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制簫人(下P2) 文 / 柒少·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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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疾馳,眼看著景色變遷,伴隨夜色漸漸落下,夕陽如血渲染雲頭,隔著車窗玻璃的通透,灑下一絲微暖。車輪摩擦鐵軌發出深沉節奏的響聲,車身微微搖晃著,卻正是舒服,倦意便隨之更為濃烈。我打個哈欠閉上眼,四周朦朧好似沾染了水氣,迷糊間幽幽響起曲調,好若隨霞光從天際而來,悠遠脫俗,似白鶴起舞,餘音繚繞,若游絲不斷。
山巖陡峭,青松挺然屹立,小樓依山而建,佇立山崖之尖。白煙繚繞,飛簷上翹蒼勁若鷹;木欄杆典雅精緻,卻是更添幾分小巧,掩在山中樹木叢密間如女子可愛誘人,紅暈翩翩略帶起一分青澀的可人。
透著紅木鏤窗,屋裡茗香冉冉,縈繞在女子週身一如仙子凌世,倚靠著迴廊上靜靜凝視山崖,裙角飛舞似欲乘風歸去。女子目光晶亮,玉指抬落,紅唇微開,便聽遠遠傳來簫聲,和聲隨之響起,霧騰水冉,如雲煙飄渺,風中夾雜著龍涎的淡香,與簫聲一道飄然,若有若無,斷續低回盤旋。
忽紗裙烈烈飛揚,萬千鳳羽盤旋而起,女子猛地後退了幾步,「噹」一聲清脆,白玉破碎滿地。四目相對,那似玉秀綺的臉龐上閃過一絲驚恐,她張嘴直直看著我,似乎說著什麼,眼前雲煙卻是越發濃重,耳邊嗡嗡皆是風聲,狂風怒卷,金鳳從深淵之中騰空而起,沖碎迴廊,女子落下懸崖,裙角如蝶翼纖弱輕盈,我衝進屋裡,香縷飛旋,頓時天搖地動……
「帥子!你沒事吧?」
我一個激靈竄起來,抬手擦了擦一頭冷汗,身體墜空而下的失重感還未完全散去,一切來得太過真實,在車窗上靠的太久,耳邊嗡嗡作響,那一雙驚恐的雙眸在腦海裡一點點擴大,耳畔嘈雜的轟鳴裡隱約傳來虛無縹緲的嗚咽聲,斷斷續續,和那簫聲如出一轍:「救我……」
我渾身又是一個寒戰,尚未完全癒合好的右手和腦袋都是一陣劇痛,我一咬牙,劉二宇鎖著眉看我:「帥子你沒事吧?」
媛媛幾個全都直直看著我,我起身感到全身無力,頭腦微微有些發熱,眼前天旋地轉,我抬起頭,空調對著腦門吹得賊涼賊涼,你丫,誰這麼沒有節操!我擤擤鼻涕一聲苦笑:「沒事,估計有點發燒罷了。」
我轉頭看看走道上掛著的鐘,從衡陽出發已經快七個小時,如今已經是凌晨兩點多鐘,王帆輕輕拍了拍我:「馬上就到西安了,小子你這兩天折騰的,身子估計弱了點,這會兒收拾下東西,到了我和龔遂替你們找旅館,早點休息吧。」
我點點頭從包裡找出件外套裹在身上,車輪與鐵軌發出一陣尖銳的摩擦,身子向前猛然一衝,車窗外突然透進燈光,我跟著人群搖搖晃晃迫不及待站了起來,我們一群人千辛萬苦湧出車門,撲面的暖風混著人聲卻是更添了一分煩悶,大廳燈光白的有些晃眼,除此之外很有些空蕩,王帆向我們招招手使個眼色,自個兒拿起手機走到一邊打起電話。
我想也不想就靠在了候車廳的凳子上,下車的人全都匆匆忙忙出了火車站,眼看著空蕩的大廳就剩下了咱們幾個,困意濃重眼看又要湧上來,我心底卻是莫名泛起了一絲恐懼,我努力睜大了眼,嘖嘖,這燈光效果,那個好啊,你說哥這時候要不犯暈,咱可一定得上去吼一嗓子,那丫還有回音伴奏呢!
王帆說了半天才放下電話,他擰起眉梢上前拉著龔遂嘟囔了兩句,他過來拍拍我肩:「這大半夜一時半會旅館還真不好找,幾家認識好一點的我幫你們問了,沒這麼多空房。不然乾脆這樣吧,你們今晚先跟著龔遂,他小子有錢人,家裡有客房,你先住一晚上,好好歇著,明兒我過來看看你們,幫你們解決旅館的事情,順便讓你們再幫著整整案子。」
「謝謝王哥。」,龔遂看著我們禮貌的一笑:「既然各位不嫌棄,我車就在火車站外頭,拿上行李咱現在就回吧,大傢伙兒都累了,趕緊回去好好睡上一覺。」
路上燈火通明,萬籟俱寂,偶爾過往幾輛車,車燈明晃晃的閃耀著,在夜色裡一如歷史塵埃,在這舊年古都間一閃而過。
山崖輪廓清晰銳利,在黑暗中排山倒海般撲面而來,不遠一縷火光閃爍,照映出老舊的木樓沉積著古老的風味。
龔遂在木樓前停了車,木樓看著很有些年頭,兩旁掛著紅色的燈籠,樓門上掛著的牌匾年久失色,勉強能看出三字:引鳳樓。
龔遂不好意思的笑笑:「這是我家賣簫的店樓,是家裡傳下來的,年頭有些長了,為了原汁原味一直沒翻新,裡頭有客房,我偶爾生意做得晚了自個兒也住,平日裡都有收拾,你們今晚就先湊合著吧。」
龔遂說著打開屋門,燈光一開,便見兩旁擺滿簫笙,各式各樣琳琅滿目,屋子角落擺放著一張古色古香的小案,零散放這些刻刀鑿子,邊上或倒或倚放著粗細長短各不一的不少竹子,龔遂趕緊上前收拾一陣,他淡淡笑道:「吹簫吹的好壞,技巧是一部分,簫是不是順手也有很大原因。世上好簫或許好找,但卻未必每一支都順手,要找一支適合自己的簫或許也不容易,平時我就在這兒制簫。」
龔遂將案上的東西統統理到了一邊,便見之前竹子遮擋的案角旁牆壁上掛著一幅畫,畫卷老舊依稀有些泛黃,畫下案上端正放著個雕刻精細的架子,鳳羽每一絲縷皆刻畫的栩栩如生,架子上放著一支看相老舊的簫,我出於好奇走上前,畫面已經掉色,墨色淡淡很不清晰,但依舊能勉強尋出痕跡——
高聳的山崖間,青松傲然而立,小樓依山空靈,鳳凰騰空,女子裙擺烈烈飛舞,我心突然一顫,耳邊又響起那哽咽,越發悲涼尖銳:「救我!」
我頭一痛身子驟然一抖,龔遂背著我並沒有察覺,他小心托起鳳架上的古簫,指尖輕輕撫摸似乎是對著價值連城的寶貝,他嘴角淡淡劃出笑容,他回過身看了看我喃喃自語道:「這幅畫和這支簫是我父親臨終和這店一起傳給我的,畫講的是華山吹簫引鳳的故事,而這簫相傳是我們家祖先制的,名叫引鳳簫。」
我頭疼的彷彿要裂開,我倚著牆壁瞪大了眼望著那支古簫,墨黑的漆色經歷歲月染洗卻似是夜色般更加深沉濃郁,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吃驚的叫出了聲:「這就是引鳳簫?!」