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穿上龍袍的女人（二） 文 / 忘記密碼
「你留下來伺候，其他人就先退下吧。」
入了偏殿，我依舊故作暈眩地一頭扎進椅子裡，揮退跟在我身邊的幾個宮人，獨留下雪千尋。待他們關上殿門，我這才坐正身子，用眼角瞅著立在一旁的雪千尋，冷冷地道：「你膽子也太大了吧，竟敢假扮成宮女混到太廟來，信不信本宮立刻叫人將你拿下！」
「少唬我了，要叫人你早就叫了，還會跟我坐在這兒說話麼？」雪千尋壓根就不把我的威脅放在心上，她好奇地盯著我，繞著椅子轉了兩圈：「你真是皇后？嘿嘿……難怪都說人靠衣裝，你穿上這身鳳袍，可比穿夜行衣和男裝好看多了，仔細看看還真有幾分皇后的氣勢。」
「你說什麼鬼話呢？什麼叫有幾分？你看清楚了，本宮可是大宋朝的正牌皇后！你要是再胡說，當心本宮拔了你的舌頭。」話鋒一轉，我狠狠地瞪著她：「不是叫你離開京城麼？又跑回來幹什麼？還真當本宮不敢殺你不成？」
「你這人也真是的，怎麼才一見面就喊打喊殺的呢？」雪千尋見我作出一個張口喊人的姿勢，嚇得連連搖手！「別別，您別喊人，我這就告訴您還不行麼？」這不，一害怕連敬語都用上了。
「那就快說！等你說完了本宮再考慮殺不殺你的問題。」
「好好好，您說什麼就是什麼。」雪千尋滿臉無奈地在我身旁的另一張椅子上坐下。「皇后娘娘，這事還真不能怪我。您是不知道，我這幾年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慘啊！自從離開了京城，我走到哪兒都被人追殺，本來我還以為那些殺手是您派出來的，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像，雖然當年我還不知道您是皇后，可光看您那慈祥的面相，那身高貴的氣質，我就知道您是一個大大的好人，既然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離開了京城，您就一定不會再讓人來殺我，此等出爾反爾之事，您定是不屑為之的。後來，我經過多方打探，總算查出那幫殺手其實都是從青衣樓裡派出來的。」
俗話說得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雖然明知她是在胡謅，但聽在耳裡依然覺得非常受用。我乾咳了兩聲，借此掩飾那一抹已經悄悄爬上唇角的笑意，假裝好奇地岔了一句：「青衣樓？那是什麼東西？你快給本宮說說。」
「青衣樓就是江湖上一個很有名的殺手組織，據說他們的成員全是來自於青樓，所以才以青字為名……我說皇后娘娘，您先別打岔行不？聽我先把事情說完嘛。」
「行行行，那你就快說呀！扯什麼青衣樓嘛，後來怎麼樣了？」我把她扔過來的皮球又踢了回去，看到雪千尋滿臉不爽的樣子，我心裡簡直樂開了花。
「後來我潛入了他們的一個分壇，抓住了分壇主，從他嘴裡得知，買兇殺人的竟然是一個來自宮中的侍衛，當時可把我嚇死了，心想我什麼時候得罪了朝廷裡的人物啊？為了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於是我就回到京城，想法子把那個侍衛抓來問了問。」別看雪千尋說得輕描淡寫，像是請別人去喝茶似的，可是我很清楚，她必定動用了令人一看就渾身發抖的酷刑。
「那侍衛嘴巴也夠硬的，我問了他整整一夜，他才把實情告訴我。」說著話，雪千尋用一種很複雜的眼神看著我，像是在猶豫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我翻了一個老大的白眼，心想都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裝什麼裝？你把我叫進來，不就是為了對我說這段話麼？「你有什麼話但說無妨，本宮不怪罪你便是。」
「那我可就說了。」雪千尋不停地搓著雙手，臉上的表情為難得像是我要用刀在她身上割塊肉下來似的。「那侍衛說，他是奉了當今皇太后的命令，務必要取得我的性命。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又不認識皇太后，她老人家怎麼無緣無故地就想殺我呢？莫非……莫非是與那和我買藥的老太監有關係？想當初，您不是也因為他而跟蹤過我麼？」
看著她殷切的眼神，我目光一冷，手掌用力地在身旁的桌子上拍了一下，清脆的聲響嚇得雪千尋差點從椅子裡跳起來。「雪千尋，有些時候，知道得太多，命反倒不長，你是老江湖了，這個道理不用本宮來告訴你吧？」嘴裡雖然在警告她，可心裡卻忍不住認同她的想法。試問像劉太后那樣精明的人，怎麼可能只憑開封府的一紙驗狀，就讓她相信羅崇勳是被野獸咬死的呢？她肯定是以為事情敗露了，這才下令把所有與此事有牽連的人通通殺了滅口！雪千尋是嗣絕散的製造者和供貨商，自然逃脫不了干係。
「不用、不用，我一介草民，哪用勞煩皇后娘娘來向我講道理。嘿嘿……」
我點點頭：「好了，既然你有苦衷，這次本宮就不怪罪你，還是那句話，你現在立刻給本宮離開京城，有多遠就走遠，本宮這次不怪罪你，並不保證以後也不怪罪你，要是再讓我在京城看到你，後果會怎麼樣？相信你應該很清楚。」
「是是是，待我把事情辦完，立刻就走，絕對不會再在娘娘您的面前出現。」雪千尋笑得像個奸商：「其實我這次來是想請娘娘您幫我一個忙，就不知道娘娘您願不願意？」
「你這人也忑搞笑。」我饒有興趣地打量了她幾眼：「找我幫忙？說說看，你想讓我幫你幹什麼？」
「這個其實我也是突然想到的。」雪千尋賠著笑臉：「我之所以會到太廟來，就是想了斷此事，讓太后不再派人追殺我了。」
「怎麼個了斷法？」我故作驚詫地道：「難道你是來刺殺太后的！」我在心裡暗自祈禱，上帝你老人家可要保佑我和我家皇帝老公，快讓雪千尋去把她殺了，這樣我的皇帝老公就可以不用再受她的謀害了。我正想得開心呢，卻見到雪千尋把頭搖得跟個波浪鼓似的：「當然不是！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她從腰間的荷包裡拿出一個指甲蓋大小，晶瑩剔透的東西：「我只是想找個時機，讓太后把這個東西吃下去而已。」
我伸出白泡泡的手指，假裝顫抖著說：「這……這不是毒藥嗎？還說你不是想刺殺太后！」
「這哪是什麼毒藥！」雪千尋伸出舌頭在那塊晶瑩透亮的東西上添了一下。「你看，我這不是沒事麼？」她又拿出一個小瓶子，用左手的食指抵住瓶口，拿著瓶子的右手輕輕抖動，一粒比芝麻還要小的白色藥丸就沾到了她的手指上。「剛才那個不是藥，這個才是。」她把那粒小藥丸，塞進那個透明的東西裡，我也是這個時候才看見，原來那個透明的東西裡面竟然是鏤空的。
做好了這一切，雪千尋才對我道：「那種藥名叫『忘憂』，是我花了五年時間，精心調配出來的。」她看著那粒躺在她手心的藥丸，無限感慨地道：「不是我自誇，此藥堪稱靈丹妙藥，只需吞下這麼小小的一粒，那人便會忘記最近五年來的一切事物，若不是為了過上平靜的生活，我才捨不得把它拿給那個老太婆吃呢！呃……一時口快，是皇太后，嘿嘿……皇太后」
「這倒是個好辦法，讓她把你忘了，自然也就不會再派人追殺你了。」我指著那個透明的東西，問道：「那這又是做什麼用的？」
「這個啊，基本上沒什麼用。」雪千尋見我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她，便乾笑著繼續說：「還不都是你們這些皇族中人太麻煩，吃什麼都要讓人先試毒，心地善良的我，為了不連累別人，只好在『忘憂』外套上一個米殼子，看不出來吧，其實它是用米漿做的。只要把它放進水裡，便會慢慢融化，可當宦官替她試毒的時候，它卻還沒化盡，裡面的毒藥出不來，所以負責試毒的宦官喝不到，就不會出事。」
「哦？」我神情複雜地盯著那個米殼子，慢慢地揚起唇角：「還真看不出來，你這人的心思還挺細膩。」我伸手從她的手心把那粒米殼子取過來，轉身背對著她：「那麼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本來你打算自己動手，可是既然我在這裡，就想讓我幫你把它放進太后的茶水裡，一來、我行事比你方便，二來、萬一有人懷疑你的身份，你也有足夠的時間可以用來逃離此地。」
「哎喲……真不愧是皇后娘娘，果然聰明過人！」雪千尋恢復了她當年那套老鴇的架勢，大拍我的馬屁：「咱們皇上娶了您，簡直就是咱們整個大宋的福氣！」
「我拒絕。」
「啊？」雪千尋還沒有反應過來，我便一抬手把那個米殼子扔回她手裡，「本宮絕不做此等犯上之事，我勸你也打消這個念頭吧，雖然你被人追殺，日子過得辛苦，可畢竟還活著不是嗎？」我驅步走到門邊，輕聲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之事本宮就當沒聽你說過，你還是快走吧，若是讓本宮再在京城見到你，絕不會再像今日這樣，手下留情！」
「等等！」見我就要離開，雪千尋連忙出聲把我叫住。「此事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雖然能逃過她長達三年的追殺，可是第四年呢？第五年呢？」雪千尋緩緩地搖著頭：「我不想再過東躲西藏的日子了，如果娘娘不肯幫我，我就自己動手，何況我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到時候，只請娘娘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行了，我向娘娘保證，如果我能成功，這一生都不會忘了娘娘的大恩大德。」
「本宮說過了，今日本宮什麼也沒聽到，你也什麼都沒對本宮說起過。」
雪千尋一愣，隨即滿臉堆笑地向我道謝：「多謝娘娘恩典。」
我推開殿門走了出去，一抹陰謀得逞的笑容在我的嘴角慢慢綻放，雪千尋還不知道，就在我背對著她的時候，我已經將米殼子裡面的「忘憂」換成了一塊「牽機藥」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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