白地道：「老丈莫要嚇唬我們，那人看著活蹦亂跳地，怎麼可能是鬼呢……」她說話的聲音越到後來就越細小，想來是對自己說的這話也沒有什麼信心。

    「信不信隨你！」老頭白了張美人一眼，沒好氣地道：「那屠夫名叫蒙離（音同——蒙你），是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主兒。上個月得了疾病死了！可能是這人生前的個性很是孤僻，不怎麼討人喜歡，所以和城裡的人都沒有什麼交情，哪知他死了之後，變成了鬼魂，倒害怕起寂寞來，竟隔三差五地招待人到他棲身過的義莊做客，你們啊……」他伸出一根手指，依次從趙禎、范純佑、張美人面前點過。「已經是這個月被他招來的第五撥客人了！」

    「是啊！」那個嘴快的後生道：「凡事被他招來的人，只要還駐留在這江寧府內，天一黑，他必現身糾纏不可！」

    天！趙禎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得暗暗吸了一口涼氣。要知道，無論是在古代還是現代，一個大活人，天天晚上都被惡鬼糾纏，絕對談不上是件什麼好事！即便知道那鬼對自己沒惡意，可是人鬼畢竟殊途，大家在一起接觸得多了，天曉得會不會被他吸走了陽氣，連累自己也做了一個短命的人？

    想到這裡，趙禎立刻向老頭拱手告了聲謝，然後在一名後生好心地提醒之下，奪門而出，如疾風一般朝那後生所說的，離此最近的、可以供人從水路離城的碼頭飛奔而去。

    趙禎的背後沒有長眼睛，所以他根本不會知道，就在他們三人的身影剛剛消失在義莊的大門之外時，那看似脾氣不好的老頭和那群看似心地醇厚的後生們的臉上，立刻浮現起的一絲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